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得饶人处且饶人

　　（1）
　　
　　华仔跑回山里，刚走近老虎洞，何卫东陪同李所长等人从另一条小路追上来。华仔抢前一步，匐匍前进，神速地进入了洞里。李所长、何卫东只差几米，没能把他堵在洞口外。华仔搬一块大石头堵住洞口，头露在石头上面，两只大眼睛冒出愤怒的火花，喊道：“你们逼我上绝境！谁靠近，我就砸死谁！”
　　李所长张开双手，把大家推后几米远，喊话：“崔德华，不要误会。我们今天不是来拘捕你。你受冤枉了，县公安局的拘捕令是有人假冒的！”
　　华仔回答：“你们不要玩小儿科！有文件没有？送过来。”
　　李所长要走近华仔，两随员陪着。
　　华仔喊：“李所长，你不要来，叫何卫东送来！”
　　何卫东喊：“华仔，见好就收吧。没有什么正式文件，县公安局查无此案，反正你没事了。”
　　何卫东试探地向山洞走去。华仔退了一步，让何卫东进了洞，一把将何卫东推进了洞里的黑洞，拿起长手电筒，自己也钻进了黑洞里。不知深浅，不见人影。
　　华仔说：“何卫东，你马上就死了。说！为什么往死里整我？”
　　何卫东说：“这回，真跟我没关系。我分柝是谁整你。”
　　华仔问：“谁？”
　　何卫东说：“我知道也不讲，你把我推下去吧！”
　　华仔说：“你别逼我，我就想叫你死！”
　　何卫东缩成一团，双手抓着石头，发抖。双脚也不敢动，只觉得脚下就是万丈深渊。一线亮光闪现，他不敢挪动身子。
　　华仔说：“我和你不是什么同父异母兄弟，但我已经认老书记为义父。看在义父面子上，给你留一条命！”
　　何卫东说：“只要我能活着出去，我就要灭了你！”
　　李所长在洞外惊呼：“崔德华！你真要犯法吗？”
　　林里生喊：“华仔，冷静，冷静，冷静！”
　　华仔真把何卫东弄死在黑洞里，怎么收场啊！李所长要林里生进去劝劝。林里生连连摆手摇头后退，李所长和他的随员都不敢进入黑洞。
　　男女老少村民，100多人，都跑到老虎洞前看警察抓“逃犯”。李所长安抚人们不要挤在洞前。华仔从黑洞里爬出来，手捏捏胡子，喊：“李所长，快去救何卫东，慢了，只怕尸骨也找不到了。”
　　李所长说：“崔德华，何卫东要是有个闪失，你就是犯故意杀人罪！县公安局清查了，从来没对你发出拘捕令，没有人揭发检举，没有按刑事诉讼程序正式立案，也没有按法律程序进行侦查。没有任何审批手续，更没有发过搜查证，没作搜查笔录。”
　　华仔问：“他们不是你带来的吗？”
　　李所长说：“这是严重的假冒行为。县局答应，只要你本人报案告发，就可以立案调查。你快把何卫东领出来吧！”
　　华仔说：“何卫东不小心掉进了黑洞，我也不敢去找他，请原谅我爱莫能助。我马上向公安局讨公道去！”
　　他不慌不忙地卷起被褥，一一塞进行囊，背起行囊，拎着密码箱要离开。前脚刚跨出洞口，又缩回去了。不行，他还得看一看，李所长不会搞诱捕吗？
　　林里生说：“华仔，何卫东没出来，你不能走。干娘常讲，饶人是福，得饶人处且饶人。”
　　李所长说：“也是！要说有错，是我错，我没看出是假冒。警车牌照也是假的，警察制服都是假的，假警察！我都没有识破，也没怀疑。你过来打我几拳吧，千万不要闹出人命。”
　　华仔说：“人命不人命，是你所长的事。”故意逗李所长发急：“黑洞太深了，又看不见，我不敢进去。请所长大人深入一下吧。”
　　李所长和他的随从哪里敢进洞？
　　华仔说：“你们再不进洞去救何卫东，怕真的找不到他的尸体了。那你们别怪我，我可以不走，但我也不敢进洞去。”
　　
　　华仔坐在大石头上，打开手机，第一是和华文通电话：“华总，你好！我已经抬头见天日了！对，假，假的，全是假的！这下，该让别人体会体会暗无天日了。好，见面详细向你汇报，希望你尽快来天堂村。兰花项目可以启动了！”
　　他打完电话，要动身离开。李所长把他拦住，并没有动手抓他。李所长的随从人员只防着他，紧护李所长。他开始相信，真不是来拘捕他的。
　　何永久和挺着大肚子的古玉兰来了。华仔急忙站起来。
