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抒情的歌

　　电话是张场长打来的，催林跃马上到场长办公室一下。
　　林跃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赶到张场长的办公室，张场长倒给他一杯水说：“林跃，你吓死我了，我生怕你们这号生不生熟不熟的年轻人干些没鼻子没眼的事儿。”
　　林跃有些腼腆：“张场长，谢谢你关键时候替我解了围。”
　　张场长道：“我解围并不是袒护你替你说情，我仗义执言是要杀杀那个赵阳的威风。当时我不那样做，警官了解情况能正常进行吗？你以为我真的铁骨铮铮啊，赵阳那凶神恶煞的样子能把我吃了，把他送走以后我心里还在突突直跳。真担心是你撞了人逃之夭夭，真要是那样，谁也没办法替你解围，赵阳杀过回马枪来，能饶过我吗？”
　　林跃情绪又有些激昂：“张场长，请你相信我，我没有撞人。”
　　张场长笑笑：“年轻人，听我把话说完，很庆幸你被冤枉了，刚才派出所小刘打来电话说，他们调出了监控录像，彻底为你和那位年轻女人洗刷了清白。”
　　林跃长长吁了一口气：“谢天谢地谢香樟姑娘。”
　　张场长笑了起来：“林跃，你激动过头了吧？什么乡长姑娘，咱们的乡长是个男的，他又没参与这件事的调查，你谢他干什么？”
　　林跃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灵机一动改口道：“我一紧张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说的是谢天谢地谢谢张场长。”
　　张场长和颜悦色：“要我说谁也别谢，要谢还得谢你自己为人正派。你叫林跃，那位行侠仗义的女子叫‘王琳月’，她做了好事，无意中栽赃陷害到你头上，这是生活中活脱脱的一个传奇。林跃，说起来你还比王琳月幸运，你只是被冤枉，人家是既冤枉又破财。”
　　林跃插话道：“想不通世界上还有这号薄情寡义之人。”
　　“我这个人心直口快，眼里容不得沙子。我打电话对小刘说，像这种忘恩负义为老不尊的人就不值得同情，就得把他关个年儿半载，就是这类少数的恩将仇报的人败坏了社会风气，践踏了社会公德。小刘说派出所已经登门追回了他讹诈的钱，现在正在对当事人批评教育；小刘还说要为王琳月申报见义勇为模范，要让正能量弥漫全社会。至于这件事以后怎样收场，那是派出所的事儿，你大可不必再为这件事纠结了……”
　　张场长的说法又和林跃的梦境相吻合，激动、惊讶、感叹等情感交织在一起的林跃差点晕倒。
　　
　　再说林有山，当他听说林跃已经有了意中人的时候，他也着实高兴了一阵子，但很快又觉得这事来得太蹊跷，前思后想，总觉有很多地方让他感到迷惑。一是捉贼以后，他偷偷上楼，儿子的房间里黑咕隆咚，断断续续有声音传出，细听这声音，除了林跃外，还有一个更温柔更细小的声音，明显不是电脑或手机发出来的，这声音是哪里来的呢？难道还是那个千年魔鬼？二是林跃口中的“岳芬”是附近哪个庄的，打听来打听去，方圆附近没有姓岳的人家，是不是这小子又在使什么障眼法？林有山惊出了一身冷汗，当林跃去上班的时候，他进了儿子的发现，小心翼翼地四下翻找，没发现任何异样的东西，按下儿子床头的电闸，房间里没有电。
　　林有山不敢大意，马上去喊来了村里的电工，让电工好好查一查通往林跃房间里的线路。
　　电工很专业，不长时间，就查出了林跃剪断的电线，接好后，亲自让林有山操作了一遍，林有山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心想，晚上有电，我看那些妖魔鬼怪哪里藏身？
　　正赶上那天有赶庙会，林有山忙完一切，逛庙会去了。
　　
　　庙会上，人山人海，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林有山到卖农具处看看，转身走过，到菜市场转转，也没买任何东西。正午时，天气特别热，人们聚拢到一起更热。林有山的喉咙干得冒烟，也舍不得买一瓶水喝喝。
