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撕心裂肺（上）

  
　　 这一夜，黄影翻来覆去就是辗转难眠，除了前段时间唐丽花事件给她的震撼，还有那个教师基本功考查问题，真让人纠结。考什么考，考所教课目，考专业还不够，还考其它。就自己而言，数学和英语都是自己的偏科，况且工作后就很少接触，本来就不多的积累因为多年不用早丢生了，为了应付这个考试，两个星期来忙得要命，睡也不安宁的。本想学校推出这个方案时因为大部分教师都抵触，可以不实施的，谁知她收集大家的意见跟数学组英语组，理化组，政史地组几个组长一起向学校请示时，在文校、李校面前碰了一鼻子灰。也是，文校长他推出的又在教师大会上宣布过的也许可以提升领导政绩的方案，自己怎么脑子进水，跟着瞎掺和呢？活该！今天尽自己的最大能力,什么都考过了，语文估计较好，数学、英语就应该一般般的，也不会太差。按说可以思想放松，想早点睡补个觉，可就是辗转难眠。
　　想起前天就想问周颖的那些事，黄影索性开了床头灯，拿过手机准备煲电话粥。
　　“喂——”周颖那边接通，来了个超长的尾音。
　　“哈喽，忙什么呀？”
　　“刚忙完家务洗了澡出来。你以为像你这么好命呀有老人家做，什么都不用管。”
　　“嘻嘻嘻，你家那位呢，别老护着他，让他分担点嘛。”
　　那边周颖叹着气，酸溜溜地说：“他呀，每天对我喊忙。家务，躲家务呗，今晚又出去吃饭了。”
　　“哎，听说，你们学校那个周校被处分了，是真的吗？”
　　“那个‘老淫虫’呀，是呀。通报处分。不过，他还挺仗义的，可能想到上面不敢对他动刀子吧，把责任一个人全揽了。”
　　“就是那个买教辅资料的原因吗？”
　　“买教辅资料和个人生活作风问题。”
　　“有没有降职？”黄影一听这两个问题，吓出了一身冷汗，幸好不是面对面交谈，不然……她定了定神问。
　　“没有吧，还是他当头儿。不过说实话，‘老淫虫’管理学校方面还是有一手的，爱才惜才，会利用人。不会随便批评人，让人心服口服的。不淫就好了。”
　　“呵呵，你这个大美女，当年不是被他盯上了吗。还说好话呀，看来还真是有点可敬哦。”
　　“呵呵，他看上我，可惜我没有看上他呢，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我这么机智，大才女一个，他敢乱动，一个老头，我掀了他。”
　　“呵呵，还才女呢，女汉子吧。”黄影也真心是佩服闺蜜周颖的。有才，敢爱敢恨。黄影感觉得到电话那边周颖在洋洋得意。对照自己，心，却在隐隐发痛，为什么总是唯唯诺诺的？
　　“唉，你别说，当女汉子没什么不好的。起码不会被恶人欺负。”
　　“哎，周颖，那个考试，你怎么回事？”黄影突然想起闺蜜周颖这次在他们学校全体教师的考学生高考试卷时，成绩极差的事就迫不及待地问，“我今天听传言说你只有32分。是不是弄错试卷了？我还跟传谣人争辩的呢。”
　　“是呀，32分。谁跟你说的？你们学校都知道？”
　　“是呀，我下午时听你们学校那个陈冬的老婆说的。还说她老公是一百二十分，第二名什么的。谁谁又是多少分什么的。”
　　“考试前学校领导说是不公开成绩的，他竟然知道我的成绩！什么狗屁！”
　　黄影明显地感受到闺蜜的怒火在上升，二十多年的印象了——大家公认的最文静的知性女青——大才女周颖，像这个说粗话大发雷霆的情形，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不妙，黄影赶紧说道：“哇，什么时候真变成女汉子了？”
　　“你不觉得这些考试是那些坐在办公室没有事情干，吃多了‘脑残片’的‘精英们’想出来的狗屁招数吗？每天的教学工作，学校的上级的这个检查那个检查都忙死人了。还整出个这样的考试祸害我们这些站在第一线的教师。”
　　“喂，你早上吃了人参？”
　　“我今天吃了豹子胆，喝了瓦斯！什么狗屁！那些领导们怎么一个都不去参加考试？要考一起考，我不信我会差过他们。”
　　“就是就是，我们学校里的‘领导们’也是不用考，他们当监考呢。我们这里有好几个教师也没有去考试，他们说‘不考就不考，有本事你开除我’。哎，你们那有没有说请假的必须要交大医院证明？”
　　“有呀，所以很多人都是冲这个才去考的。那些老教师有些也没有去考，有三个男的坐了十五分钟就走了。谁能怎么样！我是看了一遍试卷，挑了最难的几道题做完，大概是33分吧，就写文章了。”
　　“作文？”
　　“我没有交作文那张卷。我才不舍得交我的文章呢。洋洋两千多字，一口气呵成，我都佩服我自己了。交上去怕被糟蹋了。你们那考什么？”
