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留一条退路

　　（1）
　　
　　华仔走到校门口，王梅手拿粉笔盒、课本走近他，问：“来告别了？”
　　华仔说：“讨债来了！”
　　王梅问：“学校欠你什么？你捐的那五万吗？”
　　华仔说：“你欠我的，一个吻。”
　　王梅说：“还不到期！”
　　华仔说：“状元坳转让已无障碍，华总喜欢，土地爷们乐意出售，他们供需双方基本敲定，兰花园落地天堂村己成定局，我要吻！”
　　王梅说：“我要看到你的局定了才算数。”
　　
　　华仔因治服了林生里生而高兴，向王梅告捷，并不是真来讨吻。跟王梅磨了一阵嘴皮后，又再上状元坳促定局。只见两辆大汽车开到了屋前，华文从第一车驾驶室跳下来，吴百万从后车跳下来。车上载着活动板房的人字钢梁、支架和墙壁隔板等建材。
　　吴百万说：“华仔，你看！我让你，把华总送回来了。”
　　华仔看到、抓到定局了，问吴百万：“华总搞种植业，不算建设用地。状元坳这些地本来是没人用的。土地爷们不会宰华总吧？”
　　吴百万说：“状元坳，没人要。当然，也不会零地价供她。转让价格，县政府有人跟她谈。你们出让方没出难题。这宗土地交易，比较顺利完成了。”
　　华仔问地价多少？华文说，商业机密，你别打听。
　　吴百万说，这宗土地交易有创造性，核心是政府给农民让利，给转让方补偿多留一点。承包人这么痛快地转让状元坳承包权，政府决不会挤占他们应得的补偿。地价，政府直接跟华总谈定，已签合同，华总资金到位合同即生效。吴百万说的创造性，表现在政府部分放权。即关于青苗和地面附着建筑物的补偿，应华总要求，政府不过问，由转让方直接跟华总谈，这样省事，也免得转让方担心、埋怨土地爷们克扣什么。
　　华仔什么话也不说了，忙指挥卸车、搬运，李胜田、林月亮也来搭手。
　　吴百万—边搬物一边说，兰花园这类项目，适合村里办，不占好地，就业岗位多，也环保，见效快。要求抓住不放，尽快开工。华总性子急，看准了，抓住机会就不松手。要华仔好好配合华总，千万不要在补偿方面斤斤计较、节外生枝。
　　华仔扛起—根铁杆又放下，说：“吴书记，我还有个方案：我们家家富特色农业创业园挂牌了。那就请华总向我们创业园投资，我们以承包地作价入股。”
　　华文鼓掌，叫道：“好！这个方案好，我们合作建兰花园。”
　　吴百万说：“你们两个真会捡便宜，一个不要花钱买地，一个抓了大投资！”
　　华仔说：“对天堂村更好！抓住了一个好项目，调整了农业产业结构，就地吸纳了大量富余劳力，仅工资一项，全村年增收120万元以上。”
　　吴百万干脆利落，说：“你这个方案不行，县里没人理你！”
　　华仔问：“为什么？”
　　吴百万不正面回答，只说：“最理想的是，你家家富创业园作为这宗土地的使用权人，申请出让。批准后，估计没人来竞争，就可以由政府和用地方华总协议出让。”
　　华文说：“还是当官的人聪明，为官方想得周到。”
　　吴百万说：“不要想别的什么方案了。华仔，申诉材料写好没有？”
　　华仔说：“一直没有时间写，也没有心情。”
　　吴百万说：“这种事，你本人不告诉，公安局没法查办那个假冒拘捕案。”
　　华仔说：“等兰花园落地再说吧。”
　　吴百万也狡猾，就这样转移话题，打回了华仔的另一个方案。
　　
　　华文等待吴百万和华仔谈完，把华仔带到棚屋边，拿出一个存折给他。这是预付青苗和地面建筑物补偿费，20万！不经过县、镇土地爷们的手，防止拖欠。华仔又低声询问地价多少钱一亩？华文拿起他的手，食指在他掌心里划了个数字，便宜得使华仔一愣。土地爷们要求严格保密，千万不要外泄。
　　对华文来说，比起买原定的地块，土地成本节约了一大半，而且以利用荒地名义，批办也快，又不占政府建设用地份额，额外得了一笔卖地收入。华文省了钱，自然忘不了华仔和伙伴们转让状元坳的慷慨大度。预付这20万，只是表明她的决心和对华仔的信心。她巴不得明天就看到状元坳万紫千红！
