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面对如此情况，我脑子根本没时间反应，却用身体做出了我一辈子都想不到的动作：我用自己的身体去撞伸过来的手臂！这一撞，撞的那叫一个结实，我感觉我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腹中火辣辣的疼；耳朵中好像是世界上所有的乐器都集中进来同时演奏，大脑里前所未有的完全空白；眼睛却好似飞进了宇宙，各种闪烁的星星飞来飞去，划出一道道金色的曲线；喉咙里腥甜了一下，哇的一口血喷了出来！这口血喷出来后，正常人该有的感觉慢慢回归，眼前渐渐能够视物，看见那女子满脸都是被我喷的鲜血，正挣扎着翻身想要抱住被石头人一下拍在乱石中,不知死活的我。
　　我试着动了动，万幸骨头没断。勉强的抬起手来，向着那个女人摇了摇，示意我没事，不用太紧张。只是我还需要再喘息一下，才有力气站起来。
　　那女人看到我的手势，明显松了口气，瞪大眼睛看着尘埃渐渐落定之处，发现刚才一巴掌把我拍倒的那个石头人远远的站着，脚下还保持着刚走出去几步时的样子，原本一齐挥舞的六条手臂也不动了，就那么傻傻的举着。这时候我才发现，这个石头人变成了一座不会动的雕像。我正在奇怪这个情况的时候，另外那两个人冲了过来，拉起我和那个女人就跑。我被他们俩拽的双脚离地，只感觉自己犹如腾云驾雾一般。那个女人倒是镇定的很，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一把我刚才喷上去的血，擦在另外那两个人的身上。然后说道：“不用跑了，现在我们不用怕它们了。”
　　我想开口问为什么，却是胸中一阵烦恶，咳嗽了起来。另外那两个人仿佛很是信服这个女人的话，闻言便停住了脚步，向她投去询问的眼神。
　　那女人看着自己的两个同伴，轻轻道：“你们看，它们不再追我们了。”
　　我抬头看去，果然，那些石头人都停止了追杀，好像失去了目标一般在原地打转。
　　那女人很小心的走进其中一个石头人，那个石头人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急忙闪避。那女人又走向别的石头人，情况皆是如此。那女子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对着她另外的两个同伴呼道：“这家伙的血，好神奇！难道他是……”
　　我忽然想起来，他们还少一个人呢！就是那个伤员黑大个，忙对我身边的那两个人道：“那个伤员呢？”
　　那两个人才如梦初醒，赶紧跑到垮塌的房子里，扒砖刨土的找那个伤员。
　　那些石头人不敢靠近我们，呆站了一会，就慢慢的向着森林深处退去。只有那个不会动的石头人还呆在我垮塌的房子门口。那女人见石头人退走，便走到我面前，伸手道：“谢谢你救了我们，房先生。”
　　我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姓房？”
　　她想了想道：“等我想想清楚再告诉你吧，我还有点事情没弄明白，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
　　我点点头，问道：“你带身份证了吗？”
　　她楞道：“带了，干什么？”
　　我道：“拿出来。”
　　她在身上摸了摸，拿出了身份证递给我。我接过来一看，只见身份证上写着：何璐涵，女，出生于1986年X月X日。我看完后揣进自己兜里，看着目瞪口呆的叫做何璐涵的女人。
　　何璐涵奇怪的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道：“什么时候你把咱们之间的帐给清了，我什么时候还给你身份证。若是你超过我等待的耐性，我会报警处理。”
　　说实话，何璐涵是我见过的长的最俊俏的女人了，柳眉杏眼长睫毛，翘挺挺的鼻子好像未脱稚气。薄薄的红唇之下，是一排笑起来才会出现的整齐牙齿。身材更是高挑，腿长且直，仿佛是从模子里倒出来的标准美人腿。从她说话的腔调，举手投足的温婉，都能看出来她是经过严格的家教的南方小女人。要不是她脸上还带着血，我还真有些动心。可是她再漂亮也不能当钱用，我已经是穷困潦倒，外加孤家寡人，要是不威胁住她，我岂不是要变成流浪汉？我这笔买卖赔了个倾家荡产，她必须得为此付出代价。
　　何璐涵闻言笑道：“呵呵，竟然这么小心。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那你就收着吧。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报警处理的好，因为那样做的后果，对我倒没什么，对你倒是很不利。”
　　我气道：“切！我还就告诉你，今儿你就是总统，给我造成的损失也赔定了！不信咱们就走着瞧！我光脚的还能怕你穿鞋的不成？”