　　“就是去年那张升学卷。真是无语。出试卷的都怕动脑。你们还好，只考所教科。我们选考三科呢。所教科目加语数英任选两科。”
　　“就是，在浪费我们的时间，在污辱我们的人格！要考你也考点有难度的。一张小小的试卷能看出一个人的能力么！”
　　“就是就是。我会帮你证明的。”
　　“正名，也不用那么紧张，人正不怕影子歪！可气的是说不公布成绩的要保密的，只给个人知道的，现在别人怎么知道我的分数？也不看看我的分数是从哪得的分。那些简单的容易的，我有必要浪费时间吗？”
　　“就是就是，好了，别放心里了。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吗？早点休息，晚安。”
　　“我才不那么傻，自寻烦恼。哎，独守空房，不想你老公吗？”
　　“想也没用呀，我巴望你什么时候跟你老公吵架，然后过来陪我睡呢。”
　　“哇，说起这个，我们真的好多年没同床罗。”
　　“呵呵，即使现在跟你睡一起，也是同床异梦啦。”
　　“当然，你除了你老公，还会想着我这个闺蜜么。晚安了。”
　　“晚安。”黄影关了灯再次睡下，脑海却满是烦乱和老公的温柔。怎么睡得着呢？这段时间的那些纠结事实在是令人晦气的。多想，多想……可是，远在非洲的老公却难连上线，这刻，老公应该在班上。她拿了手机重新开了机尔后又关上：不能。不能给他去电！万一……虽说在老公面前撒娇是她的本能，但要用语言去描述现在的不安，她怕泪水淹没老公的决心。
　　黄影起了身，带着疲惫去了趟卫生间，再回到房间里时又想起去看看儿子的睡况，便轻手轻脚地溜到儿子睡房，看儿子睡相正甜忍不住俯首亲一下他的额头才蹑手蹑脚地走出来。再回到床上，两滴清泪涌出了眼眶，黄影已经不愿再抑制——这思念的泪，这独守一米八席梦思大床的寂寞，她今天才真正地体会到这种痛！感触到女人的忧伤与渴望！她不明白这到底是正常还是不正常的现象，这个是不是可以有的欲望！按说独守卧室在这些年来何止百日，五六百个深夜也不在话下。之前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念想。平静，安逸，一切是那么的简单，工作——休息，休息——工作。家人、孩子、工作就是她的全部！一切理所当然一切顺理成章。自那次去参加研讨会跟他——文轩，有过真正意义上的交集后，每次想起那次惊魂动魄的缠绵，甜蜜过后便是无尽的懊恼，惊恐与惧怕。为什么就越线了呢？！那条无形的鸿沟，那道德的标准，那……一切是那么的飘渺一切又是那么的真切！她以为：文轩只是她精神上的领袖，思想中的依托。但是他的征服感太大，占有欲太强。自己竟然就这样缴了械！看着儿子想起丈夫，就恨地上没有一个现成的洞口可以钻进去永远不再出来。意志力就这样的薄弱吗？意识形态上就是跳不过去！
　　又是一个星期来，白天在繁忙不安中渡过，夜晚就被可怕的恶梦萦绕。那种诚惶诚恐的日子还是一直拢罩着她。假设过的所有可能的后果都让她心惊胆战。不愿回忆却偏偏难已忘却，每每想起甜蜜之后还是挥之不去的恐惧！而每当面对他时，一切恐怖又都显得多么的渺小。跟他在一起自己分明是快乐的，无可畏惧的。现在，她特别、特别渴望。甚至连自己一直坚持着的在这座城市里，决不能与他爱爱的信念也开始了动摇。我需要什么？到底需要什么？又缺少了什么呢？夜深人静的时候，黄影时常被这个恶梦侵扰蚕食，恨自己，恨自己……渐渐地，蜜汁变成了苦酒，他为什么要那么的霸道，为什么？凭什么？年轻气盛，雄性激素，本性的暴露？静静地，对他的小恨又悄悄地无影无踪，难以追寻。
　　是不是因为今天自己跟他在办公室里说话时，不意中看了一眼他的那个部位，就看到了雄赳赳顶起的威武状的原因呢？或是看了他发过来的那些肉麻的炙手可热的短信呢？或是因为下班时看到他跟兰珍一起走，并一起上了车的原因呢？黄影无法说服自己不去在意他跟兰珍的可能的事。烦乱，还是烦乱……
　　这个星期，真是个黑色的星期！工作真是太多太多了，课研专题要总结汇报，学校教研活动一项接着一项，集体备课，观摩活动，说课比赛，每一样都得计划、布置、实施、总结，黄影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最可恨是遇到了兰珍这个被每届领导都照着的拿着鸡毛当令牌的“校花”，她要做的资料迟迟不交，推三推四，还在刘校、李校面前说她的工作多任务重什么的，领导们还人面兽心地叫黄影多担当点，多做点减轻兰珍的工作。更可恨是文校竟然也没有帮忙说一句公道话！懊恼，无尽的懊恼就这样拢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