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囚的惩罚
作品名称:囚之门 作者:姜菊 发布时间:2015-09-06 09:59:54 字数:3128
在蒂層女的印象里,妈妈是一个不善于与人交流、不惹是非的人。因为家境贫寒,她一直都觉得低人一等,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忍字心头一把刀,能忍则忍”,更别说到州、区或者其他公共场所大呼小叫去争取自己的利益了。
可是自从妈妈喝药被抢救过来以后,就变得不安分起来。先是上州里找州长,听姥姥说,妈妈在州政府那座漂亮的现代化大楼里连蹦带跳,像一只变异了的蚂蚱,双脚乱蹦跶的同时把所有人的祖宗咒骂了千百遍;妈妈还去了区里,但区长的大楼岂是一般人能进去的,那座高耸入云的大楼是耗费上亿公斤黄金建成,凝聚了全区最先进的反恐技术,一旦有不明生物靠近,会散射出一种超强的声波。在这种声波的保护之下,整座大楼就变成了比乌龟壳坚硬一万倍的透明发光体,散发出五彩斑斓的光芒,比蜘蛛精肚脐眼里发出的光要厉害百万倍,夸张点说,肉眼凡胎的眼睛不被晃瞎,也会被刺成半盲。
蒂層女的妈妈就是捂着双眼,痛哭流涕地高一脚低一脚地摸索着回来的。回到家闭着眼睛休息了半个月,才能依稀看到房顶上的蜘蛛网。
在那半个月里,姥姥苦口婆心地劝她,别再去了,你跟人家作对是没好果子吃的,星球是人家说了算。人家让河水从西往东流,就不能从东往西淌;人家让种树你就不能插秧苗。现在科技还不够发达,否则完全可以让太阳从北边升起南边落下......从地球上带来的书籍里就写着“官官相护”、“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没有人会替老百姓出头的。可是蒂層女的妈妈不听,大金星球上最先进的杀虫剂已经把她的脑子给药成了蚜虫的脑子,谁的话她也听不进去。
蒂層女妈妈憋着劲的要讨个说法,而这个说法最终体现在要一百公斤黄金的赔偿上,自从法律上出现精神赔偿以后,一切冤屈都可以用黄金来计算了,黄金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能安慰人心的东西。
蒂層女劝过妈妈,算了,别再找了,人活下来了,就得好好活着,黄金算什么呀,这么多年家贫如洗,不一样过来了吗?可是妈妈像疯子一样打断她的话,她用恶狠狠、红灿灿的眼睛瞪着蒂層女。妈妈喝药就白喝了吗?我看过家谱了,几百年前,我的一个老祖宗在地球上就因为被强拆房屋喝药死了,结果人家给了一百多万地球上的流通货币,更别说大金星球上人的生命、尊严更是重于一切。我是死了个半死,但现在的黄金毛的一百斤也买不回来一个橙色光环,所以我要一百公斤根本就不多!你这个吃里爬外的小丫头,等我要来赔偿,不光天天给你们买好吃的、好穿的,我还要买橙色光环,到时候你们就不用戴着红色光环被人瞧不起了!妈妈豁出去这一次,以后子子孙孙世世代代就摆脱红环了!
蒂層女妈妈就像一枚发射出的导弹,再也没有回头路。她一趟趟地去找州长,一趟趟地去区里被照瞎了眼。每去一个地方,她内心的不平就会多一分。到最后,她感到自己不仅仅是要黄金的问题了,支撑着她的另一个信念是他人对她不幸经历的漠然,而她要讨回尊严。
如果说,以前蒂層女的妈妈还想通过喝药这种极端方式求得这个社会的同情怜悯,经过一次次碰壁,她仿佛明白了,没有人肯拿出那么一片狭小的心收留她内心的委屈、无助。经过被一次次刺瞎眼,她好像明白了,这个世界有些东西靠装可怜是得不来的,你只有强势再强势,才有可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这就是最近普尔丝灌输到蒂層女脑中的人生哲学。它让蒂層女恐惧又感到苦闷。
玛莎回来了,黄色光环下的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齐刷刷的刘海下面是一双流露出幸福满足光芒的眸子,她一边甩着手上的水珠,一边翘着脚尖轻轻松松地踱过来。
“蒂層女,雨雪真是老天爷赐给我们的礼物,用雪洗的手就是干净、舒服,好久没有这样纯天然的感觉了......学校越来越抠门,现在连尿过滤成的水都不给用,就用化学剂让人干洗......化学剂有什么好处,对人的皮肤伤害多大呀!”
