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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婚前婚后

作品名称:风雨百年      作者:禾下土      发布时间:2015-09-29 15:18:30      字数:4499

  说实在的,二爷一宿也没怎么睡着,像个小偷似的,听着那屋素荷跟永年的声音,心里百爪挠心。虽然素荷很幸福,可是毕竟不是我永足给带来的,总觉得有些欠缺。当初自己暗自发誓要让素荷姐幸福一辈子,看来,那只是梦想了。又想起水莲,是不是现在自己的心思不对劲了?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我能不能给水莲带来幸福呢?
  素荷和永年把二爷送出老远,像以后不再见面了似的。二爷多次催他们回去,他们说我们顺便到地里看看,你就走吧。等二爷转过苞米地,才不见了他二人的身影。
  在徐家干了一段时间,快到八月十五了,二爷收拾了一下回家。从南路走,到海边买些海货过节。
  买了东西就往回赶,走到山梁时,往北瞅见了素荷的村子,模模糊糊看见素荷的家。二爷想起了庆林,过几天就是中秋团圆的日子。虽然庆林来过信,可是见信不如见人啊。信上说,过得很好,不用担心,可是真的假的?即使是真的,在团圆的节日里,庆林的心里必定是凄凉的。
  二爷抹去眼角的泪水,叹口气,继续往前走。这是一条官道,不知有多少年了,坑坑洼洼,颠颠簸簸,来往的人也不多。这些年不太平,出远门的少,单独走路的人更少。二爷在驴屁股上点了两下,速度就快了一些。
  翻过一个山坡,一个妇女抱着一个小孩边走边哭。二爷的驴车经过时,女人慌张地看看,十分惶恐的眼神,让二爷觉得肯定有问题:“大嫂,怎么了?”
  那女人竟然加快了脚步,恨不得长了翅膀的样子。二爷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就赶到头里走了。过了一会儿,听那女人哆嗦着喊道:“大兄弟,等等俺。”
  二爷停下车,女人赶上来,哀求道:“拉上俺吧?”
  “刚才你……”
  “唉,”女人把小孩(是个小女孩)放到车上,自己也爬上来,“俺不敢哪。”
  原来,刚才不久,也是一个赶大车的说是要拉着她娘俩,结果到了拐弯处,那人见前后没人竟然抢了她的东西:“那可是俺娘家给俺回家过十五的。孩子他爹前些日子上山打兔子,结果兔子没打到,傍晚时候,正在沙沟里走,突然被人打了一枪。幸亏当时被树根绊了一跤,枪沙子喷在了屁股上,保了一条命。可至今不能下地,花了不少的钱,娘家可怜给了些过节的东西,不想被该死的抢去了。”女人说着又哭了,小女孩也跟着哭了。
  二爷想起村里老嘎的故事,有一年也是上山打兔子,在山上得瑟了一天,兔毛也没见一根。傍晚,正灰心丧气往家里走的时候,看到前面沟里有只兔子跳跃着。老嘎兴奋极了,一瞄准,砰的一枪,那兔子一下子就不动了。老嘎奔上前,一把抓住兔子,不料竟然是一顶兔皮帽子,帽子下面是他老丈人的脑袋……
  这世界,真是无奇不有。二爷见不得人流泪,特别是女人的泪,就像无形的刀枪刺痛着二爷的心。二爷绕道把女人送回家,还把自己买的东西一股脑地给了女人。
  女人惊得张口结舌,二爷都走出老远了,才呼哧呼哧跑上来:“大兄弟,俺叫马翠丽,你叫啥?”
  “无所谓。”二爷在驴屁股上点了三下,驴车一溜烟走了。
  “吴所为?咋这么个名字呢?”忽然想起忘了问是哪个村子的了,想喊,已经不见影子了。
  二爷回到家,大哥和嫂子正在把花生装到囤子里,二爷赶紧挺好车子,帮着收拾花生。嫂子很疼这个小叔子:“老二,你就回家跟妈说会儿话吧,这么长时间没回家了。”
  “是啊,快弄完了,妈今早晨还念叨呢。”大哥脸上几乎让灰土盖住了,就是两只眼睛亮晃晃的。
  二爷便走回家,母亲一边满脸笑容跟二爷打招呼,一边往锅里贴苞米饼子。二爷不由得叹气:“唉,要是那些鱼不给那女人……”
  “说啥?什么女人?”
  二爷把路上的事儿说了,“妈,你不埋怨我吧?”
