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生米烂饭（下）

　　到达开会的地点，天已经蒙蒙亮，他们简单洗刷后随意吃了点早餐就去报到了，然后拿了资料就直奔会场。第一次看到这样隆重，学术气氛浓烈的大场面，黄影惊愕不已，幸运感，荣耀感顿时达到了顶峰。不是吗？她一个从山村走出来的小教师，能有幸步入这个文化殿堂，除了自己的努力修得的一点儿福分，更多的还是学校给的机遇，是他的照顾！她受宠若惊，完全被幸福感冲昏了头脑。一切是多么的神圣那么的庄严，她毕恭毕敬履行着作为一名会员的职责。上午集中开完会后，下午是各小组自行做准备。准备工作忙完后，文轩说带她出去吃晚饭，还说要带上行李。她于是跟上。他说：“在这里，谁认识谁呀。放心吧，别那么拘束。”
　　吃饭，找酒店，全是他在指挥着，忙着。坐在出租车里在这繁华又陌生的钟灵毓秀，莺歌燕舞的大都市的街道上穿梭，望见着灯光璀璨，光怪陆离，色彩斑驳下的各形各色，自得其乐的人们，她既期待又惶恐不安。就这样在情不自禁中成了狼狈不堪的俘虏，没有说甜言蜜语，却说了往常从没说过的在阳光下会被烧焦会被融化的话。
　　 回想着那些言行，黄影感觉全身又来了一次欢悦的电流般的触碰，销魂。她转过身，从窗外透进的光晕中，他就像块磁性很强的铁深深地吸引着她。她毫无防备，没有丝毫的抵抗力。也许因为她转身时惊动太大，他醒了，伸出食指去轻轻地划过她的唇，她张口咬着。
　　“哎哟，真咬呀！你这只小老虎。”文轩缩回手指，显出痛苦的神情，问：“睡不着吗？”
　　 她不答，轻咬着嘴唇，似笑非笑。
　　“告诉我，刚才什么感觉？”
　　“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
　　“没有为什么。”黄影转过身子，哀怨地说道，“要是被别人知道，怎么办？”
　　“谁知道？”他安慰着说，“只有你知我知！”
　　“我们一晚都不在那住吗？”
　　“不去，”他停了停又问，“你不喜欢这里吗？在那儿要交费，在这里也是交费呀。以前开会也是很少人按安排住的。”
　　“不是。”
　　“别担心，没人知道的。”
　　“你以前出差也这样？”
　　“什么这样？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以前出差都是按安排住的。”
　　“你去年不是跟崔主任去开过会吗？”
　　“是呀，可我没跟她住一起呀。”
　　“为什么？”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你是坏人呀！”
　　“噢，噢，噢！我只是对你才这样的，只对你才有这种感觉这种冲动的。”
　　“为什么对她们没感觉？她们都很性感哦！”
　　“在我眼里，学校里这么多女士，我唯独对你动了真心的，是你迷住了我的。”
　　“真的吗？对其他都没感觉？没冲动过？”
　　“唔！我发誓！”
　　 她抓过他的一根手指握着，虽然对他的话带着怀疑，但心里甜滋滋的。他懂得怎样去捕获她的心！就好像台上的演唱者，是随着音乐的过门，引发，然后才进入演绎的，这样你就会随着节拍达到完美的境界。这点，郭华一直是清唱的，是开门见山的。也许是因为儿子睡在旁边的缘由吧，总不能因为说那些甜言蜜语吵醒儿子让儿子耳闻目睹“三级片”吧，所以一切是胆战心惊的，是了无声息的，是偷偷摸摸的。在儿子有了自己的房间后，一切就成了习惯了，也就漠然了。
　　 文轩伸手扶着她的肩膀：“崔主任哪比得上你，她穿着是很性感，但她很市侩。喜欢一个人不是看她露得多！再说，这差距，怎么可能。”
　　“那兰珍呢，你们男人不是喜欢看到女人露吗？”
　　“她更差劲，一点内涵都没有。露要看露得精巧与适宜，弄巧成拙就不好了。男人是喜欢看露的女人，但不喜欢自己心爱的女人露在大众面前。”
　　黄影没想到男人看女人会是这样：“那你，你是什么时候对我有感觉的？”
　　“呵呵，我调来时，也就是上任的第一天，在会议室开会时，你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你记得那天穿着什么色的衣服吗？”
　　“都两年多了，谁还记得呀，是哪件？”
　　“天蓝色的那件。你静静地坐着听，还在做着笔记。让我很惊讶！你很认真，神情专注，像学生在听课。那时还不知道你的姓名，第二天我在看学校的教师资料时，发现一个生日是跟阿蓉同月同日的，所以就注意了名字‘黄影’，后来发现就是你。”
　　“哦！原来，感情我只是个复制的呀，是你老婆的幻影呀！”
　　“不对，你应该才是正版的，当时我就想。当然，如果我先遇见你，也许就不会有婚外恋了！”
　　“呵呵，先遇到我的话，今天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会是怎样呢？”
　　“不知道。”
　　“哎，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陈勇暗恋过你哟。”
　　“谁是陈勇？”
　　“我以前的一个同事，现在溪东一中，我去年去开会时遇见他，我说我调到县里二中了，他跟我说起的。”
　　“溪东一中？没印象！”
　　“你读大专时的同学，真是眼睛长在头顶上，同学也不认识。”
