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生米烂饭（中）

　　 那也确实，黄影是临近十七岁时才出现明显的第二特征的。七月毕业了，那年的两个学期里她长得特别快。用她的话是：快毕业了再也不用受读书的累了！不用受摧残了，一直以来呀她是因为学业而抑制了身体的长高的。毕业那年年底她有了初潮，双峰日见高挺。因为小姑的走动，她联系到了工作。那年家乡镇上的初级中学正好缺语文教师，她幸运地被安排在中学工作。可是看着那些自己比只小两三岁的学生，她压力也不小。因为受到校长吴璟成——黄影初中二、三年级时的班主任的特别器重，她当上了初一（4）班的班主任。一般来说乡村学校都是把排前面的班定为快班，排后面的班就是慢班了，这个跟城市里的中学排法是不同的。一间乡镇中学一个年级也就四个班左右的，（4）班是最后的哦，也是最难教的哦！
  “黄影，你去跟吴校说说情嘛。看能不能教（2）班。”学校的教导主任——小姑的老同学李力背后关切地对她说。
  黄影在心里折腾了几天终于鼓起了勇气跟校长说怕教不了的时候。他却说：“不用怕的。你没有其它负担，一心就放在工作上，相信你勇敢地挑战自己，做出成绩。再说你刚刚参加工作，教快班压力更大。”吴璟成校长慈祥地跟她分析着。吴校也实在没办法啊，因为谁都怕教差班的。每年定差班的班主任总是最让人头痛的，加上吴校是新上任的领导。“就当是帮我忙了。你如果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们都会帮忙处理的。好了，相信自己，你能行的。”吴璟成校长最后鼓励着嘱咐。
  也真是幸运，那个班有个从镇中心小学上来的，一直在小学都是当班长的梁智超因为生病考砸了而被分在了（4）班，在黄影的引导下，梁智超更发挥了他的潜能，把班管理得好好的。当然也得益于同级的其他教师和学校领导的特别帮忙指导，一个学年来（4）班都没出大问题，而且在期末统考里语文成绩平均分还排在了第二。就可惜学校没安排她再跟班上，弄得那个班的学生集体到校长那求情。
  吴校说：“黄影呀，你应该在初一多拿些经验，完全吃透了初一的教材，以后上毕业班就容易多了。因为学校制定着跟初二的就要跟到毕业。你年轻，应该要继续拿大专，本科的文凭，给你多些时间去进修吧。”
  吴校所说的不正也是她的所想吗？黄影本来就没有一定要跟班上的意思，小姑跟她谈过：“在农村中学教书并不是长久之计，应该接着读本科，读研究生才行。你年龄不大，读完本科也就二十四五岁，到时才拍拖结婚也不迟。”
  这样，黄影按着小姑和姑丈的提议，边工作边读书。期间有过几个同事受人之托要给她牵线搭桥的，父母和小姑都说不合适，小姑和大姐极力劝说：“要嫁也要嫁到城里去，在农村绝对不同意。”
   因为家里人的极力反对，黄影只好对追求者说：“要读书，等几年吧。”她说她不是因为看不起农村，自己就是农村人怎么会嫌弃农村呢，而是自己跟本就没有主权——话事权。尽管这样，她还是常收到花与约请。那些中师的几个男同学就有好几次来学校找过她的。对于朋友的聚会，她一般也不缺席的，大家开心快乐地说说笑笑，却从没答应过与谁亲密交往。其实，好些男孩都是不错的，黄影也欣赏，只是工作单位不在城里。小姑看不上，黄影也就没办法。
   那年，姑丈高升，调城里去了，小姑也跟进了城里，在实验小学工作，就着表弟读书就近住在学校教师楼里。小姑的邻居郭老师的儿子郭华正读着大学，小姑见了一次就给黄影介绍上了。两人一见都点了头。郭华那年毕业后就分配到了县城里最好的一中，第二年两人也顺利地办了喜事，跟着黄影就调到二中了。黄影听丈夫郭华说，托人搞关系用了一万三千左右呢。因为她本科还要一年才毕业，所以调到一中就只能以后再说了。
