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审王奔儿
作品名称:大碱沟 作者:李百合 发布时间:2015-09-25 21:46:44 字数:3781
公安局审讯室。
纵火案嫌疑人王奔儿第二次被提审。主审人是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第五中队队长康学凌,和碱草甸乡派出所所长郭海咏。
“姓名?”
“王奔儿。”
“年龄?”
“四十。”
“籍贯?”
“碱草甸乡大户村。”
例行简历之类的询问之后,很快就进入了实质性问题的询问了。之前康学凌在碱草甸乡派出所的协助下,在大户村已取得了可靠的物证。
“王奔儿,我问你,请你据实回答。你可要知道你现在所说的每一句,都可作为你以后量刑的当堂证据。我问你*年*月*日夜晚11时,到第二天的一时,你在哪里?”
“在我村马寡妇,马雪莲家。”
“其间,你有没有走出马雪莲家的院子来到案发现场,就是程亮家的羊草包垛附近?”
“确实没有,警察兄弟,这火绝对不是我放的,我对天发誓!”
“放肆!”康学凌一拍桌子:“我并没有问你是否放火,你心惊什么?”
正在负责记录的郭海咏,觉得这康学凌并不像人们传说中的那样,草包一个,还算可以的。
“我是问你在*年*月*日夜晚11时到第二天的一时,有没有离开马雪莲家来到案发现场?如实招来!”康学凌又一拍桌子,大吼一声,吓得王奔儿一哆嗦。
“没有。”
“你不着急,想清楚再说。”
“想清楚了,就是没有。”
“来人,呈上来。”康学凌高喊一声。
门一开碱草甸乡的两位民警抱着一床被子走进来,直接来到王奔儿面前,展开被里儿给王奔儿看。
王奔儿心里正自惴惴不安,忽看到被里儿上踢蹬着的泥脚印子时,似乎明白了什么,唰地一下就冒汗了。
康学凌走到王奔儿面前,从一塑料袋中,取出一张放大的照片。照片中是一清晰的雪中脚印,显然是赤脚。王奔儿一见,汗水更加多了。
“这是什么?”康学凌一声断喝,吓得王奔儿一哆嗦。
“不知道?!”康学凌拽起王奔儿的袄领子,左右开弓就是两个大嘴巴。
“知道不知道?”
“知道。”王奔儿吓得哆嗦成了一团。
“怎么回事?”
“我的脚印。”
“怎么回事,从实招来。”
康学凌走回到审讯桌旁坐下:“王奔儿,别以为你做的好事,我们不知道。告诉你,我们没有掌握充分的证据,我们是不会第二次提审你的。”
“是的,警察同志,我交待。沈承志带人丈量草原,我最气不过的是那程秃子就是程亮,先从我家丈量,平时觉得都不错,可在关键的时刻,这小子往死里整我。”
“那你都干了些什么进行实施报复?”
“我带人在清查小组途经的道上挖坑埋了板钉。”
“共埋几个?都什么人参与?”
“共埋三处。有村里常跟在一起耍的‘卷卷毛’许根友、‘豹花秃’钱小东、‘大气卵子’张春狗。”
“你说的名字前面都是绰号吗?”
“是的。”
“都是什么意思?你从实给我招来。”
“‘卷卷毛’是头发自然卷曲,就像老娘们烫发一样,样子像鸡窝,我老烦他了,头发里尽虱子、虮子什么的,恶心死了。”
“那什么是‘豹花秃’?”
“‘豹花秃’就是‘鬼剃头’,是一种病,头发一块一块地掉,还不全掉,像豹子身上的花。”
“‘大气卵子’是怎么回事?”
“就是常说的小肠缓气,人们说的疝气,像公牛的卵子那么大。”
康学凌真感觉太稀奇了,人的睾丸竟然有牛的睾丸那么大?自己长这么大真是听所未听,闻所未闻,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
“废话少说,除了在雪道上埋板钉外,你还干了些什么实施报复?”
“夜里,我在马寡妇的被窝里睡了一觉醒来之后,我也不知道几点,听到程亮家的院子里有工作组的车声,想到这一定是工作组的车子回来了,我暗暗高兴,这一定是我埋的板钉起作用了,否则他们不能这么晚回来。我又一想,要狠就来更狠的,等到他们吃完喝完睡着的时候,再给他烧上一把,让这老程秃子王八绿丘丘的得瑟,不给他点厉害,他也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的厉害。我穿的鞋是金猴皮鞋,很容易被辨认出来,于是我就光着脚跑到了草包垛跟前,划了十几根火柴才点着草包垛。康队,没想到你们办案神速,终究找到了我的脚印。”
“你以上说的属实吗?”
“属实。康队,不知道能不能给我宽大处理啊?实在不行,我那还有二、三千垧的草包没卖呢,还给程秃子得了。”
“放肆!这是公安局,是你讲价还价的地方吗?”
