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没有硝烟的战场

　　这个周末，我是和小珍一起过的，白天我陪她逛商场，累了就去书店看看书，晚上去她出租屋吃饭，只是在我提议之下，不再喝酒了。我们就只吃饭，饭后我回到学校住宿。周末，在上班族眼里永远是短暂的，但这个周末我收获不小，起码我从小珍那里知道了周一到周日的“英语”发音：星期一忙day，星期二求死day，星期三未死day，星期四受死day，星期五福来day，星期六洒脱day，星期天伤day，这真是太形象了！从周一开始，我们又回到了“朝九晚五”的“忙day”生活，准确说是“朝八晚五”，因为八点钟我们就要打卡上班了，我一般是在七点半钟吃早饭。
　　星期一，照例是升旗仪式。周主任总结了上一周的工作学习情况，提出了本周的主要任务，也表扬一批学生，这些我都没听得很上心，稍微知道就可以了。但周主任最后讲的一个通知我是听得很清楚的，那就是一个月后市里举行的语文教学技能大赛，学校要通过重重考核筛选确定参赛的教师，这个入选的参赛教师很大程度上就是本学期的优秀教师了，奖金自然不用说，若在市里获奖了，学校还要加倍奖励。
　　在民办学校里，物质奖励还是很有激励作用的，这不，老师们都在下面议论纷纷、蠢春欲动了，大家在心里打着小九九，盘算着怎么拿下这个名额呢！
　　接下来的时间里，篮球场、排球场、乒乓球场等这些运动场所很少见到语文老师的身影了，不过图书室阅览室语文老师确明显多了起来。我打篮球不行，乒乓球在学校里倒是打得一流的，所以没对手时我常一个人到阅览室看书，对阅览室的人流情况我是非常清楚的，这不从来不到阅览室的黄老师今天也来了。来阅览室的老师都一副随便看看的样子，其实大家早已心照不宣，为这次参赛做功课呢！
　　最乐的要数语文教研组长了，以前搞教研活动大家都很谦让，总不愿上公开课或示范课，这次却已经有好几个老师自告奋勇要上公开课了。我不想去凑这个热闹，再说我刚来不久，还不知道去参加这么高级别的赛事，要做哪些准备，反正来日方长。由于报名上公开课的人较多，除少数几个人外，几乎都报了，所以语文教研组长决定以“海选”的方式决定参赛人员，那就是三十五岁以下的中青年教师都要上一节公开课，这样我也“被海选”了。
　　上就上吧，反正也不是头一回，我来这不久就以新教师的身份被安排一次“教研”，大家在评课时还都说好呢，那时我自己都有些飘飘然了。现在，我对上公开课也重视一些了，虽没想过要上得多出彩，更没想过要代表学校去参赛，但起码要上出自己的水平，也不至于让人瞧不起啊！为此，小珍也给我出谋划策，以英语老师的眼光去诠释一节语文课，倒也蛮新鲜的。
　　经过两周的准备，市语文教学技能大赛学校选拔赛开始了。经过三天18场的轮番轰炸，这场海选赛终于结束了，只是分数还没最后汇总出来，评分表先交校长室了。按照规定，上课评委评分和评课综合得分相加最高者为胜。评课是第二天进行的，评课人员是全体语文老师，而不是像打评分表的评委那样，有学校领导也有其他科组的老师。这次评课可谓让我大开眼界，讨论是热烈的，言词是恳切的，思想是崇高的，目的是明确的，总之，大家都拿出一种“主人翁”的精神去评课，一副“学校是我家”的架势。然而，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我这次上公开课自我感觉比第一次好多了，无论是教学设计、教学语言以及与学生的互动等方面，我都感觉不错，第一次的上课效果与这次是无法相比的。让我始料不及的是，第一次评我的课我听到的几乎是一片叫好的声音，而在今天的“2＋2”的评课模式中我却被大家提了不少缺点，甚至连优点也影射着某些缺点。如严谨被认为是拘谨，幽默被认为是轻浮，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了，难道是大家的口味变了，还是自己的水平下降了？
　　放学后，我把自己的疑虑告诉了小珍，小珍微笑道：“战争又开始了！”我不解，问道：“难道大家是鸡蛋里面挑骨头？”
　　“不仅仅是这样，大家是通过贬低他人来抬高自己，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惜一切拿下这个参赛名额。”小珍肯定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可他们表面上都没有抬高自己的意思，好像都是在为学校着想呢！”我说道。
　　“这就是艺术，这就是战争，没有硝烟的战争。我还得到了一个秘密，那就是有人在一个月前就开始为这次比赛做准备了，那时还没宣布有这次比赛呢！”小珍神秘地说。
　　“谁这么厉害啊？”我急忙问道。
　　“还有谁呀，我的好姐妹，周主任的老乡陆老师啊，她无意中说漏嘴的。”小珍不无得意地说道。