　　在庙会的一角，有一个卖玳瑁手镯的摊子，旁边有个汉子正口若悬河地讲着玳瑁的妙用：“别看这种手镯不打眼，却是辟邪必不可少的东西，是龟科动物‘玳瑁’的精血凝固而成。这种东西，恶鬼最怕了，有了这种东西，众鬼胆寒，不敢近身；有了这种东西，病魔缠身的人很快会身心健康，精力旺盛……”
　　林有山在地摊前停下来，左翻翻，右看看，汉子满脸堆笑：“老哥，一看你就是个行家，一看我就猜到你家宅院不太宁静，这手镯镇山镇海镇门庭，买一个吧？”
　　“多少钱一个？”林有山问。
　　“我是甩了血本了，1000元一个，你看看贵不贵？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咱这东西响当当的，货真价实。”
　　“宰人啊！”林有山站起身。
　　“一分价钱一分货，还有的地摊上几十元一个的，你去转一圈比比再来。”汉子说的合情入理。
　　林有山犹豫了一下：“300元卖不卖？”
　　“300元？你要有货的话，300元你有多少我要多少，行不行？”
　　“那就算了。”林有山放下东西，转身就走。
　　“老哥，看你实心实意要卖，这样吧，500元你拿走一个，权当给你送个人情了。”
　　“顶多我给你掏400元。”
　　“算了，400元给你一个。”
　　
　　林有山买了玳瑁，又担心林跃不会就范，回家后就偷偷把玳瑁放在林跃房间里。他想，有玳瑁在屋里，还能不除魔去驱鬼？
　　林跃一下班就呵欠连天，回到家倒头便睡。
　　
　　一阵香风飘来，林跃看到了楚楚动人的绿裙女站在他面前。林跃忙说：“香樟姑娘，谢谢你，我的冤屈洗刷清白了，情况正如你说的那样。”绿裙女说：“你心安理得了，我恐怕要伤筋动骨了。”林跃这才注意到绿裙女满脸忧伤，他忙问是怎么了。绿裙女说，她可能要离开了，也可能要脱胎换骨了，因为她很快有可能要到别处去扎根落户了，前途渺茫，生死未卜。林跃说，你青枝绿叶，神采奕奕，活的滋滋润润的，能有什么意外？绿裙女叹了一声说，有些事还是你现在不知道的好，很快你就会知道根根秧秧。林跃问有什么办法能让你继续在这里扎根落户，绿裙女说，到时候岳芬会告诉你的。林跃还要问什么，打了个喷嚏，原来是南柯一梦。
　　林跃想继续睡，隔壁的吵闹声搅得他睡不着了，原来是张鲁两口子又在吵架，接着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他知道张鲁两口子又打起来了。张鲁的老婆杨丽弱不禁风，肯定不是张鲁的对手，林跃的身子骨像散了架一样酸痛，但心想要是不去制服张鲁，那热心肠的杨丽肯定要吃大亏。
　　林跃和张鲁年岁不相上下，自小在一起玩。当张鲁成家以后，他不常到张鲁家去了，张鲁也不常来找他玩了。
　　新婚燕尔时，张鲁和老婆如胶似漆，形影不离。但后来，小两口常打架，要闹离婚，邻人们左劝劝，右劝劝，不当事。每当这个时候，林跃仗着体魄比张鲁大，就常在小夫妻两个战争升级时，出面教训张鲁。
　　
　　当林跃伸着懒腰赶过来的时候，见张鲁家大门紧闭，母亲等几个女人站在门外劝。林跃心想，指望破门而入已不可能，就攒足劲，翻上墙头，纵身一跃，跳到了张鲁家院子里。见张鲁把老婆按在地上，一手抓着老婆头发，另一只蒲扇般的大手来回扇老婆。林跃冲过来，抓住张鲁的后衣领，把张鲁轮出去了老远。
　　张鲁气急败坏：“林跃，我们两口子的事碍你什么了？”
　　“张鲁，打人犯法，你知道吗？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坎儿，非要拳头上见高低？张鲁，你要再敢动嫂子一指头，我就好好陪你玩一玩。”
　　“真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林跃也不和张鲁计较，想回家接着睡，可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杨丽趁机上前开了门，扑到林跃母亲身上哭了起来。
