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十七）

　　睿子刚从纷乱的汉宫生活中退出，迎头遇见从火星观光归来的庄子。
　　“啊，好久不见了，欢迎前辈归来。”睿子兴奋地说，“此番太空畅游，前辈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新的感受没有，只是坚定了我以前的观点。那就是世间生命最珍贵，不要为了名、利等世俗之物而扭曲它，糟蹋它。要一切顺其自然，让生命像蝴蝶那样翩翩飞舞在人世间。”
　　“有道理！”睿子想起在汉朝宫阙的一番经历，深有感触地点点头。
　　面对茫茫的历史空间，睿子和庄子思绪万千。突然，睿子隐隐感到有一股怨气在人间浮动……
　　“前辈，为什么会有怨气搅动祥和的人间呢。”没有相关的知识因子，睿子竟无从下手。
　　庄子听了微微一笑：“世间有许多奇人，他们虽然有经天纬地之才，可是，没有人欣赏他们，更没有人利用他们的才华。相反，他们常常遭到世人的嘲弄与压迫，故而怨气冲天。世间之事复杂多样，这不足为怪。”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睿子不解地问。
　　“我在火星上这几天，常常思索一个问题，那就是人们创造了知识，有时并不用知识来为人们造福，而是用它来束缚前进的手脚，甚至制造思想的牢笼。更有甚者，有一段时间还提出了‘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口号，这岂不是很可怕的事？”庄子说。
　　睿子更加不解了：“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历朝历代的统治者不是思贤如渴吗？为什么不让奇人异士才尽其用、大展宏图呢？”
　　“一言难尽啊。”庄子感慨道。经历火星旅游之后，庄子对世间之事更是了如指掌。“文人志士虽然引领时代潮流，可是，人间的选才是有一套固定规则的。如流行一千多年的科举制度、高考制度等，虽然也让平民阶层有机会进入贵族行列，但有奇才者往往因为言辞锋芒毕露而名落孙山。多少才华横溢的人才被一纸试卷埋没终生，多少壮志凌云的高人因为几道命题而沉沦下层，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更可怕的是，人间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潜规则，而奇人异士往往最讨厌这些。他们天性耿直，言行不合时宜，思想不守陈规，所以多数沉沦在社会的下层也是必然的。”
　　“几张试卷、几个问题能难倒英雄好汉？我不太相信。”睿子疑惑地说。
　　庄子听后笑了：“那你就搜一下看看，这可是你的拿手好戏。”
　　“何必去搜索？我的人生经历就是最好的证明！科举制度真是把我害惨了。”早已来到空间的唐伯虎听到他们的对话，匆匆来到睿子的面前。
　　“这不是闻名四方的风流才子嘛，你每天在美人堆里潇洒，难道还不满足吗？”睿子开玩笑地说。
　　“高手此言差矣！为了追求绘画与诗歌的至高境界，我恨不得把全部精力投入到探究学问中，哪还有闲心思寻花问柳？”唐伯虎淡淡地说。
　　“你又在美化自己了！世人谁不知道你常常饮酒作乐，追逐美色，放浪形骸！”睿子笑了。
　　“唉！”唐伯虎长叹一声说：“谁知道我心中的苦闷！我只是借酒装疯，以摆脱世俗的纠缠而已！”
　　“此话怎讲？”睿子不解地问道。
　　“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里，我们老百姓被人为地分为四等，即‘士、农、工、商’四个等级。我的父亲是一名苏州吴县的商人，虽然家境比较富裕，却是位居四民之末的下等公民，没有社会地位。为了让我出人头地，父亲强迫我死读四书五经，以求科场出名，光宗耀祖。”提起身世，唐伯虎感慨万分。
　　“世俗的标准真是变化无常！有一段时间人们只看重金钱，追求金钱，有钱就是爹，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横行霸道。”睿子感慨地说，“想不到你们那个社会有钱还是下等公民，真是不可思议。不过，凭你的聪明才智，再加上自身的努力，你一定可以金榜提名，大展宏图。只是为什么你只是中了个解元，再没有锦上添花，更上一层楼呢？”
　　“说来话长！”唐伯虎长叹一声，“我知道你是一位无所不能的电脑高手，咱们不妨一起穿越时空，到那个混乱的世界看一看吧。”于是，唐伯虎带着睿子来到公元一四七零年，即明朝成化年间，感受那个特殊年代的特殊人生。
　　江南的春天来的特别早，时序刚进入二月，北方还是寒气袭人，有时甚至雪花纷飞，而苏州城外已是柳绿花红，绿草如烟了。话说苏州吴县皋桥边有一家酒店，客人来来往往，呼朋引伴，热闹非凡。店主唐广德满面春风，他一边招呼客人就坐，一边大声说：“感谢各位光临，今天小人的犬子出生，本店免费提供酒菜，请大家吃好喝好！”众客人听了一阵欢叫，恭贺之声此起彼伏：