　　我一时语塞，心中不免感慨万分。不过是一次比赛嘛，牵动了这么多人的心，甚至不惜用各种手段去争取，这还真应了一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很快，比赛结果出来了，既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陆老师从全校语文教师教学技能大赛中获得了第一名，她将代表学校参加市语文教学技能大赛。说实话，陆老师教学水平是不错，但决不是所有语文教师中能力最强的，但她有她的优势，如年轻貌美，交际广泛，口才很好。然而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况且其中好些人不仅仅是“群众”呢，他们有的是久经考验的“党员”，大家暗地里认为，陆老师能够顺利胜出，最大的优势就是有一个老乡领导――周主任。
　　我没想到的是，在这次校级语文教学技能比赛中，我得了个第三名，第二名是语文组的高组长。我无心争夺比赛名次，更从没想过代表学校去参赛，能获得第三名已是很高兴了。可有个欧阳老师却替我不服气，私下里跟好些同事们说我才是潜力股，才是真正有资格、有能力代表学校参赛的人。我本来就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一切顺其自然，欧阳老师对我的肯定和抬爱，我还是从心底里很感激他，觉得他是正义的象征。一次我和欧阳老师一起吃午饭时，终于忍不住问他：“欧阳老师，你处处维护我的尊严，甚至对我很是抬爱，真的谢谢你，可是我哪些地方值得你欣赏呢？”
　　欧阳老师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我，并且盯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终于哈哈大笑：“广西老表跟湖南老表不是一家人吗，我不欣赏你欣赏谁啊？”
　　“这也算呀，是老乡还是统一战线？”我开玩笑似的问道。
　　“算是半个老乡了，相邻省份嘛，反正我跟河南的就不太说得来。”然后他为了表示跟我“说得来”，嘴巴凑近我的耳根小声地说道：“其实，你才是最有能力的人，语文技能大赛你才是真正的冠军。”
　　我赶紧跟欧阳老师保持一尺距离，生怕别人看见，更怕别人听见，于是正色道：“欧阳老师，饭可以随便吃，话可不能随便讲哦！”
　　“我没有乱讲，”于是又凑近我小声道：“陆老师，谁不知道她跟周主任的关系，至于老高，大家是看在他组长的面上多给了一些印象分罢了，他不过是比你高出零点六三分嘛！”
　　“……”我依然在云里雾里。
　　“你的，小伙子，有前途，我看好你。”欧阳老师在一尺开外竖起了大拇指，并在我还没回过神时离开了餐厅。
　　欧阳老师走后，我仔细想想他的话，觉得还真有点道理。自己虽不是百里挑一的人才，但也是从众多应聘者中一路闯关过来的，虽觉得自己并不怎样，但别人也并不怎么样。于是我突然有了一种想法，有机会的话去更高档次的学校去应聘吧，也许那里会更有发展前途。
　　我把自己想到其他学校应聘的想法告诉了小珍，没想到她严肃地对我说：“张力同志，你的这种想法很危险，做法更危险。”
　　“怎么了？”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没跟别人说起过吧？”
　　“没有，你是第一个，”小珍终于放下心来：“幸好你只是跟我说，要是跟别人说了，他十有八九会向校长告密来表示自己的忠诚，你离被炒鱿鱼就为期不远了。炒鱿鱼不可怕，可怕的是中途被炒鱿鱼，因为中途你很难再找一个合适的工作，除非那个学校刚好有人被炒鱿鱼。”
　　“有这么严重吗，搞得跟一个特工似的。”我开玩笑似地说。
　　“比这严重多了，听前辈们讲，以前有个老师无意中透露出自己要到其他学校的想法，结果第二天就被开了。”
　　“看来我以后说话得小心了，真心话只能跟你说，谁叫我们是老乡……老相好呢！”我狡黠地说道。
　　“想得美，谁跟你相好呢，但有一点是真的，我不会出卖你。”
　　“我可愿意卖给你……”我一语双关。
　　小珍不接我的招，继续就事论事：“其实，我也早想离开这个学校了，这里的人太小气了，只是我从没敢跟谁说起，因为不知道谁可以真正相信，我只相信你，因为我们是……”
　　“是老相好！”我抢道。
　　“是老相好，满意了吧！”小珍笑道。
　　“不满意！”
　　“那要怎样才满意？”
　　“我们比翼双飞就满意了，哈哈！”
　　“比你个头！”一阵流星雨向我飘来，而我却成了哈雷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拼命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