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由于林姐的提醒我明白了厂里复工无望了，我原来的想法是：如果顺利的话我要在这家单位工作至少三年，等到我彻底的学好了铆工钣金的技能再出来闯荡。始料不及的是上天就给了我这点机会，还没有等我扎实掌握就收了回去。
　　我在解放广场晃荡了好几天也没有找到和我现在所学技能对口的工作，逼得我没有办法只好放弃了继续学习铆焊钣金技能的想法，先找个我能做的工作维持生计。那天我在解放广场寻找机会，我看见有一群人在围着一个人说话，根据以往找工作的经验我明白那个人在招工，我从人群之外挤了进去。在确认他是在招工之后，我就上前与他搭话，他告诉我：他们是在找普通工人，主要是从事海带加工工作，工作地点在“金石滩满家滩镇河嘴子村”。我们和招工的人约好明天在“解放广场”聚集一同前往，这样我就回到了厂里和门卫老人说我找到工作了，老人很高兴。第二天我起的很早，临走时我和老人话别，我对老人说：有机会我会回来看望你老人家，他笑着点头称是，就这样我离开了曾经生活了八个月的棋盘村。
　　我们是坐着中巴车来到打工的目的地的，这是一个依山傍海的小渔村，这里不仅环境优美，而且自然景观奇特，真是个怡心养性的好地方。如果不是因为打工到了这个地方，我还真不知道大自然竟然有这么美丽的景观。
　　即将工作的这家单位是个以海带和裙带菜为主要加工产品的私营企业，规模在一百人左右。因为现在正是收割海菜的黄金季节，所以我们这些从劳务市场找来的男工都被充实到撂菜班组里边，根据体能我被分配到到流水线的凉锅位置。因为找个工作不容易，所以我卖力的干起活来。
　　在这里管事的是庄河人，年龄约在四十多岁，是个善于察言观色和谨小慎微的人，应该是跟这家企业的老板时间久了，或是其他什么原因让他在这里代工吧？以他的性格，从劳务市场找来的这些人，他根本就压不住，只有像我这样身单力薄的人服从于他。因为经常地逛劳务市场，所以这些人对于失业并不是很害怕，他们一个个就像是一头战斗力极其强悍的草原狼，没有狼王的约束怎么能行呢？只是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经过一段时间的摩擦和接触那只头狼自然就产生了，而这家企业的老板就恰恰抓住了这一点，他许给这个所谓的“狼王”一定的好处，这个家伙还真的以为自己是江湖一哥了，他头顶着斯巴达之剑，开始跃武扬威起来。
　　在收割海菜的季节，海菜养殖户收割上来的海菜必须如下处理：一、晒干了自己储存，但是海菜不新鲜颜色黑黄，影响产品的价格和销路；二、经过沸水煮过撒上盐，挤掉水分进入冷库储存然后慢慢加工装箱。不过这个工作家庭个人是做不来的，需要专业的工厂来做，这样才给了我打工这家企业大量购买新鲜海菜的机会。经过沸水煮过的的海菜颜色新绿，非常得消费者的亲睐，不过这种新绿的海菜大部分都是出口的，只有极少的一部分是国内消费。这家单位原来有十来个男工负责平时的搬运工作，现在要沸水处理养殖户卖给工厂的海菜，人员就不够用了，所以才从“解放广场”找来了我们这十几个人组成撂菜班组。
　　每天清晨我们早早的就起来了，简单的吃过了漂着几丝油花的水煮挂面，我们就开始了一天的劳作。因为收割海菜的船只还没有回来，所以我们现在主要是做准备工作和平时的冷库工作。撂菜需要大量的盐，我们每天都要扛两个小时的盐来满足使用，每袋盐大约有一百二十斤左右。这些对我的体力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考验了，刚开始的时候我是勉强坚持下来，不过经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就逐渐适应了这份工作。