　　那女子笑了笑，忽然变戏法般的从口袋里又摸出一张身份证递给我，我接过来一看，愣住了。我刚才收进口袋里的身份证什么时候又跑回她口袋里去了？我赶紧掏口袋，那个身份证还在，于是我掏出身份证和她递给我的身份证进行比对，发现这两个身份证名字一样，身份证号却不同，发证机关也不同。于是我道：“你怎么会有两个身份证？”
　　何璐涵笑着说道：“何止两个？”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钱包，里边厚厚的全是身份证！各种各样的身份证，名字都是她，其中甚至还有某些大城市的绿卡。我这下是真的傻了。半晌我才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何璐涵转了转眼珠道：“猎宝小辈，荷塘一枝独秀，岂敢与牡丹争辉。敢问阁下发得几座大斗，点破何龙之睛？”
　　我听的糊涂，问道：“你脑子摔坏了吗？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奇怪的看着我，问道：“你不是行内的人？”
　　我道：“什么行里行外？”
　　她道：“就是发丘摸金，搬山卸岭啊！”
　　我假装恍然大悟道：“哦！发丘摸金，搬山卸岭啊！”
　　她见我懂了，出于礼貌伸出手来想与我握手，却没想到我接着说道：“老子没听说过！”
　　这下换做她愣住了，呆了半晌，抽回手道：“算了算了，不和你说了。”说罢扭头就想走。我忙一把抓住她的袖子，道：“别想走，不赔偿我的损失，你就是躲进女厕所我也会追进去！”
　　她又笑了，道：“那我要是躲进坟墓里，你敢追进来吗？”
　　我嘿嘿笑道：“你就是躲进阎王的裤裆里装鸟，我也要拔光你的毛。”
　　她面色不悦，显然我粗鲁的话语让她有些着恼。狠狠的瞪了我一眼，道：“好啊，不怕死就跟着我们。对了，我告诉你一件事，我们几个人中，有个杀人不眨眼的，你最好别惹恼了他。否则他发起飙来，谁都拦不住。”
　　从这几句对白里，我隐隐的感觉事情好像没我想的那么简单。不是那种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道理。而是这些人的背后似乎有极大的靠山，使得她们有恃无恐。我心里难免有点害怕，可是转念一想，直想给自己两嘴巴，心里骂自己道：“老房啊老房，你白活了这么大岁数，居然让别人几句话就给唬住了。还是不是爷们！再说了，房子也没了，娶媳妇肯定没指望了，手里更是没有余钱，你一个穷光棍，不去搏一把，那就真的一点出路都没有了。”想通这层，我满不在乎道：“我就是一个穷光棍，死对我来说，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说实话，我还真不惧。不过我也告诉你，想让我死可没那么简单，我一个人闯荡那么久，没点压箱底的能耐，能活到今天？所以，就算我死，我也绝对有把握让你给我垫背。到了阴间，说不定我们还能整个冥婚什么的，摆脱我做光棍的日子。哈哈……”
　　她听我越说越不着调，只好不言语，扭头看向在乱石堆中找伤员的那两个人，只见他们已经找到了伤员，并且正在往外抬。出于医生的本能，我凑近伤员看去，发现这黑大个的命还真大，乱石只是砸伤了他的皮肉，身体上多处擦伤，并无大碍。
　　叫何璐涵的女人对另外的那两个人道：“等天亮了，我们先去最近的医院，休整几天养伤，等伤好了，我准备再进去一次。”
　　另外两个人点点头，对这个女人惟命是从。我反正没事，就跟着她们，吃定她们，最好吃穷她们，一天不赔偿我，我就跟在她们身边一天。一年不赔偿，就跟一年，反正要跟到她们赔偿我为止。
　　农村的夜格外冷，我的房子又倒了，只好在她们搭建的简易帐篷中过下半夜。折腾了半夜，所有人都很累，很快就都睡着了。可我却不敢睡，怕她们跑了。强睁着眼睛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可是瞌睡的力量实在是难以抵抗，在我掐自己大腿提神数次无果之后，我也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中，我仿佛做了一个梦。梦见我走进了一个奇怪的地方，然后就看到好多好多的石头人。他们整齐的站在一个巨大的空间里，形成了一个石头人的王国。中间有个宝座，可是宝座上坐的不是石头人，而是一只刺猬。那刺猬看到我的到来，命令那些石头人抓住我。我想跑，却怎么也移不动脚步。还没等我挣扎，就感觉我被石头人给抓了正着。石头人把我举起来，用绳子给捆成了粽子，把我扔进蒸锅里熏蒸。我被热的浑身难受，忽然睁眼，已经是日上中天。