　　何永久喊：“华仔，想出气吗？过来咬我几口，我拿老命赔你！还有，玉兰，她两条命，也都搭给你！还不够，何卫东的命也扔给你！”
　　古玉兰恳求道：“华仔，有事好讲好商量的。”
　　华仔说：“这时候，你们要好讲好商量了，害我时，有商量吗？”
　　何永久说：“玉兰，随他，跟我回去！”拉起古玉兰要走。
　　古玉兰盯了华仔一眼，华仔软了。心想，怎么也不能伤了义父呀。他女儿早遭车祸夭折了，就这一个儿子，是亲生骨肉，你义子能代替亲生骨肉吗？大庭广众，你还不习惯称他义父哩！他学古玉兰的话：“老书记的，莫急的！何卫东在洞里的，探险的，很安全的，他会照样当爸爸的。”，拿起手电进洞去了。
　　
　　人们只眨一下眼睛，华仔、何卫东出来了。何卫东完好无损，装无事说：“大家等急了吧？这回，我可发现了一个奇洞，洞里可能有金银财宝。”
　　华仔看准李所长真不是来拘捕他的，背起包、拎着密码箱走了。
　　古玉兰走到何卫东身边，上下打量他。曹云秀、李大发姗姗来迟。何永久、李所长面面相觑，神情严肃。
　　古玉兰问何卫东：“在洞里，华仔对你怎么的？”
　　何卫东死要面子，说：“没有！真没有怎么的。”
　　曹云秀问：“他没跟你打架？”
　　何卫东说：“没有！他也怕死，进了洞不敢动。”
　　李大发问：“老虎洞到底有多深？”
　　何卫东说：“那可是深不知底。他把我拉进黑洞，说洞有多深，叫我坐着不要乱动，防止掉下去。我知道他有一肚子气，想吓吓我。为了满足他的报复心，我将计就急，装得被吓着了。他的气也发泄了！”
　　何永久说：“我们都回去吧，马上开个紧急支委会。主要研究华仔的善后工作，总结经验教训。李所长，请您也参加吧！”
　　李所长说：“好！还得防止崔德华算账，大闹。”
　　
　　（2）
　　
　　李所长、何卫东本要请王梅帮助劝华仔，王梅以为他们是利用她诱骗华仔出洞，坚决不去。华仔离开老虎洞以后，拎着密码箱和林里生回到棚屋前。曾祺、王东生、王梅、林月亮、李胜田都惊喜万状。华仔扔下密码箱，先翻几个前空翻、后空翻，接着冲杜仲树猛击猛踢，让人看花了眼。
　　王东生说：“这下，大家放心了。棚子里太挤，大家各忙各的工作去，让她们母子高兴一下。”
　　华仔请大家留一下，发表通报：他已经向郭副局长报告，他讨回清白了！郭蓉这几天要来了解详情。
　　曾祺说：“黄泥巴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赃了。这下麻烦大啦！”她拿出剪子、剃须刀，要华仔剪剪头发，刮刮胡子。
　　华仔说：“这事没完！我要向公安局报案，查出是什么人假冒，不查出造假害我的人，我不刮胡子！”
　　胡子不刮可以，身上痒得难受。华仔先去洗澡，王梅陪着。两人走进山涧，寂静无人。一股水流从崖上飞泻而下。华仔赤身裸体站在流水下冲洗头发、身子。王梅站在远处，躲在树叶下窥视。她看见一个赤背，目光欲收不能。华仔转身，在水花笼罩下，模模糊糊显出他那强健的身体。王梅一震，紧紧捂住双眼，目光却从指缝里射出来。只听华仔吼叫着：“我自由了，自由了，自由万岁！自由万万岁！”密林里传出回声。
　　华仔洗完澡，走出瀑布，走到一悬崖边。喊王梅：“小妹，快来，救我！”
　　王梅不由自主地跑到悬崖边，只见华仔半个身子滑下崖，两手抓住了灌木。飞瀑下，山溪流水欢歌。
　　华仔哀求道：“拉我一把，我失控了，要掉下去了！”
　　王梅跑近，拉住华仔一只手，没拉紧，华仔掉入小溪。
　　王梅惊问：“你没摔坏吧？”
　　华仔喊：“你下来看看，我完了，掉下深渊了！”
　　王梅小心往下看，水不深，要他快上来。华仔这才露骨地说：“我已经坠入爱河，不能自拔了！”王梅顿悟，转过脸不理他。
　　华仔走近王梅，火辣辣的目光盯住她，她不敢抬头。
　　华仔说：“小妹，我没骗你吧？我怎么会犯法呢？我自由了，真的坠入那个，那条小河了，只有你能把我拉上来。”
　　王梅顺手拿起毛巾往华仔嘴里塞，说：“我知道你的意思，请免开尊口，快回家吃饭去。”
