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盗亦有盗
作品名称:大碱沟 作者:李百合 发布时间:2015-09-27 22:55:49 字数:3664
还好,整个演出总算是有惊无险地结束了,很快生产队的院里院外变得悄无声息了。
人们没怎么议论二人转唱得如何如何,倒是对剧场里出现的那个乞丐般疯女人议论纷纷。
回到家里,沈承志把儿子望儿放在烧得热热的炕头上,用一双大被焐了起来。
“你这是在干什么?”草雪儿疑惑地问着丈夫。
“我看孩子有点冷,别再着了凉,冻成感冒,大过年的大人孩子都着急上火。”沈承志答道。
草雪儿就用手指摸了摸儿子的额头,见没有异状,便放下心来,刚想也要脱下衣来钻进被窝入睡,忽然听到院外有汽车经过的声音,还鸣着喇叭,想来汽车的载重量还挺重的,震得窗户都在微微地发着颤。夫妻俩对望了一下,沈承志就推开屋门来到了院子里向着屋前张望。
院外的街道排着一溜的油罐车从这里经过。每辆油罐车都是前四后八的大车辆,亮着大灯,不时地鸣着喇叭。赶二人转回去慢一些的人就赶紧给油罐车让路。沈承志数了数共有13辆,正往大碱沟的方向开去。
沈承志心里就狐疑了,这是什么意思啊?咋来了这么多的油罐车呢?如果是肇庆市石油公司的车辆,那也应该是打井的用车啊?或者是拉着打井的用具,或者是拉着井架子等等。心里想着,这些油罐车就已经出了屯子,向着大碱沟的方向驰去。一转身要回屋睡觉的时候,发现父亲沈清良也站在自己的身后,向着远去的油罐车遥望着。
“能是偷油的吗?”父亲一脸谨慎地盯着儿子问道。
沈承志一笑:“能可能吗?整整十三辆罐车,谁这么大的胆子啊?一次偷这么多的石油?”
沈清良打开门,一边说:“不是就好,但这是干啥呀?半夜三更的,还不像是打井车?”说完这句话,沈清良心里还是画着魂儿。
冬季的大碱沟没有月光的夜晚是静悄悄的,偶尔远处传来的的几声狼嚎,惹来屯子里的几声狗吠,打破了这个小村庄夜晚的沉宁,几分钟后,又一次归于沉静。
就在上几天修好的通往大碱沟深处的简易雪路上,十三辆油罐车鱼次而行,车轮碾压在冰冻的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好像要把整个大碱沟从睡梦中惊醒了一般。车子行至一片柳毛林地带时,一群野狼被这庞大的汽车队伍给惊呆了,用灯笼似的绿眼光望着这一辆接着一辆的庞然大物,倒竖着如丝般的毛发,仿佛做好了战斗准备一般。这群野狼大约有三、四十匹之多,为首的头狼毛呈灰白色,高大威猛,在最后一辆汽车行过狼群的一刹那间,头狼率先紧紧地跟随着汽车跑了起来。前面汽车里的人根本看不到车辆后面的狼群,在经过长时间疲劳驾驶之后,都有些昏昏欲睡了。午夜时分,汽车在了一处很大的柳毛林子的中间停了下来,因为再往前已经没有了道路。为首的一辆汽车停在了一处地面下有一个大油罐的地方,油罐旁边是早已挖好的几个方坑,每个方坑里都有一个小油罐。所有的车上的人除了司机之外都走了下来,来到了头一个罐子车前。有的司机也走下车来,掏出家伙就撒起尿来。可这个时候忽然一声声的凄唳叫声传来,整个车队都骚动起来,司机们打开车门,刚想往外看的时候,两盏绿萤萤的小灯直直地对着他,立即一声惨呼,咽喉被一副还滴着血的獠牙撕破。最激烈的要属最前面那辆车的附近,惨呼声不绝于耳。也就是二十几分钟的光景,群狼已把车内车外所有的人都咬死。二十几人的尸体被野狼无情地撕扯着,场面令人目不忍睹。而就在群狼撕扯着地上的死尸时,从油罐旁边的地窨子里钻出来几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来。一个乞丐般的女人领着六个十岁以下的孩子,正在呆呆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切,而群狼竟然无视他们的存在一般,仍是撕抢着地上的死尸。几个人望着望着,竟不再发呆,反而人畜无害般地变得极是坦然起来,一个小男孩子纵身一跃上了地窨子的屋顶观望了起来。不到半个小时,只留下血淋淋的尸骨横七竖八地遍布在地面上。群狼饱餐之后,望了望地窨子附近的几个人后,仰头向天一阵长长的“呜嗥”之后,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王水仙家。
因为没了王奔儿在家,王水仙显得异常的孤独和凄凉。想来想去,她还是最恨的是程秃子。没有他程秃子,这大过年的,能这么地孤单单的自己一个人过吗?心想,你程秃子如果半年之后不和你老婆离婚,自己也就嚯出去了,非得告他不可,非得告到他蹲大狱不可。她像以往一样,习惯性地拉上了窗帘,复又下了炕把外屋和里屋的门又重新挂好,刚刚脱了衣服,打算闭灯钻进被窝的时候,忽地传出“嗷呜”的一声怪叫,声音很大,是猫的那种死牙赖口的叫声。王水仙顿时吓得浑身像冒了凉风一般,脸上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她拿起炕上的笤帚疙瘩照着从被窝中钻出,被自己压着了的老猫打去。老猫叫了两声,一头钻进了柜底下吓得不敢再出来了。
她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长出了一口气。自打王奔儿被抓以后,不知怎么回事,自己反倒胆儿小起来,听着点动静,自己就要大惊小怪的。想来,以前自己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啊。特别是年轻的时候,那可真叫一个胆大。那时候,家里缺吃少穿的,晚上就要到生产队的庄稼地里偷一些粮食,偷苞料,偷黄豆,偷土豆子,偷瓜籽……什么庄稼成熟了,就偷什么庄稼。倒不是她神偷,从来没有失手的时候。当时生产队管理还是很严的,每片庄稼地都要有两三个“看青”的守护着庄稼,一方面防备外队的人偷,一方面还要防备着本村的村民偷,可王水仙却没有一次被揪到生产队上,当做小偷的典型被游街示众。能在晚上为生产队看青的人,都是男社员。王水仙不是没有被发现的,而是被人发现的时候相当多。一旦被看青的现场抓到,王水仙就有办法了,立即扔下偷东西用的麻袋,抹下裤子蹲下来,露出白白的大屁股,像女人撒尿似的。男人们看了,顿时呆了一下,继而就明白过来,于是就对她上下其乎手地动作起来。王水仙这招百试百灵,她本人也乐得及此。那时候干这些事都是在大半夜,自己也就是二十几岁的年龄,再者说了,那时候的野兽也比现在多得多啊,都没有一丝的畏惧感,怎么到现在在自己的家里反而越来越胆小如鼠了呢?
