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没味的饭

　　面对这一对滑稽可笑的夫妇，林跃故意扯皮起来。他拿出手机，查看关键时刻那个未接来电，是艳艳打来的，他给艳艳回了电话。艳艳告诉他，监管见林跃没去上班，就找艳艳问原因，艳艳打圆场说他加班赶了两天的活路，腾出时间要去相亲哩。艳艳告诉他，一旦监管要问起他，可别说露了嘴，林跃装起手机，站在一边冷笑。
　　“林跃，你什么意思？现在我们都解脱了，你看着不顺眼是不是？”张鲁问。
　　“小人之见。”林跃回奉道。
　　“那你幸灾乐祸什么？”
　　“我笑你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是世界上选傻蛋明星，我肯定投你一票。”
　　“林跃，我和你往日无仇，今日无怨，你为何一次又一次要找我刁难？难道我和杨丽离婚就是傻蛋吗？”
　　“你和杨丽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好不容易有了下一代的种子，你却要和杨丽分手，逼得她走投无路，不得已她要把你张傻蛋的孩子流掉，给我姓林的腾腾仓库，世界上有比你更蠢的傻哥儿吗？”
　　“什么？你说杨丽有了？你怎么知道的？”张鲁惊讶。
　　“信不信由你，你老婆的事，你比我更清楚。”
　　“兄弟，你别拿我寻开心了，我们不久前才去检查，没一点动静。我的老婆我能不知道，还用得着你来教训吗，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你说我安的什么心？我长的是人心，说的是人话，可就是和你说话好像是对牛弹琴。张鲁你听好：照你这个态度，你就是再寻一房太太，一样没结果。”
　　“你是说我有病？”
　　“你身体没病，是你心里有病。”
　　“那你说是杨丽有病？”
　　“杨丽也没病。算了，你和杨丽马上要分道扬镳了，我和杨丽很快就要打造属于我们的一片天地了。我得准备准备，再在这里和你打嘴官司有什么意思？让开路，让我走。”
　　“姓林的，今天你不说清楚，你就别想出这个门。你老实说，我和杨丽的事你为什么那么上心？你英雄救美，是不是动机不纯？你是不是和杨丽有见不得人的事？”
　　“你想怎样侮辱我都可以，但请你不要侮辱杨丽，她是个纯真善良的女人，对你是真心的，但真心换来了驴肝肺。”
　　“那你凭什么说杨丽已经有了我的孩子？”张鲁步步紧逼。
　　“张鲁，别看我没有结婚，生儿育女的绝招对我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杨丽有了身孕，你却变本加厉欺负这个弱女子，你这样折腾来折腾去，要不了多久，你会让杨丽小产。我和你自小玩大，不想让你们把来之不易的幸福白白葬送掉，就过来给你们解围，想给你们说一个保胎安神的秘方，谁知道你不识好歹，恩将仇报，拿起铁锨要对我行凶。你说，你要是换了我，还会再这样没血没汗自讨没趣吗？”
　　
　　林跃的一席话连杨丽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张鲁呆愣在那里，一言不发。
　　“杨丽已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你们已经没戏了，我再劝你们破镜重圆，岂不是自讨苦吃？再说了，我已经打光身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遇到这样一个机会，而且还有丰厚的嫁妆，我能白白错过？张鲁，谢谢你关键时候还在替兄弟着想，在儿女情长方面发扬大公无私精神。”林跃说着又要走。
　　“林跃，谢谢你的好心，你也别安慰我了，怀没怀上孩子我比谁都清楚，瞒了初一瞒不了十五，既然张鲁已经死心塌地要和我离婚，我们早一天分手晚一天分手一个样。就是我们离婚了，我也不会呆在这里，我不想在这个是非的漩涡中沉溺下去。林跃，以后你别再胡说八道了。”杨丽有气无力地说。