　　华仔的初吻欲已暴露无遗，两片嘴唇像即将绽开的花瓣，身子没靠前，花瓣似乎被王梅吸引过去了。
　　王梅转身走，华仔追着。两人沿着小溪追逐。王梅趟过小溪，华仔一跨步，跃到对岸把她挡回。他起头，掬溪水嬉戏。王梅也忍不住向他掬水。
　　
　　自从得知王梅的刑警男朋友是虚构的，华仔就想升级。只因自己“在逃”，暂把升级念头掐了。现在，他己重获自由，清者自清，无需什么解释，他再也按捺不住，大胆向她表白。
　　王梅说：“乘虚而入，不可能！”理由是，等她完成任务，回去再谈，要求他赶快先回县里工作。
　　无理！华仔几乎喊出来了：“我如果回不去呢？”
　　王梅坦率地说：“对不起，你回不了国土局，我连了解你也没必要了。”
　　华仔问：“你真的只想找城里人？”
　　王梅斩钉截铁地回答：“是！”
　　华仔问：“找官二代、富二代？”
　　王梅说：“是找要可信可靠的—代！”
　　华仔说：“华大姐再来，兰花项目落实了，我就能回去。”
　　王梅说：“我有一种预感，你还会有事。”
　　华仔问：“那你说，我要怎样才不会有事？”
　　王梅说：“我也讲不好。”
　　华仔说：“这回，是我欠你了，害得你和你爸爸不得安宁。我想吻你一下，可以吗？”
　　王梅扑上前，趁华仔不备，推一把，华仔踉跄几下，倒在水里。王梅又拉他一把，在华仔额头上一个速吻，转身跑了。
　　华仔追着，抓住了王梅的手，两人面对面，眼里都燃烧着青春激情和欲火。他主动向她贴近，她没有明显退避。但一瞬间，她躲开了。他吻她不行，她倒先吻他。华仔仰天躺在溪水里，两脚乱蹬，他觉得吃亏了，没有尝到被吻的甜蜜。这不是他要的初吻，这是被初吻！
　　等他起来时，王梅跑远了。他大叫：“这不算，没有互动，被初吻，被初吻，还没感觉，不算！”他追着王梅，喊：“我把爱情之灯擎在我的心里，灯光照在你的身上，我却被抛在后边阴影里站着。”
　　
　　当晚，何卫东在广播上宣布：县国土局下到我村实习的大学生新干部崔德华平安无事了，清白了！前次，有人来拘捕他，说他犯了大案。那全是小人假冒、陷害！何卫东代表两委，向崔德华同志赔礼道歉。两委特别是他本人没有识别真假，使崔德华同志不幸蒙冤。都要深刻检讨，吸取教训……
　　全是官话！华仔转身冲进棚屋，冲动至极。何卫东配合假冒公安，压了他这么长时间，把他搞成了野人，要成“白毛男”了。他决不相信何卫不识别真假！
　　吴百万、何永久来了！吴百万没落座，打开一包鞭炮，向棚外喊：“林里生，拿去，放！”劈劈啪啪的鞭炮声响起。华仔急着要出去。
　　何永久说：“你明天就赶快落实兰花项目征地。两委保证给你出好评定，欢送你回国土局上班。”
　　吴百万说：“这个假冒案，县局要查。困难是，现在，我们都没有线索、证据。车牌号没记住，亮了拘捕证、通缉令，也都没人细看。惟一的线索就是有个大胖子警察。现今，以假乱真多得很，怕公安局也难查。你写个申诉书，尽量多找些线索，我替你递到公安局去。”
　　
　　喜庆的爆竹声未停。何卫东没事一般跑来了。他是何永久叫来的，要华仔跟卫东握手言和。何卫东、华仔都不伸手。
　　曾祺喊：“儿子，得饶人处且饶人！”
　　华仔伸出手来，和何卫东握手。何永久看着，潸然泪下。
　　紧接着，何永久、何卫东、曹云秀、李大发、古玉兰坐在书记办公室，开紧急会议。主要是研究华仔的善后工作，总结经验教训。
　　正说着，华仔穿着西装来了。何永久请华仔坐，华仔直立在大门口。
　　何永久说：“你先去剪剪头发，刮刮胡子，好好歇几天，要你母亲做些好吃的，补补身体。我还指望你办好家家富创业园。”
　　华仔说：“鬼就在村里，我上县里、省里告状去！”
　　何永久说：“你，还年轻啊，自己心再高，本事再大，也要相信政府，相信领导，个人单打独斗，盲目乱干，是要吃亏的！”
　　华仔说：“老书记，那也得看领导好不好。有的领导还整人、害人哩！我这么惨，就是遇上了整人的领导、干部！”
　　华仔转身走了。何永久要何卫东快出去拉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