　　那边，众人忙着卸物。这边，华仔和华文继续私谈。华文种植的是红掌兰等十多个名贵品种，是从荷兰引进的，主要销往海外。农艺专家、技术人员是从台湾请来的。她要求华仔在本地选拔一批青年人学技术，提早培训。水样、土样，都化验了，各项主要指标全优，实在难找。只要不发生新的污染，就放心了。十几个温室大棚落地之日，就是数钱之时！
　　华仔把华文拉到一株树下，避开众人视听。他想给华文当媒人。
　　华文一听，倦意顿消，双眉高扬，说：“我的心受过伤，排他性很强，这媒人不好当。”
　　华仔说：“我的运气好，总是心想事成。你信不信？”直说有个男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吴百万。他介绍道：“吴百万比你大三四岁。身体好，军人气质不减。他的前妻是北京驻军大机关一位军级部长的女儿。他是汽车驾驶员，给部长开车。后来，当了一个军火仓库副政委。他是农民出身，岳母和前妻一直看扁他，嫌他这嫌他那，大门钥匙也不给他。前妻准备出国，要考试。自己关门看书，他要进房里去还得先敲门、喊报告。他忍受不了这种待遇，协议离婚了。女儿归他，留在北京。他舍不得女儿，想等工作稳定了，环境好了，把女儿接到身边。”
　　华文说：“我和吴百万刚接触，正想在青龙镇投资实业。我欣赏他当过兵，不贪恋高干家庭，有军人气质，想做一番事业。我也欣赏他对女儿的那一份感情。在这宗土地交易中，他帮了大忙。今天，他又帮我押车、卸车，你喜欢吧？”
　　华仔说：“那，他追你，我这个媒做成了。”
　　华文说：“你真没经验，他傲，看不起人，还有点狡猾。”
　　华仔说：“他不是狡猾，是军人的灵活机智。”
　　华文说：“老弟，谢谢，不要跟他提这件事。你关心关心自己吧！”
　　
　　（2）
　　
　　20万攥在手里，华仔心里踏实了，急忙回家。他走进棚屋，打开笔记本电脑，赶写天堂村土地盘点报告。曾祺往一个木箱里装一些碗筷，作搬家准备。她找锤子、钉子时，不慎绊着一条外露电源线，电源扯断。华仔一声惊叫：“妈，糟了！我还没来得及保存哩。”一边接电线，一边说：“您等两天再装箱吧。”
　　曾祺说：“这些锅瓢碗筷，都是要带走的。”
　　华仔精力突然分散，愁眉不展，两眼发直。
　　曾祺停手，盯着他：“数据都丢了吧？怪我！”
　　华仔说：“没关系，能恢复。”他保存后，打电话，请王梅到他棚屋里来一下，带理发工具帮他把头发剪掉。
　　曾祺说：“这棚子里太潮了，骨头都会发霉！”
　　华仔说：“我想好了，新屋还是要起。就是去县里了，这个老根据地还要留下。城里人不准到农村买宅基地盖房。我们现成的宅基地怎能放弃？万一在城里落难了，这里是最好的避难所。我准备盖一座环保小楼。”
　　曾祺多心，问：“工作是不是悬？”
　　华仔说：“不悬，只是想留一条退路。”
　　
　　王梅拿着理发工具来了。曾祺忙出去打猪草，交代他们，要是雨来了，快把外边晾晒的被褥收回来。华仔搬个凳子在棚子门口坐下，要王梅给他修个平头，胡子自己剪。
　　王梅问：“你不去吓公安局长了？”
　　华仔说：“我现在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找公安局长。”
　　王梅透露一个重要情报：何卫东可能要到福光公司去当副总。提醒道：“兰花园落地了，他们征地更难。何卫东不会甘心，你要防止他和李光福勾结，挤压你，把兰花园搅黄！”
　　华仔说：“我早就说这两个人是连体儿。一个身子两个脑袋，做不成大事。”
　　王梅剪着长头发，扯得华仔呲牙咧嘴。他问：“你想听雷人消息吗？”
　　王梅警觉地问：“设计好了升级版吧？”
　　华仔说：“差不多，迷你型的，又要叫你刮目相看。”