　　撂菜这个活并不是很累，就是忙活。我每天撂菜的时候都站在撂菜流水线的凉锅位置，用一根木棍将流水线内的沸水中漂过来的海菜压到水底，并用木棍顺着水流方向来回搅动，以便使经过的海菜更好的降低温度。流水线的始端是热锅，里边有沸腾的热水，海菜从海上上来就直接放入了沸腾的海水里面，经过沸水浸泡颜色由黑黄色变成新绿色。热锅位置的几个人用木棍用力的搅动以便使海菜能够充分的融合在沸水中，变成新绿色的海菜因为沸水的滚动浮到水面上靠近头道凉锅位置的人就用木棍使劲的往凉锅位置划拉，因为凉锅高度要小于热锅的高度，这样海菜就很容易的就落在了凉锅位置顺着水流经过值守工人的努力就到了第二道凉锅位置，我和另外的三个工友一起努力将海菜充分冷却，并将海菜送达流水线末端。在那里有几个工人往海菜里拌盐，将拌过盐的海菜装袋有工人将这些海菜运到大池子里。池子里的海菜经过十多个小时的互相挤压，里边的海水逐渐的空了出来。这就到了海菜进入冷库的时候了，将海菜从池子里弄出来是撂菜当中最耗费体力的活，我因为体力不支，所以我提前讲好了不做这个工作。
　　盛夏的时节，天气炎热。经过了一天当中撂菜的辛苦之后，我们都跑到海边去洗澡，因为我们就是在海边工作，所以洗海澡非常的方便。撂菜这个工作经常和海水打交道，每当完工的时候身上都挂了一层薄薄的盐，完工洗澡是必须的。泡在清凉的海水里，一身的汗气都被海水给冲刷掉了，尽管烈日照射，但是身在海水的我们总是感觉特别的凉爽。工友们有的互相嬉戏，往对方的脸上廖海水或是扑倒对方跟前将对方的头向海水里按，对方则还之以同样的行为，一会两个人便搅在一起了。这时很多人都会看上一会热闹的，给双方打气。虽然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能回忆起当初在那里洗海澡的场景，能够在那里洗海澡真是一种享受，如果不是因为工作方便的原因恐怕我们很少能够泡在如此清澈的海水中。这几年我打工的私企也曾组织员工去洗海澡，而我却从未下水洗过，大概是我在大连见惯了海水的清澈，现在看到浑浊的海水让我想洗海澡的冲动一下子就荡然无存了。
　　洗过了海澡，我们回到宿舍里休息。几十号人挤在一个简易房内，在这里我们之间的是非，恩怨都逐渐的暴露出来。我在这里看到了很多无奈的辛酸的故事，而我也在这里发生了一段不愉快的往事。
　　
　　记得那是一个非常炎热的日子，大家撂菜完工后洗海澡回来在宿舍里休息。我盘坐在铺上和对铺的一个赤峰的工友说话，说我们喜欢看的书籍，闲侃金庸梁羽生，我们正聊得津津有味，殊不知我们已经惹恼了那位头顶“斯巴达克之剑”的狼王了。只听得一声断喝，那个狼王将我从铺上一下子拽到了地上，我惊魂未定眼睛里含着恐惧，以为自己这次要挨揍了。这时我下铺的工友说了句：差不多得了，你再怎么咋呼，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这个所谓的“狼王”虽然体格健壮，但是看到出来说话的是个身材比他还高的男人，虽然他不满意可是也没再说什么。因为下铺老哥的主持正义，我避免了灾祸，只是虚惊一场。我内心里暗自庆幸，对下铺的老哥充满了感激。
　　因为这件事我和这位老哥逐渐的有了话说，慢慢的我发现他并不是个非常侠义的人。原来那一切都是他的表象，事实是他想找个无利息的银行。人在江湖不可以不谨慎，对于工友之间借钱我非常的敏感，委婉拒之。在这个充满诱惑的世界里，我们辛辛苦苦打工挣的钱实在是太微渺了，“月光族”就是那些忍受不了诱惑而甘愿为欲望而不节制消费的人。女人没有钱可以向男朋友要，男人怎么办？合法途径弄不到，胆大妄为的当然就出格了。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如果不知节俭那么他们付出的代价肯定是资源枯竭，物欲横流。