  黄影是幸运的，一切似乎都顺心顺意，丈夫郭华虽不算是美男子的那种，但也是五官端正无可挑剔的，他性情平和，忠厚老实，知书达理，不善夸夸其谈，是绝对的顾家的那种。他父母都是退休教师，姐姐在人民医院当护士长，姐夫是外科主刀医生。他们对黄影可都是关怀备至的，家里家外的事可以说都不用她操心。从相识起，丈夫他追求、示爱、求婚，他主办着一切，引领着一切！为了能让岳父母来家玩时不用睡大厅，也为了儿子能有独立的房间，他执意要买大楼供大楼。这不，虽然首期是由两位老人支付，姐姐也支助了三份之一的款项，可是剩下的三份之一是他们俩口子负责的，为了尽早交齐剩余的款，他就去了支教。
   黄影想着，感觉鼻子酸酸的，丈夫郭华什么都好，就是不会浪漫，不会说甜言蜜语。为这个，她也跟他谈过。郭华说：“我的爱、温情是用行动来表达的。说甜言蜜语是没用的，你喜欢‘口花花’的人吗？”这些话噎得她答不上来。细想想，所说都是有道理的。他不会因为她生日或者什么纪念日而送花给她，还说买这些花花费大而没有实用。结婚后就没有去过电影院，更别说旅游了，还说，在家看电视多好呀！还说，她的父母在农村，要多积钱帮助瞻养。唉，她也说过，现在农村里已经富裕了，不用太担心的。可郭华就是想得远些，深思熟虑的，节俭再节俭，什么将来儿子上大学呀，结婚生子呀，说得对未来的生活都有点恐惧症了！感情是几座大山的压力了！几个星期前通电话时他还说准备续聘，趁年轻多攒点钱，双薪加上节假日做家教的收入，供楼款五、六年后就可以交清了。她只能说：“要注意身体，别累着了。”
  丈夫郭华却说：“没事，身体好着呢！就是想家想儿子了，渴望寒假时回家过年。好了，下个月再打电话回家了。”
   黄影想着，鼻子酸酸的想哭，心里好像有团乱麻。她轻轻地移开他的手，转个身，仰面睡着。他，怎么他的胴体总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诱惑着她，让她不能抗拒，让她乖乖地降服，让她体会到激越与快感、销魂。难道这就是他所说的给她最大的幸福感吗？对郭华却没有这种渴望。现在反而期盼寒假不要这么快来临，续聘就续聘吧。一想到郭华为的是家庭，是她和儿子，心里又愧疚不已，如刀割，撕裂着心肺。自己，自己怎么能……她恨不得赶紧逃离这个鬼地方。
　　 她重新侧转身，轻轻地嘘了一口气，想让自己停止这些胡思乱想，停止忧虑与沉重。明天还要开会讨论呢，对于中学生的思想素质，生存能力培养方面，以及义务教育跟职业教育的关系方面，确实应该进行改革了，传统的应试教育挑战着社会实践训练……唉，他怎么就想到让她来参加这个省级组办的研讨会呢？李副校和崔主任是专抓教育的都没来，还有那个数学组长与那些骨干级长也没叫。唉，他真的不避嫌呀！县里同来的还有那个一中的周校和成老师与廖老师。虽然她与他们都不相熟，但他们都认识二中校长——文轩的。而且组办方也安排了住宿酒店的，他却带了她出来另找住处。
   唉，昨天傍晚上车时她就想避开他的，怕遇到熟人会乱说话。他却大方地要跟别人换座位，然后坐到她旁边，还说，坐到一起可以互相照顾呀。确实，他主动地为她拿了行李，还说：“累的话，借个肩膀给你用吧。”她开始真不敢傍着他，虽然很累也很想靠上去。他却说：“我有点困，借你肩膀靠靠，行吗？”声音很小，只她能听到。
   她还没回答，他已经轻轻地挨着她的肩，因为他个头高，所以侧脸就贴住了她的耳根上部。闭着眼，随着车的前进节奏享受着碰撞的愉悦。她脸唰地红了，看看前边的周校，左手正扶着倚靠在他肩膀睡着的廖老师的前额在摇晃着打瞌睡呢，坐前排的成老师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好像开车的司机就是他。
　　黄影直腰坐着，昂首挺胸地尽量让他靠得舒服些，自然些，这样的姿势保持了十多分钟后，他示意她靠在他肩膀上睡一睡。这次她毫不犹豫地靠了过去，他用手轻轻地抚摸一下她的额头，好像在说：“安心地睡吧，我的宝贝。”然后侧脸挨着她的头发也假装着打起瞌睡。客车走走停停，除了有人上下车和停车吃饭那段时间，车内的小灯都是暗暗的，有气无力地突闪突闪，也许大家都车途疲惫，没有人说话，客车行进的声音就像一首催眠曲。她安安静静地眯着眼，感觉好温馨，思绪飘了起来，如梦如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