  “我还得夸你呢,就要结婚生子了,你这是给你儿女积德呢。”母亲说着,“啪”,一块饼子结结实实贴在锅上,“你看,这饼子都被你的好心感动了。”
  侄女从外面回来,二爷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糖(这是东家儿子从烟台回来捎的外国糖,给了二爷两把)给她,小姑娘高兴地喊:“二叔真好,二叔能娶个好老婆。”
  奶奶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那好用你说,水莲肯定是好媳妇。”
  过了十五,师父马瑞银就跟母亲嘀咕二爷跟水莲的婚事,说嫁妆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收拾出一间新房就能举行婚礼。母亲就让大哥找人把后屋拾掇干净,二爷自己添置了一些家具,就等着良辰吉日了。
  过了几天,母亲打发二爷到师父家,下了彩礼。结婚头三天就搬箱,把水莲的嫁妆搬回家,布置在新房。东西还真不少:梨木大柜、桃木箱子、枣木杌子……连澡盆都带来了。
  二爷根本不关心这些,就像水莲不关心二爷给了多少彩礼一样。下彩礼的时候,师娘白秋霜嘟囔:“是不是拿我闺女不当人呢?这么点彩礼打发要饭的?”
  师父瞪了她一眼:“又忘了保证书。”白秋霜就不言语了。
  二爷躺在新房的炕上,心里很不平静。过些日子,自己就要跟一个女人睡在这炕上生儿育女了。想想母亲和师父,当爹当妈真不容易啊。师父的腰都弯了,妈的头发都白了,可还是一天到晚不歇息,说是等孩子们都成家立业就能享福了。可是,他们真的能停下来享清福吗?
  想起了素荷,当初二爷想象过多少次跟素荷同床共眠的情形,想象生的孩子的模样,而今素荷都有儿子了,可不是我的;就要跟我生儿子的是水莲,当初想都没想过……
  二爷扇了自己一巴掌,怎么这样呢,对素荷和水莲都不够尊重啊。外面一只喜鹊喳喳叫着,二爷心里很是高兴,“喜鹊喳喳,好事来啦”。
  农历八月二十九,公历10月18,真正的秋高气爽,阳光毫不吝啬地照耀着这个不大的村庄。这天树上的喜鹊格外多,也格外能喳喳叫着。祖母嘴都合不上了,小儿子今天办了婚事,这一辈子的心事也就差不多了,也对得起那个短命的家伙了。想着想着,祖母偷偷在里间抹眼泪。这些年,二十年哪,怎么过来的?心中有多少苦,泪水流了多少,只有祖母自己一个人知道。村里人都说祖母是个坚强的女人,可谁知道祖母其实多么需要个人靠靠肩膀啊!
  一阵锣鼓响,鞭炮齐鸣,二爷高头大马把水莲娶回来了。由于是东西村,迎亲的队伍就绕村走了一圈。
  拜了堂,水莲就被送进了婚房,坐在洞房里,端端正正的,老人说这是“坐福”,不能躺着,如果是躺着,则与病卧相联想,视为不吉利。
  当送客的叔伯大舅哥来婚房赴小席的时候,大舅哥说了些客套话,二爷跟个小鸡子似的连连点头,水莲憋不住笑了。大舅哥有点儿酒意,就说妹妹:“水莲,虽然咱两家熟悉,老关系了,但今天……你是姜家的媳妇了,再……不能……像在家调皮了。”
  “知道了,大哥。”水莲使劲忍着,脸都通红。
  当夜深人静客人渐渐散去之后,洞房里就成了二人世界。呆在二人世界里的二爷永足忽然觉得手足无措,站着难受,坐着不得劲儿,看着早就把红盖头扯了下来的水莲,竟然不知干啥了。
  水莲见二爷傻乎乎地站着,扑哧,就笑了:“你平时的精神头哪去了?这么漂亮的新娘子你咋连碰都不碰一下呢?过来。”
  二爷像个犯了错的小男孩,走到炕边。水莲伸出手,这是二爷第二次接触水莲的手,那次在河边根本就没有感觉。这手肉乎乎的,温暖,软和,二爷似乎觉得有一种热烈的暖流在身体里涌动,水莲的粉嫩的脸蛋更是红得热烈……
  当二爷与水莲水乳交融如胶似漆青春的肉体紧紧相连的时候,灵魂也串联在一起了。多年以后,二爷看到越来越高的离婚率,很是不理解。在二爷看来,结婚就是担当,就是责任。不一定给对方多么的富贵,但必须把对方当作自己的亲人。一男一女把各自最隐秘的东西交给了对方,这不仅是缘分,更是信任。后来有句话叫“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二爷笑了笑,脸颊红了红,但二爷永远不会离开水莲。
  婚后,母亲说:“老二,年前就别出去做工了,在家多陪陪你媳妇,过了年我得抱孙子。”
  秋收已经结束,也没什么事儿,二爷把地里的玉米秸、地瓜蔓等收拾回家,跟大哥到北山搂草准备冬天取暖。有时候也叫上三碗到山上打野鸡,套野兔,日子过得挺滋润。
  闲着了,就到师父家(那时候按规矩,女婿叫丈人“大爷”或“大叔”,不像现在一律叫“爸”。二爷一直叫师父),爷儿俩喝个小酒,品个小茶,拉拉家常,说说明年的打算。
  这天,爷俩正谈得高兴,二舅哥福生回来了,脸色很难看,一进屋把一大包瓜果梨枣、点心之类放在炕上,一句话没说只是叹气。马瑞银问他半天,他才说公司买卖赔了。
  “唉,做买卖哪有只赚不赔的?再说,公司也不是你开的,你这不是看《三国》掉眼泪——替古人担忧吗?”