闭了电灯,王水仙就想起了自己许多年轻时候的往事。不知怎么的,王奔儿被抓后,她能一连几个晚上都要一眼不眨地睡不着觉。虽然自己和王奔儿的感情只是一般,但毕竟是过了大半辈子的夫妻了,不想那是瞎扯蛋。可一旦思念起王奔儿的时候,就会回想王奔儿和种种不好来。想起自己这辈子可以说阅男人无数,是趟过无数男人河的女人,可哪个男人跟自己最贴心的?男人都是一个鸟样,挤出那点儿水,提上裤子就走人。和女人养的男人有几个是真心的?还不是叫他们胯下的给鼓捣的?还别说,可也就算和程秃子的时间最长,给自己的好处还最多。唉,这个程秃子,不知自己这一生是否和他能有夫妻的缘份?她又想起了远在新加坡的女儿了。这个妮子单独在外面闯世界,也太让父母操心了……。想着想着,眼皮就有些发沉,心里暗暗想,今晚可别再失眠了,快啥也别想,赶紧睡吧,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十只羊,数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就听到外面“哐”的一声,像是一块沉重的木板砸落到地面之上。她的心一紧,禁不住地一阵狂跳,像要提到了嗓子眼儿了似的。
赶紧翻身起来,拉了一下电灯开关,自己壮着胆子喊了一声:“谁?”屋外寂寂,再也没了一点儿的声音。她赶紧穿上了衣裤,拿上一把手电筒,顺便从外屋地的灰堆里绰起一把烧火叉子,便推开了屋门。外面什么声音也没有。她就纳闷了,刚才那么大的声音,怎么自家的大黄狗连叫也没叫一声啊?这该死的玩意儿,是不是又挣脱开锁链子,和哪家的母狗跑骚去了?她拿手电筒向狗窝照去。这一照让她大吃一惊,自己家的那条大黄狗,四蹄朝天已死在了狗窝旁。王水仙赶紧把手电筒向四周照了一遍,突然发现自己家的仓门大敞四开着没有关上,心里就是一紧。她把手电筒照进仓子里,自然是吓得不敢立即进到仓子中,虚声喊了几声“谁?谁?快出来!再不出来,我就喊人了!”仓子内寂寂的,仍是什么声音也没有。她大着胆子颤颤惊惊地走进了仓子里,用手电筒一照,仓子里没有卖掉的十几袋子的黄豆竟然不翼而飞,再一看其它东西,正准备拿进屋中的几只已杀好的冻大鹅和冻羊也都不见了。她差点儿没当场晕过去,好在她立即震慑住心神,撒腿就向上屋跑去。进了屋里,她操起了电话就给村支书,她的老情人程亮打去。
程亮刚刚和老婆李凤莲睡得正香,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扰了他的睡梦,极不情愿地跳下炕来拿起了话筒:“秃子,我是王水仙,不好了,我家被盗了。”
“什么?你家被盗了?啥时候的事?”
“就刚才。我听到咣的一声,出去一看仓门被撬,狗也被毒死了。”
“丢东西了吗?”
“能不丢吗?十几麻袋的黄豆全没了,还有冻大鹅、冻羊也都没了。啊,啊,啊……。”程亮还没等王水仙哭完就撂下了电*话,赶紧穿上了衣裤。老婆李凤莲眯缝着双眼,从被窝中伸出了头问道:“咋啦?这大半夜的,谁打来的电话?”
“王大干家的仓子挨撬了,丢了不少东西。”程亮一边提鞋一边说道。
“该!活该!我觉得她这些天不是好的瑟吗。”李凤莲恨恨地说。
“唉,你就别在那儿幸灾乐祸的了,人家还说不上怎么着急呢。”
“咋地?我说她两句,你心疼了?看你那德性,忘了上两天让人家给挤兑的,给骂得狗血喷头似的,别管她那臭事,睡觉!丢不丢咋地!”李凤莲絮叨着,语气中不无对王大干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