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打死也不屈招
作品名称:刷新天堂 作者:林虎 发布时间:2015-07-23 17:56:30 字数:4813
(1)
何永久在厨房门口探头看他几次,出来时,几盘菜摆在餐桌上,有焟肉、薰鱼、鸡蛋,大米饭。他给华仔解脱双手,却把他双脚更紧地捆在桌子脚上,坐在华仔对面,看华仔吃。
华仔毫不客气,端起碗就狼呑虎咽。何永久看他那吃相,露出怜悯、忧伤。这些日子,华仔吃苦了,让他好好吃一餐吧。华仔吃了一碗,自添一碗饭,一团饭掉在桌上,他捡起送进嘴里,又埋头吃着。他真饿了,馋了。
何永久说:“我不怕别人说我包庇你,不管怎样,你捐资助学,承包状元坳,保护王老师,水塘清淤,都有贡献……”
“还有个重要的,不容易看见!”华仔吃了一块肉:“那就是,村民也可以不出村、不离土,领工资过日子,九种人也可以富起来。”
“你对,这也算你贡献!”何永久把肉菜盘推近华仔说:“把肉都吃了。我不管你贡献多大,犯了法,决不包庇你!你要理解我,我是想让你减轻处罚,不要公安局来搜山围捕,防止他们开枪,就地击毙你。这还是保护你呀!”
华仔说:“我理解,理解。让我吃饱饭再讲好吗?”
何永久说:“好,你吃,听就行了。你父亲江朝阳是我的好朋友……”
华仔呛了一口,喷出饭来,说:“老书记,不要提他,我没有父亲,只有您这个义父!”
何永久说:“我也不想讲他了,我有责任照管你。江朝阳不相信我,他要跟我建社会主义天堂,放了空炮,像你说的,背叛了理想,抛弃了你们母子,我还是把他当朋友,一直想着,他背叛,我不背叛。他弃我不弃。要是哪一天见了江朝阳,我会还给他一个好儿子……”
华仔放下筷子,说:“义父,我们也忘了他吧!他跑路,我不跑。他放空炮,我不放。他不要天堂了,我要!我保证跟您,刷新天堂!”
何永久说:“好!我爱听你这些话。他当了大资本家,还回过县里。人到了县里,还不见他来找你们母子,说明他忘了你们,也忘了朋友。不要指望他了。”
华仔说:“我从来没指望他!老书记,我们达成个协议,以后再也不提他,我妈妈也恨他,我们都忘了他,行吗?”
何永久说:“老婆、儿子都不要的人,还提他做什么?”
华仔说:“那就不谈他了。您送我去投案前,我必须回家见见我妈妈,让她亲自送我去自首,落个大义灭亲的好处。这总可以吧?”
何永久说:“这个我同意,不过要公事公办。只准你在村委会办公室和她见面。我保证,从你进我门,就算你主动投案了,明天只是去派出所办手续。”
华仔把一盘腊肉、一盘鸡蛋一扫而光。又添饭拌了油盘底,直到把饭菜消灭干净,打着饱嗝。何永久催道:“我们去办公室吧,通知你妈妈见个面。”
华仔说:“我不跑,您给我松了绑,我收拾洗了碗筷。”
“回来再收拾吧。”何永久不想松绑。
华仔要上厕所。何永久问:“你吃饱了就想跑,是不是?”
华仔说:“我跑,就会连累老书记,人家以为您故意放跑我。您放心,我不会做牵连别人的事。”
何永久说:“你要明白我的苦心,儿媳妇出问题,连夜送医院,会不会流产,我都不顾了,劝你去自首,你要跑,对得起义父吗?”
何永久把华仔的手和自己的手拴在一起,先陪华仔去上厕所。
华仔说:“老书记,这多不好呀,我要屙屎!”
何永久说:“不怕,我站在茅坑边等着。你这人太鬼了,我看得出来,你还想跑。你别喊我义父,虚情假意!”
没办法,何永久只好全松绑,放华仔进了茅厕。他警惕地堵住茅厕的小门,两眼从半截门板上空望过去。
王东生去县里探听虚实还没音讯,曾祺坐在棚屋的电话机旁边等电话,心里火急火燎。王梅陪着曾祺,朗读泰戈尔的诗:
我焦灼,我失眠,
我是一个异乡的异客。
您吹送给我的气息,
悄声细语着,
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希望……
曾祺无心听朗诵,问王梅:“你爸爸怎么还不回来?也不打电话。”
王梅说:“阿姨,不要着急,我爸爸肯定会回来。”
曾祺怎能不急?明天,限期到,后天,公安局就要来搜山了!华仔躲不住的,躲进老虎洞也会被烟薰出来,躲也不是办法。
门口炉子上的水壶发出警报,水开了。王梅放下书,走出门,往热水瓶里灌水时,思想又开岔了,曾祺也不知她想些什么?只见王梅手抖动,开水淋在她脚上。她一声惊叫,水壶落地。水散在脚上,脚烫伤了。
曾祺过来,心里不满,只说:“小心嘛!”王梅左脚背大面积烫伤,脱鞋袜时,撕下了一层皮。曾祺只能用土办法,给王梅抹上食用油,叫她躺下别动了。
王梅说:“阿姨,我真没用。安慰不了您,反给您添麻烦。”
曾祺说:“你躺下吧!”接着打电话,大声叫:“月亮,快回来一下,干娘想你了!”这也是宣布,你王梅真没用!