　　“长什么样？暗恋我？我怎么一点不知道！骗人！”
　　“高高瘦瘦的，是真的，他还说有好几年没见过你了。”
　　“哦？我，专科本科里的一些男同学，似乎都没什么印象的。在一起学习的时间又不是很长，一个学期才一两次，十来天的时间很快过的，学习和考试都是急匆匆的。谁也不会在意谁呀。”说着，黄影想起了那年专科时的同学小聚会，二十多个人里，她只认识女同学，男的十五个人里，她只对原来中师的三个同学熟悉，能叫上姓名，其他的有点面熟，却一个都叫不上名字。敬酒时，他们可都能直呼她的姓名啊，还说她是“纯情一号”只知道考试。其实六十分和八十分是没有区别的，何必那么辛苦。她笑笑，席间，那个中师同学阿明还说了笑话：“唉，我们在一起同学了七年，从中师一年级就开始追，追到大专毕业才追到当了一回同桌，真是失败呀！”黄影却说：“什么呀，谁叫你长这么高，我要踮起脚才看到你的下巴。”
　　“哈哈，上中师时，她是班里排前面的，我是排最后的，怎么追都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阿明比划着，并哈哈哈地笑着。
　　 黄影知道这些都是善意的玩笑也就不在乎，其他同学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呀。哪个是陈勇呢？黄影挖空心思也无法把名字跟人对上号。
　　“怎么样，下次我跟你去溪东一中玩，如何？”文轩看她没动静便说。
　　“我不去。好难为情。如果被他发现我们的事就遭了！”黄影依然侧卧着，“我们这到底是算什么呢？办公室恋情？”
　　 “是被大家称之为‘第四种情感’呀！你觉得这样好吗？”
　　 第四种情感？报纸上看过。黄影惊愕于自己真的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变得情感战胜了理智，变得也接受了这种有违于道德情感的行为。以前是思想上的出轨，现在是行动上的真正意义的出轨。不，不！这应该是第一次也应该是最后一次。
　　 文轩又问：“后悔了？”
　　 “不知道，只是很怕。”
　　 “怕什么！没有人知道的。这是最真挚的最纯粹的，我爱你！”
　　 黄影转过身说：“我真的没法抗拒。”
　　 “睡一会儿吧，累吗？”
　　 “你不累？”
　　 “不累！”
　　 文轩也迷失了方向，也许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头善战的狮子，站在高高的山峰上俯视着那些臣服的喽罗暗自窃喜。似乎，似乎她的柔软似水的肤上有着魔力，法力……
　 黄影也明白到他也许并不简单。便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招式的？”
　　 “哦？！这些还用学吗？你以前从没尝试过？”
　　 “没有。你以前常用？”
　　 “电视里也没看过吗？真的？”
　　 “没——有！”黄影羞羞地垂下眼帘。
　　 文轩惊呆了，他拧了一下她的鼻子，爱惜地，轻轻地，深怕一不小心就会碰“伤”这个神奇物种。他甜甜地睡着了，而她也在摇曳中疲惫地进入了梦乡……
　　 “啀！死定！”黄影身体蜷缩，双手紧紧地护在胸前，良久，感觉周围毫无动静，才睁开眼睛，真正地从恶梦中惊醒过来：房间很暗，诶？不是大白天的，窗外也没人，自己也是穿着衣衫的并没有一丝不挂。黄影长长地舒了口气，轻轻地悄悄地起来，走到阳台，想看看这大都市的夜景：周围很静，路灯依然在坚守着岗位，看不到悠闲的行人，只是偶尔有一两辆小车从路道上经过，道旁的大树在静静地耷拉着脑袋矗立着。远处江岸两旁的建筑物在多彩的变化着的灯光点缀下显示出他们的独特的风采，游轮在缓缓地前行，隐隐约约的，她就好像也听到了大海的浪涛声……
　　 当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不是那样一起，在和谐相处而是在互相角力较劲的时候，自己，自己是不是也被打败了呢？成了浪涛中被淘到沙滩上的沙子？
　　 黄影心中波涛汹涌，再没了什么欢悦，她蹑手蹑脚进了卫生间，认真冲洗一遍后再换上干净整洁的衣服，然后坐在椅子上整理着思绪等待着天亮。
　　“你怎么那么早？”文轩醒来急匆匆进了卫生间，再出来时也已经穿戴整齐，“你睡不着怎么不叫醒我呢？为什么把行李都收拾好了？”
　　“我，我昨晚梦见我们变成了一粒沙子被海浪抛到了岸边。”黄影轻声说。她没有把真正的梦境说出来。
　　“沙子？为什么不是漂亮的贝壳呢。被海浪抛到沙滩上的除了沙子还有珍贵的贝壳哦。走吧，别想太多了。”文轩故作轻松地说。
　　黄影还是拿了自己的行李，并且劝说文轩不要“因小失大”，也应该住到会议安排地去，因为工作——饭碗才是最重要的。
　　“好吧，听你的。”文轩面无表情地说。
　　是呀，爱，真正的爱并不是等同于胡来。爱，是神圣的，爱她（他），就为她（他）着想。虽然为了爱，她可以奋不顾身。但是，现在这个“身”不仅仅是自己的，也是一个家庭里的，是爸爸妈妈的，还是丈夫和儿子的，还是这个社会大家庭里的，她没有任何理由不去好好地爱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