　　“你们两口子都认为我胡说八道，现在就是你们让我走，我还不走了。张鲁，我给你打赌，如果你老婆没怀上孩子，我给你当儿子。”林跃激动地说完，给王医生打了电话，让王医生赶过来。
　　
　　王医生来了，看着张鲁家院子一片狼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林跃说：“王医生，根据你的经验，你看看杨丽的气色，给杨丽号号脉，看杨丽是不是怀孕了。”
　　王医生纳闷，但出于对林跃的感激，就仔细盯了杨丽好一会儿，又问了问杨丽的饮食、睡眠等情况，接着给杨丽号脉，最后，他看着呆如木鸡的张鲁说：“张鲁，你老婆应该有喜了，但胎气较弱，你最好领她去医院通过仪器查查，再给杨丽买一些保胎药。”
　　张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三年来去检查了多少次老婆都没怀上，怎么林跃一出现，老婆说有就有了？他看了看林跃，连连扇自己的耳光，情绪激昂地说：“我是酒袋皮囊，我不是人。林跃，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看在我们一同玩大的情份上，你给我指条路吧。”
　　“张鲁，想知道你老婆怀没怀孩子，你必须按我说的去做，你敢保证吗？”林跃郑重其事起来。
　　“只要杨丽能给我生孩子，让我上山我上山，让我下海我下海。”张鲁的头点得像鸡啄米。
　　林跃故弄玄虚道：“你去对着我家的大香樟树上七炷香，磕七个头，然后从地上捡七片香樟树叶，回家后朝锅里添七次水，煮七分钟后让杨丽喝上七口，你再陪着杨丽去检查。如果还是没结果，你们再去办离婚手续也不晚，反正杨丽的签字在你手里。”
　　“能成吗？你别唬我。”
　　“我说过，再过一段时间，你要不抱上你的儿子，我就给你当儿子。”
　　林跃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跃，等等我。”王医生喊着，追了上来：“为什么都要带七啊？”
　　林跃止步，神秘地笑笑：“人都有七窍，张鲁想要孩子，不磕七个头行吗？”
　　“这是什么逻辑？难道林家的香樟树有神灵？”王医生自言自语地感叹道。
　　
　　林跃长长出了一口气，他骑上电瓶车逛超市去了，目的很简单，就是散散心。他来到女性柜台前，见了连衣裙拿连衣裙，见了脚踩裤拿脚踩裤，见了高跟鞋拿高跟鞋，扑扑拉拉拎了一大兜子。当他来到收银台，那个一笑一朵花的年轻女子一边给他买的东西解锁，一边偷觑他，看得他心慌意乱，他赶忙付了钱，拿上东西，逃也似的走出了超市大门。
　　推出电瓶车，他把兜里的东西放到了座下的车箱里，他这样做自有他的想法，担心被熟人看到他所买的东西说不清楚。
　　林跃长出了一口气，下一步该干什么？他心血来潮想请艳艳吃一顿饭。艳艳常常给他买饭，他不能无情无义，更重要的是当他被冤枉时，他和艳艳闹了不愉快，他更想借这个机会缓和一下和艳艳的紧张关系，于是他给艳艳打了电话，约艳艳到饺子馆里来吃碗饺子。艳艳是个豪爽姑娘，一听说有饭局，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林跃走到人民广场上的时候，见广场一角围了很多人，他好奇地挤上前去看，见一块硬纸板上写着“为救病重的母亲，七岁童写字卖艺”牌子下，一个没有双臂的儿童用脚趾夹着一只笔在一张大白纸上来回写着“感恩”俩字，很多人看了都抹泪，十元二十元朝他旁边的纸盒里扔。林跃一看，心一酸，赶忙掏口袋，摸出一张一百元扔进了纸盒里，人们朝他投来赞许的目光。
　　当他转过身的时候，摸了摸口袋，惊了一身冷汗，明明还有一百块钱，钱到哪儿去了？他掏出兜里的钱数了数，只剩下几块了，连一碗饺子也不够，让艳艳到饺子馆去岂不是自找没趣？给艳艳打电话推掉这顿午饭吧，哪知他手机偏偏没电关机了，他只好硬着头皮骑着电瓶车向他们约好的饺子馆赶去，一边走一边天真地想，路上要能遇到一个熟人，向熟人挪借一下，以解燃眉之急，该多好啊，可是路上所遇到的偏偏都是陌生的面孔。
