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自己放飞心情

　　（1）
　　
　　赋闲中，华仔从早到晚泡在新屋工地上，建房速度也加快了。他本来不想再管状元拐的事，偏偏吴百万和华文都分别给他打电话，说林里生他们几个核算的青苗补偿方案不靠谱。华文接受不了，吴百万大发雷霆，说他们是“敲诈勒索”，一定要华仔去状元坳调停一下。
　　华仔只好开车来到状元坳，一下车就喊：“胜田，月亮，我回来了！”
　　李胜田、月亮、林公公、林父、林母、李母、林里长，都一齐出门来看他。
　　华仔说：“我还来和你们干家家家富创业园，收不收我？”
　　李胜田、林月亮巴不得他马上回来，拥他进门，大家跟随。
　　华仔开门见山，说：“先讲讲关于土地补偿、青苗补偿、安罝问题，林里生提出的总额100万，太不实际。华总买下状元坳，多数土地还让你们白用着。我提了个折衷方案，双方各让一点，一个总数：50万！”
　　众人大惊。
　　华仔说：“这个数，华总愿接受。这比土地爷们给的补偿要多很多。我们扣除成本、利息等费用，还有33万多。等于我们的青苗刚种下去，就收回了二三十万，大部份青苗还归我们所有。你们同意不同意？”
　　李胜田、林月亮抱着打转转，其他人都张大嘴看着华仔。
　　华仔说：“就这么定！大家都在，讨论下一步怎么走？”他慢慢地掏出20万的单子，顺手交给林月亮：“你先收下，存入创业园账户。”
　　林月亮不敢接，华仔把存单放在她身边桌上。
　　林月亮说：“我不敢要！”
　　华仔笑道：“不敢要也得收下，这是创业园的钱。我回来不是为了分钱，是想把家家富创业园做好，有个立脚点就行。”
　　林月亮说：“我们都商量好了，你的股份还是你的，法人代表变更你。”
　　华仔说：“暂时不要变。全盘定下来以后，先把借王叔的15万全部还清。王叔坚决不要利息，也不要劳务费。剩下的，留50％作发展基金，其余分一次红利，大家改善一下生活。红利怎么分，由月亮主办，我不参与。”
　　林公公说：“我插一句，分红还要你主持。”
　　众人异口同声：“这么多钱，月亮管不了。”
　　华仔说：“学！我要起新屋，顾不过来。关于林里生，我不跟他翻脸，要争取把他拉回来。他真心回来入股，好商量。如果他不想回来，决没有资格分红，给他补发工资就行了，工资可以从优。”
　　
　　“噔”的一声，门被踢开，林里生冲进屋来。走到月亮面前，摊出一只手，说：“分钱！给我10万！”
　　林父拉住林里生，说：“你还有脸回来分钱？忘恩负义！你告华仔什么黑状？”
　　林里生说：“我不是告黑状，是正大光明向政府反映实情。”
　　华仔问：“谁指使你？给谁当枪使？”
　　林公公操起一把锄头向林里生头上挖去，林叔也要扇他耳光。林里生一闪身，躲到了林母身后。林公公无力控制，锄头碰在林母头上，头流血，屋里乱套了。
　　月亮扶住流血的林母，华仔劝阻林公公。
　　林里生叫喊道：“你们都出去！我一把火烧了这破屋。”指看华仔问：“你来干什么？滚出去！你把村里搅乱了，还要把我家里搞乱？”
　　华仔说：“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去舔何卫东屁眼吧！”
　　林里生点着打火机，点燃一把柴草，乘势把一瓶食用油浇在柴禾上。刹时，燃起熊熊大火，浓烟从窗户、门口冒出。外边人冲进来灭火，水缸里的水用尽，火未息。李胜田扯过苗圃浇水的塑料管，从窗户喷水进来，华仔仔用大扫帚扑打明火，林月亮只顾抢救她的画。
　　林里生袖手旁观，喊：“烧吧！烧光，谁也没有！”
　　华仔趁林里生不防，猛一扑，把林里生扑倒在地，堵住了他的嘴。林父也扑过来，喊着：“我来！”用绳子捆住林里生，扔在一边，再去灭火。
　　
　　火势得到控制，火未烧上屋顶。烟薰火燎的华仔跑出门来，叫林月亮打手机：“你快叫何卫东过来。就说，华总来了，要跟他签个维稳合作协议。”