　　帐篷里被太阳晒的十分闷热，怪不得会梦见被丢进蒸锅里。思绪回归，我一惊而起，赶紧看向周围，发现其他人早就醒了，正忙活着收拾东西。透过帐篷的缝隙，我看到她们正从我破碎的房屋中找出了锅碗瓢盆，生火做饭。我赶紧起来，心里想着，我是不是应该去村子里叫些人来帮忙抓住她们？可我又一想，村子里除了胖子和我关系比较好之外，别的人还真不一定能叫的出来。说到这位胖子，我不得不多说两句。这胖子是村子里有名的熊孩子。胖子这个称呼只是他的外号，全名叫做曹雷。还真是应了名字里的雷字，他的脾气比雷霆还暴躁三分。
　　想当年我们俩还小的时候，他就是我们这一辈人中的霸王。我家住的离村子很远，和他并不熟，只是耳闻大名。后来我去村子里办事，碰上了他。他管我要过路费，我不给，三言两语我们俩便打了起来。他仗着膀大腰圆，打我跟打小鸡一样。我被揍了个鼻青脸肿，却死活不肯讨饶。他见我骨头硬，便放过了我，还说想要和我交个朋友。我当时不肯，没想到后来他父母因为进城办事出车祸死了，我也刚好赶上我家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过世，我们俩同病相怜，只好互相安慰，一来二去的，我们俩还就真的成了朋友。现在这位胖子哥们，仍旧是村里的恶霸。他父母不在了，是他爷爷把他拉扯大的。书没念多少，架可是真没少打。为此，他的爷爷也很是无奈。只好天天给人家赔礼道歉的。大家可怜他爷爷的年纪，便也不理会胖子的胡作非为。你别看胖子蛮横，却也有点心眼，知道那是大家都让着他，他也从来不做出格的事。倒是若有本村人被别村的欺负了，第一个出头帮忙的，肯定是他。所以，胖子今天偷个瓜，明天顺个枣什么的，大家也都视而不见，习以为常了。
　　我正琢磨着要不要偷空告诉胖子一声，却没想到胖子这么不禁念叨，自个跑来了。手里拎着两瓶白酒，已经到了我家的石子路上，看到垮塌的房子，楞了半天，直到看到我从帐篷里出来，才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面前劈头就问：“怎么回事？老房你这是存够了钱，准备拆房子盖新的娶媳妇儿？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未来的弟妹好歹也先让胖哥帮你过过眼，把把关吧？”
　　我叹了口气，把昨夜的遭遇跟他草草的说了一遍。说到那个不会走的石头雕像的时候，我随手一指那石像的位置。猛然发现那石像竟然不见了，我忙走过去查看，只见在那石像的位置，只剩下一些碎石头。我拍着脑袋，嘀咕道：“奇怪了，昨夜明明在这的，怎么不见了？”
　　胖子乐道：“老房，看你这故事编的，跟真的一样。要是真有那种石头人，咱们耕地的牛岂不是都要变成下岗工人了？”
　　我很想辩解，却不知该怎么辩解，只好耸了耸肩道：“信不信由你吧。”
　　胖子乐呵呵的指着那两个正在忙碌的人道：“那俩工人都是你请来盖房子的吧？工钱没多要吧？敢多要看胖哥不拆了他们的骨头剔牙用！不过，那个娘们倒是长的俊俏。啧啧啧，要是没猜错，应该是你的相好吧？打算什么时候办喜事？胖哥我一定多拉些人来给你捧场！”
　　我忙拉住胖子进到帐篷里边，低声对他道：“你快别胡嘞嘞了，实话告诉你，我觉得这几位主可不是省油的灯，弄不好都是江洋大盗。说不定，他们还有这个东西。”说完我用手比了个手枪的姿势。
　　胖子听我说完乐的更开心，边笑边说：“我说老房，你怎么越活越倒退了？都什么年代了，还玩刚解放时那一套？你说那时候人们有枪，我信。你要说现在还有，打死我也不信。不过，若是真像你说的，他们都是江洋大盗的话，我倒很想盘盘他们的道，看看是哪里来的毛匪，敢惹我兄弟？我保证让他们吃也吃不了，兜也兜不走。”
　　我还欲再说，帐篷的帘子被拉开了，何璐涵施施然的走进来，笑嘻嘻道：“呦喂！这是谁这么厉害，要让我们吃不了还不算，兜都兜不走啊？”
　　胖子大笑，指着自己鼻子道：“就是胖哥我说的，谁敢欺负俺兄弟，奶奶个大腿根儿的，老子捏死他！”
　　何璐涵听胖子说话比我还不着调，只好道：“谁欺负的了你兄弟？你兄弟厉害着呢，昨晚救了我们大家的命，我们正做饭答谢他呢。”
　　胖子一愣，对我道：“老房，你老小子真不地道，对我还隐瞒真相？”
　　我道：“得了吧你，你是猪八戒侧躺着听戏——偏听偏信。是个美女说的话你都信，就我说的话你不信？”
　　胖子道：“你才猪八戒呢！我这不是问你呢嘛，到底怎么回事，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来！”
　　我叹了口气，对何璐涵道：“你来说罢，我说了他不信。”
　　于是何璐涵把昨晚发生的事详细的说了一遍，却唯独略过了我的血能退敌的事情。
　　胖子听完矫舌不下，道：“那你们这群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何璐涵摆摆手道：“饭都快凉了，咱们边吃边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