　　
　　他忐忑不安地走进饺子馆，心想，此时艳艳不来就好办了，他就还有时间周转一下，可是抬眼一看，里面的一张桌子上，艳艳坐在那里玩手机。
　　他又想到：先别惊动艳艳，这里离他所工作的单位近，若骑电瓶车再往前走走，难道就遇不到一个认识的人？他刚转过身，艳艳喊：“林跃，我在这儿呢！”
　　林跃磨磨蹭蹭赶过去，不自然地朝艳艳笑笑，然后在艳艳的对面坐下来。艳艳给他递过一杯热茶，笑着问：“林跃，今天是你请我还是我请你啊？”
　　林跃心里有鬼，不敢大大方方说：“当然是我请你了。”只含蓄地说：“到时候再说吧！”
　　“打你的手机你怎么关机了？”
　　“没电了。有什么事儿？”
　　艳艳站起身来说：“林跃，我刚从货运部为厂子里提了50双皮手套，场里等着急用，把你电瓶车钥匙给我，我把手套运回场子里就转回来，只是十几分钟时间。”
　　林跃正巴不得让她避开一会儿，就说：“我帮你带回场子里吧。”
　　“你知道把东西交给谁？你上午没去上班，监工的看见会怎么说你？还是我去吧，你在这儿等我。”艳艳不由分说地拿过了林跃的钥匙，出门了。
　　不长时间，艳艳把那个衣服袋子拿过来放到林跃跟前，笑着说：“哟，今天真去相亲去了？这些东西是买给心上人的吧？”
　　林跃的脸一直热到了耳根子上，真是忙中出乱，他怎么也没想到电瓶车里还放着这些让他难以自圆其说的东西，他不想让人看到，尤其是不想让艳艳看到，可偏偏怕处有鬼痒处有虱，不该出的风头让他在她面前掉了链子。
　　“把我的坤包和你买的衣服放到一起吧，到时候别忘了。”艳艳说完一阵风地走了，留下林跃在这里发呆，服务员过来两趟问他要什么，他机械地说再等等。
　　
　　艳艳很快就转过来了，和他对面坐着，她显得更妩媚了。但在林跃看来，此时的她不是秀色可餐，而是辣味十足。艳艳点了两个菜，两碗水饺，林跃应该主动地劝艳艳多吃一点，倒是艳艳反宾夺主，热情地劝林跃吃这吃那。
　　美味的水饺对林跃来说，味如嚼蜡。他翻来覆去想对策，到结账的时候怎样应付？苍天保佑，可别在这个时候在艳艳面前出洋相。
　　“林跃，你今儿个是怎么了？丢了魂似的，难道你今天真的相亲去了？”艳艳问。
　　“哪有这等好事，今天情绪不佳，我一个朋友闹离婚，我去劝架，险些和朋友闹翻了。”林跃解释。
　　“那你的衣服是给哪个心上人买的，那个蝴蝶结连衣裙真好看。”
　　“你别误会，那是给人家捎的，朋友和她老婆打架，他老婆杨丽的衣服被撕扯烂了，衣不蔽体，我帮她买些衣服回去。”林跃连自己也觉得这个谎编得不高明，突然，林跃停住筷头惊叫起来：“服务员，你过来看看，这盘蘑菇里有一根头发。”
　　服务员赶过来，满脸歉意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重给你们换一盘子，别大声嚷嚷，惊扰了其他客人。”
　　服务员把菜端走了，林跃幼稚地想，这家饺子馆也太不善解人意了，难道你就不能表态把我们这顿午餐给免了？他本来想继续大喊，好让邀请艳艳吃一顿免费的午餐顺理成章，见艳艳不停地用眼示意他别再计较，他只好又坐了下来。
　　怎么办，林跃一边吃，一边四下环顾，没见一个熟人，他风卷残云般地吃完了碗里的饭，然后一丢筷子，装出很随意的样子说：“你慢慢吃，我出去透透风等你。”
　　林跃先出来了，手里拿着装衣服的袋子、和艳艳的坤包，站到了饺子馆门口看南来北往的人，希望有朋友马上出现在面前。
　　
　　艳艳吃完了，优雅地擦了擦嘴，去了一趟洗手间。以为林跃已经付钱了，开始向外出，值班的拦住她，拿出38元账单让她付。她窘住了，开始四下找，喊林跃不见应声。值班的轻蔑地说：“别装腔作势了，没钱就是没钱，演戏给谁看的？”
　　服务员走过来，尖刻地说：“看你脸这么白，没想到心灵却这么龌龊，想在这里白吃白喝就明说，别一男一女演双簧，先是说我们菜有问题，故意给我们找刁难，吃饱了喝足了又想鞋底抹油溜之大吉，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