　　林月亮不解，看着他。
　　华仔说：“快打，别说我在这里。他听说华总要和他维稳合作，肯定会来，敲诈一笔维稳费。”
　　林月亮心领神会，马上打电话。
　　林里生在屋里，还被捆着。脸上已皮开肉绽，都是林父和林公公用竹枝抽的。林公公和林父又气又急，已经无力惩罚他了，都坐着生闷气，比打、骂更能爆发愤怒。华仔本要进门声讨林里生，逼他交代身后推手，到门口一看，便坐在门外歇气，想听林里生嚎叫。
　　
　　一辆小车开到，何卫东下车。华仔站起，冲向前，把何卫东衣领揪住，卡住他喉咙，压倒在发动机盖子上，揪着他磕头。叮当当，把发动机盖子磕了个洼坑。
　　李胜田、林月亮怕出大事，硬把华仔拉开。何卫东知道上当了，没有反扑，反装大人大量，不看华仔一眼。
　　华仔说：“老子今天气消了，放在前两天，要收你的命！”
　　何卫东说：“你有本事，找李光福出气去！”挥一下手，林月亮、李胜田走开。他小声说：“你傻逼！什么都怀疑我。老爸又一次要求我，要和你亲兄弟一样相处。好多证据，证明我和你同一个父亲，这个，老爷子死也不会承认。我早就不想搞你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华仔不忍何卫东耍流氓，又要扇何卫东巴掌，手伸出又缩回去了。
　　何卫东说：“我提醒你，你到底要不要王梅？不喜欢，不想要，就别拖着。我这是手足之言。让她去，当谁的二奶，跟谁一夜情，都由她去！想要，就把她从李光福手里爭回来！绿帽子戴多了，你受得了，我还受不了呢！”
　　
　　何卫东说完，转身就进屋去。华仔追了两步，陡停。何卫东往屋里走，进门看见林里生被捆着，林公公还用竹枝抽他。林月亮、华仔、李胜田都跟来堵在门口。林父忙给林里生松了绑，林里生闪到何卫东身边。
　　华仔说：“何卫东，他投奔你了，纵火！归你管。你处理他吧。”
　　何卫东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们想怎处理就怎处理，我管不着。”
　　何卫东转身就走，林里生随他而去。追到车前，一见华仔的车，捡起一块石头，砸向挡风玻璃。玻璃碎了，又去追何卫东的车。
　　何卫东等他，问道：“你还去不去县里？”
　　林里生说：“去！你还没给我钱呢！一万！”
　　何卫东说：“急什么？这一万由李总支付。”
　　林里生上了车，小车加油一冲，去远了。
　　华仔打手机，说：“张强，请你帮我把车开去换换挡风玻璃。我实在没时间，起房子有一道重要工序，我得验收，不能躭误施工。”
　　
　　（2）
　　
　　状元坳获50万元补偿，预付20万，补的30万，华文已将全款一次打到了创业园账上。刷新状元坳，带动九种人，又有了资本活力。华仔突然放松，有功徳园满之感。突然觉得，除了妈妈，没有个最亲的人，冷清清的。王东生“老调重弹”，主张找找亲情，天要蓝，地要绿，水要清，人要情。这对华仔很煽动，想找外公、舅舅这些亲戚们。他需要放松，他有自由，可以自己心情放飞。
　　曾祺说：“30年都熬过去了，他们也把我忘了，还找他们有啥用？”
　　华仔抬出王叔来：“王叔说过协助我们寻找。要不，把王叔也带上，我们开着车，出去兜一圈风，散散心。”
　　曾祺说：“又是馊主意！王老疯子跟我出去，见了人，怎么介绍？”
　　
　　华仔把笔记本电脑摆在床上，插上电源，打开电脑，要给局长发电子邮件申诉。曾祺把电源线拔除，说：“你顾顾眼前，快去找王梅，两人好好讲。不看僧面看佛面，为你王叔，你也要对王梅好一点。”正好，她炖了老母鸡，要华仔去请王梅来喝鸡汤。
　　华仔走出棚屋就站住发短信：“骄傲的白雪公主，曾老师炖了鸡汤，请你父亲并你本人光临崔氏别墅，微量营养。”
　　曾祺走到门口问：“你破手机玩得放不下了？”
　　华仔说：“我发短信请她哩！”