  “就是,当初我就说你别做什么生意,你跟你爹当木匠多好。你看,人家永足现在都成精了。”白秋霜一边嗑着瓜子儿,一边数落,“你咋没带她娘俩回来?”
  “我从外地回来,还没家去呢。”福生脸色有些不自然。
  二爷见福生说话的时候不时拿眼瞟一下自己,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但他记住了福生那句话,不能让家里人知道。
  吃了午饭之后,二爷找了个机会把福生拉到街上,问怎么回事儿。
  “老二啊,你真是个人才啊。”福生拿手拍拍二爷的肩膀,“你说徐元义不是个东西,我还不信,结果……”
  “怎么了?”
  “他竟然把我们的特委委员给杀了。”福生一脸愤恨与悔恨。
  原来,当初是福生介绍徐元义进组织的。当时,由于工作开展的不顺利,力量不足,急于扩大组织,只考虑家庭出身,忽视了人品的考察。这徐元义,贪图享受,自从霄龙寺被查抄,他们就转入了地下活动,没有了固定的场所,也没有了稳定的生活。在霄龙寺的时候,由于开的是鸡鸭公司,又靠近海边,伙食自然是没问题的,鸡鸭鱼肉隔三差五总会有。
  自从搬进了北部山区,条件一天不如一天,徐元义的积极性也就一天不如一天。有一次去偷老百姓的鹅,被委员发现并严肃处理。徐元义竟然在晚上杀害了委员,偷了20块银元之后逃跑了。幸亏发现及时,被福生带人截住处决了,要是他叛变投了敌,后果不堪设想。
  “那现在怎么样了?”二爷虽然不懂,但关系到二舅哥福生,他就有些担心。
  “唉,前段时间好几个人被抓了,组织只好暂时解散,等待机会。”
  “我说,二哥,你们干这营生,太危险了,既然解散了,干脆从此洗手不干了。”
  “老二,你现在不懂,将来你就知道我们这样干是为了什么了。”福生眼睛里透射出一种坚毅的光,让二爷不好再说什么。
  福生扯了一下二爷的袖子,小声说:“老二,上次在霄龙寺你有没有捡到几块东西?”
  “有啊,三块带字儿的铅疙瘩,怎么了?”
  “在哪儿,找给我。”福生很严肃的样子。
  “我……我给素荷她儿子了。”
  “快,赶紧要回来,不然容易出大乱子。”福生脸色更加凝重,不容分说,让二爷架上车就往潘家赶。临走的时候,福生让二爷带上一些点心给素荷的孩子。
  当二爷紧赶慢赶来到素荷家的时候,竟然发现明金正拿着那三个铅块蘸着墨汁在墙上戳出三个字“共”、党”、“产”。二爷脸都白了,我的老天,这要是让人看见,那还了得?
  赶紧把情况告诉了素荷和永年,二人一听也吓得够呛。二爷把带来的点心给了明金,小家伙一看好吃的,就一只手拿着铅块一只手捏点心。二爷抱起明金,说:“大外甥,这东西有毒,会拉肚子的,给舅舅吧?”
  明金还是挺乖,二爷接过铅块,放进口袋,一颗悬着的心也放进了肚子里。他跟素荷二人一起把明金戳出来的字儿全清除了,才往家里赶。
  回家的路上,二爷还是心有余悸。混社会就像做木匠活一样,处处留心,事事小心,方能得一世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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