　　杨丽哭着对林跃的母亲说：“婶，不是我不想给张鲁生个一男半女，该拜的神我也拜了，该吃的药，我也吃了，可就是不当事。张鲁逼我离婚，我该怎么办？婶，我的命好苦啊！”
　　林跃的母亲安慰道：“孩子，慢慢来，性急喝不得热豆汤，也许哪一天不经意说怀上就怀上了。那个张鲁也不是个东西，下手那么重，晚一天我找机会教训教训他，替你出出气。”
　　
　　夜幕降临，林跃偷偷地从香樟树洞里取出了花瓶，小心翼翼地把花瓶抱上了楼，放到了房间里。
　　林跃闻到一股酒味，纳闷谁会在这里喝酒呢？他本能地去拉电闸，屋里依然一片漆黑，猛然想起了自己把电线绞断了，他没有多想，就和衣躺在床上，静等父母亲屋里的灯灭。
　　屋里响起来微弱的歌声，不用说是岳芬唱的：“独居花瓶空寂寂，满腹忧愁，何时表心迹。幽幽幻光帷幔里，浪漫此时盼偎依。千年隐居待天晖，无尽缠绵，梦缘心已醉。远古饮得忘情水，化作鹊桥相思泪。”
　　“你哼的什么曲儿，我听得一头雾水。”林跃知道，这是岳芬为他唱的情歌。
　　“这是我们那个时代唱的流行情歌。”
　　“那时的流行歌曲是这样的啊？我咋觉得说的是你自己呀？”
　　“唱的就是我的遭遇和情怀。你不喜欢？”
　　“喜欢，喜欢，你真会抒情。只是觉得这种文白夹杂的唱词要是穿越到现在，舞台上就还要跟进古文的翻译了。”
　　“那我我重给你唱一个：暮霭霭，雨淋淋，我怕看见流泪的云，地暗暗，天昏昏，我怕知道受伤的心，你寻寻，我吻吻，我怕遇到负心人，夜深深，情真真，何时与君共晨昏……”
　　林跃静静地听着，是一种品味，一种享受。
　　
　　终于，楼下的灯灭了，林跃打开了花瓶，岳芬从花瓶里出来了，聚而成形，迫不及待地搂住了林跃的脖子，林跃感到窒息了。
　　猛然，林跃觉得幻光下的房间有些异样，床上的东西乱七八糟，他一把推开岳芬，喃喃道：“谁在我房间里翻腾过？”
　　岳芬说：“还能有谁？你走后，你父亲进了你的房间，不过，他翻过之后又把东西原样放回。”
　　“他翻我东西干什么？”
　　“还不是认为你神魂颠倒，精神异常，想查查问题出在哪里。”
　　“既然他把东西放回原样，有些东西咋不是我原来摆放的样子？”
　　“这就要追究鼠精了，鼠精领着鼠儿鼠孙鼠兵鼠将该拉的拉，该咬的咬，肆无忌惮，所向披靡，狂够了鼠兵们才满意而去。”
　　“难怪如此，鼠兵倾巢出动，是要来报复我呀。”
　　“是香樟姑娘怂恿鼠精前来破坏的。”
　　“香樟姑娘？难道她不知道老鼠穿越来，穿越去，品行还没变吗？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这样做还不是为你好我好？你父亲进你房间后，去拉那个开关绳子，发现你说的那个电棒不亮，就找来了修理工，查了你房间里的线路，修理工把你绞断的电线接上了。”
　　“那不是修理工，那是电工。可是怪了，电工把电线接上了，可是刚才我随手去拉闸，屋里的灯还不亮啊。”
　　“香樟姑娘发现了你父亲的意图，就去找鼠精前来报复你，鼠精不知是计，马上调兵遣将，把一帮乌合之众纠集到一起，闯入你的房间，如入无人之境，咬柜子、咬衣服、咬书本、咬电线。”
　　“原来是这样。幸亏白天我一直把你藏在树洞里，要不然后果真不敢想象啊。”林跃长出了口气，紧盯着岳芬问：“岳芬，房间里酒气熏人，你喝酒了？”
　　“我现在虽有七情六欲，但还不食人间烟火，你认为我会喝酒吗？”
　　“那酒味是从哪里来的？”
　　“这就要问你父亲了，他又干傻事了。”
　　“傻事？什么傻事？”
　　“他为了给你驱鬼辟邪，在你房间里喷了雄黄酒，还放了朱丹神砂。”
　　“弄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
　　“还不是为了你好，帮了你的倒忙。这些都是辟邪的东西，他把辟邪的东西放到你的房间里，想方设法让邪魔远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