　　两步路，他怕和王梅见面，一句话拒绝，更请不来，发短信侦察一下好。
　　手机有信号，王梅回复：“贱胃排斥油腻，谢谢曾老师！”
　　华仔转告：“妈，她怕油腻，不来！”曾祺哑口难言。
　　华仔想，她回信就有希望，再发一条短信：“我惟一的最高无上的不容任何伤害的好朋友：化干戈为玉帛吧，一切罪过归我。”
　　王梅随即短信回复：“王某何时以干戈相见？王某也无心赠你以玉帛。”
　　
　　华仔没有请动王梅，倒是王梅请动了他。女校长来学校了，要见华仔，华仔不能不到。他和王梅在学校见面了，都有台阶可下。华仔向女校长行躹躬礼。女校长夸他好英俊、壮实。都是自己人，不讲假话。女校长是为了学校取证，挂名的。因为有了她这位校长，天堂村小学有了出路：挂靠青龙镇中心小学，成为分校。本校只教一至三年级学生，四年级以后都去中心小学。这样可以分享各种教育资源，学生升高年级方便。以前村路没修好，不通汽车。现在条件好些了，送大孩子上中心小学，家长放心。校长要讲课，要华仔多待一下，下了课再和他讲，聘请他当校外辅导员。女校长拿起粉笔盒和课本出门了。
　　
　　华仔和王梅有了一次单独面对的机会。可口可乐瓶还摆放在粗糙的书架上，瓶里插一把白杜鹃花，王梅给可口可乐瓶里添水。
　　华仔主动说：“今年杜鹃花开得真早！”
　　王梅说：“有人希望她迟开。”
　　华仔说：“对不起，我惹你生气了。你的事办妥了吗？你瘦了，脸黄了。”
　　王梅说：“防冷涂的蜡！”
　　华仔说：“别斗气，是不是太累了？前一段我太忙，现在，反正我待业，我陪你到医院去检查一下。”
　　王梅说：“谢谢！我要回县里当董秘去。在天堂村过腻了，没有意思。我凭什么我要把宝贵的青春全部耗费在你们这里？”
　　华仔两个瞳孔都放大了。王梅继续使性子说：“外边的世界好精彩！高管、高薪、高级住宅、高级小汽车、高档消费、高等享受，高，高，高高高！”
　　华仔一气，不等校长了，走出门。心里嘀咕：“我需要的港湾、柔情、温暖，她三沒有，只有三高，高、高、高，你高去吧！”
　　
　　王梅病了，卧床难起，夏香莲照护她。曾祺、林月亮、王东生一同来看望。她心跳快、头晕、四肢发软，胃里搅。实在忍不住了，急忙出去沤吐。
　　王东生小声问曾祺：“你看出什么问题了？”
　　曾祺说：“好像是早期妊娠反应。”
　　王东生说：“不会，不会，莫乱想！叫华仔开车送她去医院查查。”
　　王东生先走，曾祺嘱咐夏香莲陪着王梅，万一有事，快点告诉她，也走了。
　　
　　华仔憋着一肚怨气，在新屋工地检查工人们捆绑钢筋支柱。仔细看图纸，核对钢筋规格、质量。曾祺走来，催他立即去看王梅，送她去医院。
　　“是你的责任，就要敢于承担。”曾祺严厉地说。
　　华仔不去，问：“承担什么责任？她怀孕，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曾祺含泪说：“妈妈有教训啊！儿子，推不得。现在还来得及补救，我帮你。生米做成熟饭，不好吃也得咽下去。”
　　华仔说：“妈，哪有我的事？我好不容易静了静心，盯住把新屋起来，叫何卫东来看看。我一定会过得比他们好！”
　　曾祺拖他去帮王梅，华仔说：“我没那份心情。我又找到了希望，网上透露，用人政策又有发展。以后，偏重从基层一线有较长实践经验的人中选拔公务员。刚走出校门的，一般要下去锻练半年或一年。我要抓住这个机会，一切都可以从零开始，那种事情放一下吧！”
　　曾祺说：“不行！你一定要抓住机会，跟王梅扯清楚。真那样，赶快结婚吧！在村里，登了记，不拜堂，不喝喜酒，还是不行；反过来，先拜堂，办酒席，就是没办结婚证，周围的人也认了这门亲。”
　　华仔说：“妈！我兜了一个圆，又回到了原点。悲哀啊！”
　　
　　黑奔和一辆保镖车又停在村委会办公楼工地边。李光福由何卫东陪同检查施工，保镖站在工地上观望。