　　撂菜这个活并不是每天都能准时工作，他是随着大海潮汐的变化出海割菜的船队回来的早晚而改变的。有时上班早，有时上班晚，还有时一整个上午都不能开始撂菜。我们做完准备工作，在中午之前就可以自由活动了。遇到这种情况我常常会去海边走走，看着清澈的海水，湛蓝的天，还有岸边礁石的奇形怪状，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那岸边的礁石远望去有的像大象，有的像天上的云朵，还有的像人的脸，景观真是奇特。我光着脚泡在水里，踩在沙滩上，耳畔有大海浪花的窃窃私语，那一串串被我踩下的脚印一会就被海水给冲刷掉了。有的时候我们还会登上工厂附近的高山，领略那一览众山小的风采。附近的山上都修建有青石道和凉亭，我们几个人顺着密林覆盖的山道拾级而上，在擦过了几次汗水之后我们来到了山顶极目四望。只见那眼底的层林尽染，远处的沧海桑田都随着那海风的侵袭而慢慢的融合在我的眼里了。
　　因为工作的久了，互相之间的矛盾逐渐的暴露出来，狼王与我那个赤峰工友之间的隔阂日渐加深，终于有一天爆发了剧烈的冲突。两人动手打了起来，从劳务市场来的黑龙江吉林的工友心里是向着我赤峰工友的，狼王也有一班小弟撕扯拉偏架。我的赤峰工友因为和狼王体力相差悬殊，吃了亏。工友们因此分成了两大阵营，而我因为胆小怕事身材瘦弱实在是没有本钱参与江湖纷争只好选择了中立。狼王的诸多马仔大部分都是我的朝阳老乡，他们之间早就相识自然是勾搭在一起了，虽然我和他们是同乡但是由于我是从劳务市场过来的，所以只有同乡之名而无同乡之实。工友之间因为狼王与赤峰工友的交恶断裂为两大阵营之后，狼王一直扬言要与我赤峰工友决战，而且还派他的小弟前来和我谈话让我排队站班，我明确告诉游说我的朝阳同乡绝不参与双方的任何纷争，虽然是中立但是也大大的撅了他们的面子。我的赤峰工友因为此次冲突压力很大，从劳务市场过来的一班黑龙江吉林的工友告诉他：如果狼王再找茬就一起收拾他。大概是狼王觉得他的诸多小弟战斗力实在是抵不过我的黑龙江吉林的工友吧，直到最后离开工厂也没有见到他再次扬威立腕。
　　狼王和赤峰工友的不睦因为时间的推移渐渐的淡出了大家的视线，据说好像是讲和了，江湖又重归一统了。撂菜这个活当中将海菜移除出池子最累而且还是夜里才能干，体力消耗特别大，本来白天工作了一天就已经很疲劳了夜里还要出池子，很多人体力因此都吃不消了。在狼王的组织下经常出池子的那些人开始罢工，公司老板很是震惊，多次劝说无果，无奈之下许诺：八个人出池子给八十块钱，现金支付第二天白天就给。这次罢工是以公司的让步结束的，在这次罢工当中狼王起到了领导作用，不管怎么说在这件事上狼王真是给大家办了一件好事。体力和我近似的人从此可以不用晚上加班了，而身体强壮的工友得到了加班补偿，大家因此都很感激狼王。经过这件事情之后，狼王的威信才真正的竖立起来，后来在撂菜的工作本年内彻底结束之后大家合影留念就是在狼王的组织下发起的。
　　尘世浮云网纠缠，凄风苦雨人生路。举杯欢笑泪长洒，卑躬屈膝无奈何。在我的诸多工友当中有一个哥们医科大专毕业，因为教育体制改革国家不在对大学毕业生包分配（即使国家想继续对大学毕业生包分配也不能做到了，因为大量的中小型国企和集体企业都已经改制或是私营了，外资和私营企业是不可能接受国家分配的大学生的。我没能考上大学，心里十分懊恼，但是看到国家现在的教育政策我竟然找到了心理平衡。）无奈之下自主择业。他家就是一个贫困农民家庭，能够供他上大学已经很不容易，哪里还有多余的钱给他疏通关系寻找工作啊！这位老兄只好和他的妹妹一起来到了大连在这家私企打工，他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竟然混迹在纯粹依靠体力的行业当中，他的艰难可想而知。大家在慨叹之余，都对他报以同情的态度，在工作当中尽量照顾他的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