　　“祝贺店主喜得贵子！”
　　“店主如此好客，老天一定会保佑贵公子活泼健康，将来必然会金榜提名，光宗耀祖！”
　　“感谢各位吉言！”唐广德一边向众客人连连拱手致谢，一边喜笑颜开地说：“不瞒各位，小人祖上三世单传，对犬子一定好好培养。”
　　因为爱子出生于庚寅年，又是家中长子，所以取名为唐寅，字伯虎。那唐寅不仅长得惹人喜爱，更是聪明异常，母亲邱氏爱如珍宝，真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唐广德深知经商的艰辛，决心好好培养儿子，希望他将来通过科举考试，走向仕途。
　　为了让儿子出人头地，考取功名，唐广德请来当地最有名的老师，督促唐寅日夜苦读。唐寅十五岁那年，进入吴县县学为生员，十六岁参加童生考试，结果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补府学为生员。唐广德大喜过望，再一次广发请柬，宴请亲友。
　　“以公子现在的成绩，将来考取功名真是易如反掌！”
　　“那是意料之中的事。凭他的聪明才智和勤奋努力，他不仅会光宗耀祖，还会为我们地方带来荣耀！”
　　唐广德听了众人之言，心里像灌了蜜一样：“哈哈哈！犬子如果能出人头地，一定忘不了各位乡亲。大家喝酒，吃菜！”
　　睿子看到唐家热闹的场面，回身对唐寅说：“俗话说，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你少年时这么优秀，为什么人生混得如此落魄？”
　　“唉，一言难尽啊。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当你以为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而悠然自得时，生活会突然改变面目，让你不知所措，无所适从。谁能想到我人生最幸福的时光很快就结束了。在我二十四岁那样，父亲突然身染重病不治身亡，母亲悲伤过度也很快离世。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更让我想不到的是悲哀接踵而来。我的爱妻因为难产而死，我的妹妹又因为婚姻不幸自缢身亡！唉，为什么所有的痛苦都突然降临到我的头上！家庭的幸福美满突然间消失了，只剩下我和弟弟唐申相依为命，孤苦伶仃。每天面对清冷的家室，我们兄弟俩‘抚景念畴昔，肝裂魂飘扬。’我很久没有从痛苦中摆脱，只是每天以酒消愁，仿佛失去了生活的勇气和方向，更没有心思读书了。人们总以为幸福而安宁的生活稳如泰山，坚如磐石，恒如日月，真是大错特错矣！其实眼前的一切如梦如幻，如露如电，哪里有什么是永恒的！”
　　唐寅说着，禁不住泪流满面。睿子看到伤心的唐寅，劝解他说：“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悲欢离合是人生之常事，先生何必这么悲观？生活中虽然有挫折，有阴霾，但你难道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再说了，你正值人生的黄金时光，正是努力进取之时，岂能一蹶不振，放弃无限的前途。”
　　“我的好友祝允明也苦口婆心地劝说我用功读书，考取功名，以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我仔细想来确实有道理，人生几十载，与其消极地度过，不如发挥才智，轰轰烈烈地干一番事业。就凭我的智商，关门读上一本书，也能轻而易举地拿个解元。”唐寅自信地说。
　　“这就对了。”睿子高兴地说，“后来人们都称你是唐解元，大概就是因为你这句话吧？”
　　“我这个解元可不是我吹出来的，而是考上的。”唐寅自豪地说，“我听了好友的劝解后，终于从痛苦中挣脱出来，重新振作，全心读书。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四年的寒窗苦读后，我参加应天乡试，考取第一名举人，荣获‘解元’的桂冠。乡试的主考官梁储对我的文章赞叹不已，亲自到我家拜访我，并且鼓励我再接再厉，刻苦读书，来年参加全国的会试。后来，梁储回到京城后，向会试主考官程敏政学士竭力推荐我。程敏政读到我的文章后，也是赞不绝口，立马收我为门下弟子。”
　　“凭你的才华，再加上主考官对你有如此的好印象，考个进士绝对不成问题。为什么你后来没有进京赶考，偏偏止步于解元呢？”睿子不解地说。
　　“唉，世间之事千变万化，谁能预料！并且人们总是嫉妒才华出众者，‘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想必高手一定听说过这句话吧？就是因为我结识了几位主考官，并且我的才华远远地超过同辈人，以致我遭受到一场大难。这场灾难不仅改变了我人生的方向，也让我对官场、对社会彻底绝望了。”庚寅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