　　李光福问：“崔德华还出去求职吗？”
　　何卫东说：“让他农民一辈子吧，王梅对他不会有兴趣了。”
　　学校里静悄悄，女校长和郜子龙分别在教室里讲课。何卫东陪李光福在操场边等待、徘徊。何卫东向一个学生招手，要学生去请王老师出来一下。学生手指厕所方向，王老师在那边！
　　李光福独自走到厕所边，四周无人。露天男女厕所，都没安门。王梅手拿扫帚出来。李光福说：“王小姐真行，亲自打扫厕所。”
　　王梅问：“怎么找到学校来了？”
　　李光福说：“来请你，走！上青龙镇开会去。”
　　王梅说：“你们开会，干我什么事？”
　　李光福说：“误会还没有消除？真要给我打毒针才行？”
　　王梅说：“你，不老老实实地坦白，你跟何卫东怎样狼狈为奸，干了哪些坏事？我就不理你！”
　　
　　华仔站在工地上，呆呆地望着李光福和王梅，咬着牙说：“好！李光福，今天要叫你出不了天堂村！”
　　华仔立即离开工地，驾车行到河边，调头，停靠路边。他把紧方向盘，盯住前方，心里说：“你来吧！老子跟你撞个鱼死网破，让你搬尸！”
　　来了！李光福自驾黑奔在前，王梅、何卫东坐在车里。华仔加油，向奔驰冲击。一刹那，他独语：老子撞你，不值！他往右打方向盘，汽车避奔驰，占了线，拦住了奔驰。他看见，王梅立即低下头，藏在司机座位后。两车对峙片刻，华仔礼让，心里说：“李光福，何卫东，你们这对连体人，为了王梅，老子饶你们这一回。”保镖下车，走到华仔身边喝问：“你没长眼睛？不知道那是什么车？”
　　华仔倒车，退到了路左边，还是占了奔驰的车道。保镖又令：“学点规矩！快让开！”华仔依顺地倒车，让路。心里说，我今天必须当孙子！哪天，老子也开一辆宝马，飚给你们看看！
　　奔驰平稳地和华仔的车擦身而过。王梅回头，看见华仔的汽车还停着。王梅拍拍李光福的椅背：“停一下。”奔驰靠路边停住。王梅打开车门，一脚出了车，犹豫未下。李光福下车，看华仔一眼，殷勤地把王梅扶进了车里。
　　
　　华仔回到家，用水冲洗车轮上的红泥土。手机响了，他接听后回答：“你在学校里？不要哄我了！免了，免了！我对任何情报都不感兴趣，你继续‘卧底’去吧！”关了机，一桶水猛泼在车轮上。
　　手机又响，华仔不接听。过不久，王梅走近华仔质问：“姓崔的！你想怎么闹下去？”华仔答道：“我才明白，你坐奔驰上瘾了！”
　　王梅忍气，说她得到了重要情报，听不听？华仔说：“不想听！傍大款的故事，我听多了。”王梅说：“你重复一遍！”华仔说：“你‘卧底’去吧。看你醉迷迷的。”王梅啐了一口，唾沫星溅在华仔脸上。华仔巍然，不动手揩脸。
　　就是这一啐，华仔飞了，不知去向。
　　
　　棚屋里，只剩下王东生和曾祺。王梅脸色苍白、神情沮丧地来到。曾祺像对待干女儿林月亮一样对待她。王东生问：“发生什么事了？”王梅问：“曾妈妈，华仔又去哪里？”曾祺说：“他说去少林寺玩几天，散散心。”
　　王梅突然失声痛哭。曾祺把她搂在怀里，爱抚她说：“你这孩子，离开妈妈太早，怪可怜的。你跟我讲，华仔怎么欺负你？我收拾他！”
　　王梅也越哭越历害，泪湿曾祺衣襟。
　　曾祺问：“他不规矩了？”王梅更委屈。王东生严肃地注视她说：“你怎么那样冲动，吐人家一脸！人的脸面碰不得，你不懂？”
　　曾祺说：“不能责怪小梅。”
　　王东生大怒，把一根高级钓竿摔在地上说：“华仔被你一口吐出去了，上少林夺当和尚去了！你叫我脸往哪里摆？怎么向你曾老师交待？”
　　王梅呛道：“谁可怜谁？谁管我？”
　　王东生说：“你真长大了？你有什么不满，讲呀！敢对你爸爸这样！真有靠山了？”
　　王梅说：“他去当和尚，我也当尼姑去！”转身冲出去，王东生没去追她。
　　曾祺说：“你也太急了，儿子不会去当和尚，他只想什么，自己放飞心情，也就是卧去散散心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