玛莎一边埋怨一边仔仔细细抚摸着手上的水珠。
蒂層女冷冷地瞥了一眼被晶莹水珠映衬的更加柔美的手,咬住嘴唇,没有吭声。她的嗓子眼有些发干,好长时间没有喝到纯天然水了,那是富人们才可以天天享受到的待遇,对于蒂層女这样的穷人家的孩子,能在除夕夜喝上口天然水就不错了。平常喝的是什么呀,是尿过滤后的带着一股淡淡的盐卤味的过滤水,从小到大喝这种水长大,蒂層女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有一股尿臊气。看看外面牡丹花上还没完全融化净的雪,蒂層女想大口大口的给吞下去。可是听说最近在星球遥远的最南端又进行核战演习了,谁知道这晶莹剔透的雪花里有没有辐射物质?
“蒂層女,我的学习电脑死机了,你把你的借给我用一下。”玛莎漫不经心地欣赏完自己的小手,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歪着脑袋对蒂層女说。
玛莎长得并不漂亮,不大不小的眼睛,眼珠还带有微微的黄色,像是被污染了的天空;鼻梁有些塌,从侧面看就像一个丑陋的小土堆被调皮的孩子用铁锨拍了一个坑;嘴巴过于大,嘴唇却单薄,当她撅着嘴巴生闷气的时候,怎么看都像是鸭子的扁嘴巴。但她的皮肤却特别的好,像明媚阳光下盛开的桃花,干净剔透的白透着淡淡的粉,让人怜爱不已。而正是这种怜爱让蒂層女心生嫉恨,老天爷既然已经给了她黄色光环,为什么还要赐给她这样无暇美妙的肌肤?
蒂層女垂下眼睑,遮住了双眼尖利的光芒,紧紧闭住嘴巴没有吭声。
“听见我跟你说话了吗?”玛莎不满意地用手拍了一下蒂層女的肩膀,一双手不仅细嫩而且还水润,一看就是娇生惯养没有经过劳动磨砺的手。
蒂層女皱着眉头,反感地晃了一下胳膊,把玛莎的手给荡开去。
“咦?你这是干嘛呢?......谁欠你二两黄金怎么地?”
上课铃声打断了玛莎不满的声音。政治老师忻蔻布怡手里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来。
“小气鬼!”玛莎小声嘟哝着,手却伸向蒂層女的电脑包,紧接着干净利索地就把手掌大小的电脑给拿了出来。
“你不要脸!你强盗!”蒂層女突然大声喝道,同时猛的伸出手一把把电脑给夺了回来。
“蒂層女和玛莎,你们干什么!?”老师赫然被吓了一大跳,随即瞪起眼睛对着蒂層女和玛莎喊。
“老师,我就是用她一下电脑而已,她就发这么大的脾气。”玛莎从座位上站起来,撅着扁扁的嘴巴告状。
“你别以为我好欺负!”蒂層女像头小狮子一样,从座位上腾地站起来,满脸通红,张大了嘴巴对着玛莎喊。
“蒂層女,你给我到囚里去!”忻蔻布怡老师气红了脸。这位年轻漂亮的女老师无法忍受学生对她的无礼,她用尽力气把试卷往桌子上一扔,手随即按向桌子中间的一个红色按钮。
很快维护班级纪律的机器人康楚出现了。他高大威猛,瞪着两只黑洞洞的眼睛,浅灰色的金属外衣闪着冷酷的光芒,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骷髅,一步步地接近蒂層女。
“一节课都不许你回座位!”
随着忻蔻老师话音的下落,从胳肢窝传来一股奇异而尖锐的痛,蒂層女整个人被康楚两只冰冷的胳膊腾空架起,然后被蛮横地扔到教室后面的墙角。
泪水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下来,蒂層女从上学到现在从来没有被康楚惩罚过,现在却被狠狠地叉了起来,于是蒂層女在内心对玛莎就又多了一层怨恨。
教室后面的墙角是老师惩罚不听话学生的区域,同学们都把它叫做“囚”。这块不到一平米的地方,是一个无形的封闭空间,人的肉眼根本就看不到它的存在,但人被扔进去之后,就感受到四周冰冷沉重的墙壁像四面大山紧紧地包裹挤压着里面的人,让人喘不上来气。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必须得保持身姿一动不动,如果有一个地方挪动一下,墙壁随时会调整角度,狠狠地向动过的部位发起攻击,所以当安静的课堂上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一定不要大惊小怪,这是学校利用高科技对学生进行地惩罚。
一开始,有许多吃到囚苦头的同学曾偷着像教育署举报,但因为它永远处在无形之中,每次浩浩荡荡的教育执法官员兴师动众的来,摇头晃脑与校长有说有笑的告别。而举报者很快就会被随便找个理由又受到囚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