　　王梅收了推子、剪子。华仔摸摸头顶上，还留一撮长头发。王梅大笑，要审查了他的升级版再剪。
　　华仔说：“我又有了20万，林里生也俯首称臣了，大局定了！”
　　刚剪了头发，王梅表示愿意去状元坳看看，还没看20万的票票，林里生打来电话，说状元坳出问题了，要华仔速去。
　　
　　华仔火速赶回状元坳，林里生掀开华文运来的那一堆旧设备的遮盖物，让他看，质问：“你跟华总怎么签合同？你签过合同没有？你看出什么问题没有？”
　　华仔说：“你如果看出有问题，请讲。”
　　林里生说：“你总是把我们甩开，单独陪华总考察、联络、密谋，一手包办。她怎么糊弄你的？你看这堆破烂！”
　　原来华文运来的全是旧货。人字钢梁生了红锈，一个塑料编织袋装些钉子、卡子。华仔手一碰，被钉子扎出血了。这就是说：华文把废钉子也运来了。
　　林月亮说：“卸车时，我就看出全是破破烂烂。”
　　李胜田问：“华哥，女老板真有钱吗？不会坑我们吧？”
　　华仔说：“对！你们都心明眼亮，我是瞎子、傻瓜！华总坑你们了！”
　　华仔转身离开，坐在—个人字架上。
　　林里生看华仔一眼，对林月亮说：“他老虎屁股，我也要摸！是不是华总给他一辆旧车，把他收买了？”
　　李胜田说：“商场潜规则，拿人好处替人办事。”
　　林月亮说：“你莫跟着瞎怀疑！”
　　华仔走近小车，坐到驾驶座上了。林里生大步过去，把他拉下车。林月亮和李胜田怕他们打架，先把两人隔开。
　　林里生问：“你尽替华总想，还吃了华总什么好处？”
　　华仔说：“好处多呢，除了小汽车，我还拿了钱！想知道多少吗？”
　　林月亮说：“你们两个，山上没动过一锄头，天天乱跑，凭什么来领导我和李胜田？”
　　华仔说：“月亮，你也没良心了？山上的树坑，多数是我和王叔挖的！”
　　李胜田带刺说：“对！月亮别乱说。华哥就是凭钱当领导。”
　　华仔亮出存折，在大家面前左晃右晃。林里生一把抢着细看，月亮也挤着看。李胜田见他们看得放不下，夺过去，躲到一边慢慢看：真的！2字后边还有五个零，6位数，20万！户主：崔德华！
　　林里生、李胜田、林月亮六目相对。
　　华仔说：“决非假冒！华总预付的青苗补偿费，多退少补。放心了吧？”
　　林月亮说：“这怎么可能呢？”
　　李胜田把月亮拉到车后，小声说：“可能！华总真是富婆，现今，有钱的男老板养二奶，有钱的富婆养小白脸。像华哥这样的小帅哥，送一辆车，带20万，富婆肯定不会吃亐！”
　　林月亮打李胜田的手。李胜田趁机抱住她不放。两人打打闹闹，吵到了设备堆前。林里生也把华仔拉出车，拖到设备堆前。
　　
　　华仔哈哈大笑，说：“这些设备，确实是华总拆了一个旧厂搬过来的。华总本来要在她的家乡建兰花园，打了20万元起动资金。不料，钱被村干部挪用还了贷款和饭馆欠账，还要求她追加投资。越套越紧，越陷越深。她看中了我们天堂村的优良环境，相信我们，才忍痛割肉止损。那边，能搬走的，她都要搬过来，连—根钉子也不丢。咱们好好向她学习吧。”
　　林里生听了，惭愧地低头说：“华总怎么不早解释？”
　　华仔说：“还要多少解释？碰上你这种人，她什么也别干了，整天向你解释这个，解释那个。她精打细算，充分利用旧设备，既节省大量厂房建设投资，也能加快建厂速度，确保提前投产。双方合作，要互相信任、照顾。华总相信我们，我们也要让她放心。”
　　林月亮不好再讲什么，问：“这20万怎么用？”
　　华仔反问：“想分钱吗？”
　　林里生说：“那也不能你一个人拿着。”
　　华仔说：“更不能给你拿着。”
　　林月亮说：“华总给你个人的钱，我们不眼红。”
　　华仔说：“放心吧，这是家家富创业园的钱！”
　　手机响了，华仔接电话，王梅告急：学校出事了！他扔下一句：“学校要出人命了！以后再说这20万。”匆匆忙忙奔向汽车，呼隆呼隆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