“是,是,警察兄弟,我都交待了,罚多少钱尽管说,我还得回家过年去呢。”
康学凌望着王奔儿乐了,这一乐让王奔儿毛骨悚然。他回头瞅了瞅,发现没有什么,更觉康学凌笑得渗人。
第二天,县公安局就正式批捕了碱草甸乡大户村特大纵火嫌疑犯王奔儿,并正式向县人民法院提起公诉。
至于伙同王奔儿妨碍县草原清理工作组工作人员工作的“卷卷毛”许根友,“豹花秃”钱晓东,“大气卵子”张春狗也都被依法拘留。
这一消息,经县电视台平海新闻播出后,是大快人心。
沈承志和草雪儿在老家帮助父母准备一些过年的东西。父亲沈清良虽说已将近60岁的人了,但其身体素质非常的好,家中留作过年用的劈柴早已码成了高高的一垛。母亲和嫂子则忙里忙外的,烀猪肉,蒸年糕,做着各式各样的油炸食品。儿子望儿也和大哥家的孩子一起在院子里玩,有时扇片,有时抠钱,有时还踢口袋。邻居小女孩见这个院子里非常热闹,也凑了过来一起玩了起来。在忙碌着的大人们中间钻来钻去,没有一点的老实气儿。其他一些住在一趟街的孩子们看见了这里热闹,也都一起过来凑热闹。有几个淘气小孩偶尔还能放上一把小炮仗,冷不丁的吓人一跳。几个小女孩子在发着面盆的炕上玩着嘎拉哈,乡村小院处处充满着节日里欢乐的气息。沈清良从仓房里拿出一管双筒猎枪,瞅了瞅沈承志说道:“想不想试试?是不是快一年没摸枪了?”
“可不是吗?爸,这管老猎枪,你还使着呢?”
“是呀。当年你爷爷就是用这管老猎枪打过小日本呢。”
“小日本?不说抗日战争时期,小日本没来过咱们平海县吗?”
“扯蛋,当年大碱沟一带大胡子头魏彬,就和马占山的部队一起在咱这大碱沟伏击过小日本。”
“啊,还有这么一回事。”
沈清良从马棚里牵出了两匹马,没说什么,给马上了鞍后招呼屋内的大儿子说:“承春,把你那把气枪借给你弟用一下,我是用不好那玩意儿。”
承春从屋里拿出一把挺新的气枪交给了弟弟,又从口袋里拿出了几盒子弹,装进马鞍上挂着的皮口袋里:“承志,加点小心,你不常在家,骑马是不是有些生疏了。”
“没事,大哥,有几年了都没过过骑马这瘾了。”说完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肚,马毫不陌生地向着大门外走去。
时值冬天,西碱沟大草原成了一望无际的雪原。草原的尽头,在天际间变得白茫茫一片,分辨不清哪里是草原的边缘。偶尔生长的几棵榆树或杨树,在大碱沟草原中俏生生地伫立着,像守卫的哨兵。
越往深处,积雪愈深,干枯的羊草也就愈高,若没有马骑,行人很难在里面行走。
沈清良对儿子说:“现在人为的破坏很多,什么野狼啊、狐狸啊、大雁啊、大鸨啊、丹顶鹤啊都比过去少得可怜,有的甚至都要灭绝了。”
“过去只有几家人在这里开荒占草,那时候的动物海了去了。说最开始刚搬进这里的第一家人,是从山东逃荒过来的。说这个话儿,好像那时候是刚刚在清末的时期。这家人一家六口人来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连累带饿,身体直发虚,挑担的主人,挑筐里一头装着一个孩子,一屁股坐了下来。歇了半晌,爷几个搭了个简易的草窝棚;在窝棚外,用草垡子简简单单地围了一个锅台,找些干草铺在窝棚里就当做是炕了,住了下来。第二天醒来,几个人都饿得不得了,他们毕竟是一路讨着饭,一路走过来的,来到这荒无人烟的地界,没有粮食他们是什么办法也没有。老人想,这次,这一家子人的命就算是要撂到这里了,将手里拄着的木棒远远地抛出,气馁地一屁股就坐在草甸子上。不想,大儿子却突然惊讶地叫了起来,几个人向着大儿子眼瞅着的方向望去,一只獐子正在那扑腾着挣扎呢。赶紧跑过去看,你说这该有多巧,那老人绝望地一抛木棒竟然打中了一只獐子的头。几个人上去就将獐子擒获。正愁没吃的呢,这只獐子少说也得有百十多斤,够一家人吃个几天的了。老大赶紧拿起水桶到附近的水泡子里取水,老二也没闲着,用手划椤着地上一些干枯了的羊草。这时老大拎着桶水飞快地跑了回来,一边跑还一边喘着粗气说着,爹,泡子里好多好多的鱼。他把水桶放下,把水瓢伸到几个人面前。”
“瓢舀出来的?”沈承志听着老爹讲到这里,惊讶地打断老爹的话问道。
“是,它们也不怕人啊。”接着沈清良又讲道:“哈哈哈,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老人笑得忘乎所以了。几个人赶紧来到水泡子前。水泡子里的水清澈见底,里面的鱼儿见人走近也不慌张。老二把手放在水里,几条鱼儿竟然向着手掌游来,用嘴嘘唏着手指头。这幅画面简直太神奇了。泡子中鱼的种类很多,有柳根、白鲢、泥鳅等等。爷三个正惊叹着神奇的时候,老汉的老伴忽然大叫一声,再也没有发出声音,愣愣地站在那里。
爷几个赶紧过去。见老太太眼瞅着锅里,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发呆着。几个人一看锅里,好家伙,不知什么时候锅子里有一只野鸡。
怎么回事?老汉打了一下呆着的老伴问道。老伴才惊醒过来,我正烧着水呢,就飞进了一只野鸡。哈哈哈,从此后啊,我们这里啊,就有了人烟。从这时候开始我们北大荒,尤其是我们这大碱沟草原一带才有了这么个传说,叫什么‘棒打獐子,瓢舀鱼,野鸡飞进饭锅里’。其实这个传说,最早起源就是来自我们大西碱沟的。早些年间的确就是这么神奇!”沈清良说到这里,从腰间解下了旱烟袋,抖抖地装了一袋烟吸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