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林里生、李胜田、林月亮都来了,棚屋里挤得满满的,王梅不能再躺,坐在床边。林里生、李胜田挤在一起,林月亮紧挨着曾祺,两人不停地抹眼泪。
林里生说:“大家都不要怕,华仔没亊,肯定被人诬陷了。”
李胜田说:“被诬陷进牢里的人,一样要受苦!”
外边汽车喇叭响,大家一起挤出去。见张强开的小卧车停在门外,王东生回来了。林月亮扶着曾祺,王梅拖着一只脚,都站在门口。
王东生说:“你们都在里边等一等,老曾,你出来,我先跟你讲几句。”
林月亮扶曾祺出门。王东生叫月亮也在屋里等,他搀着曾祺走到汽车边。张强还坐在驾驶座上。王东生说:“张强,你也进屋去喝口水,我还要用车。”
张强下车后,王东生扶曾祺坐进后座,自己坐在副驾驶座上,扭转身,面向曾祺。曾祺说:“看你神秘兮兮,快说吧。”
(2)
王东生说:“老曾,情况不好。你坐好,深吸一口气,稳住,听我慢慢讲。”曾祺稳坐,说:“快讲吧!”。王东生说:“我跑了一天,找了几个人,都挨不上公安局的边。人走茶凉,退了,谁还理我呀?还是没有探到可靠消息。本想明天再找人,怕来不及了,只好连夜赶回来。我怕他们突然袭击,提前来搜山。”
曾祺叹道:“儿子没救了!”
王东生说:“不!有一个重要情况落实了。你别生气,要听我讲呀。”
王东生停了停,看曾祺还平静,就说了:“江朝阳也不叫江朝阳了,改名换姓,确实回过县里,也很有钱,跟县长关系特好。很多人不知道他就是老江县长的儿子江朝阳。县里领导都指望他投资,都巴结他。”
曾祺急了:“你啰啰嗦嗦,想说啥呀?”
王东生说:“危难关头,只能利用江朝阳的关系,去求县长过问一下,也许管用。至少可以争取免去武装搜捕,多给我们一点时间,好劝华仔主动投案。”
曾祺想了想,意外地现实、冷静,说:“江朝阳这个,你可不要跟孩子们讲,对外人更不要讲。孩子犯了法,还得靠江朝阳的面子救人,我丢不起这张老脸。”
王东生说:“我这不是避开孩子们,单独跟你讲吗?行不行,由你决定。”
曾祺说:“你去跟儿子讲,他自己决定吧!”
王东生说:“我还得告诉你,华仔的工作保不住了。我托人去找国土局的郭副局长,她也着急,生气,透露了,国土局领导倾向取消录用华仔,只等公安局的结论,后边好多人等着填补那个空缺哩。”
曽祺又长叹:“老王,我前世得罪了谁呀?”
王东生说:“你没有得罪谁。江朝阳回到县里怎么不找你呢?从县城来村里,不远嘛。好歹应有个交代,不该这样绝情嘛。听说,他托人找过李家。李家老头还在,也绝情,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不见他!”
曾祺说:“不提他了!我不靠他。你帮我一下,还是先见见儿子,听听他的意见,找不找江朝阳救他?江朝阳救不救得了他,由儿子自己定!”
棚屋里的年轻人都沉默着,倾听外边动静,向外期盼。王东生扶着曾祺进屋,把她交给月亮,月亮扶曾祺坐好。王东生要王梅倒水给他喝,王梅行动迟缓,不说她脚烫伤了。倒是李胜田有眼,抢着给王东生一杯水。王东生咕嘟喝够,抹抹嘴说:“真渴!大家都沉住气。林里生,你立即联系华仔,叫他火速回来,回这里!我劝他去投案,大家不要走。”
林里生说:“怕他不听我的,王梅打电话吧。”
王梅说:“我打就我打。”埋头发短信。
王东生说:“发短信就说,我的死命令,必须立刻回来!”
短信发送成功,紧接着,华仔回了电话:他正在何支书家里,何支书同意他和妈妈去村委会见面。请妈妈立即到村委会去,别怕,有老书记陪着。
曾祺立即穿戴、收拾停当,自感气力不支,找了一根竹杆当拐杖。月亮搀扶她出门。王东生及后生们都随同前行,王梅滞后。
王东生说:“大家一起去好,亲友团劝华仔投案,越早越好。”
曾祺对王梅说:“你脚那样,在家躺着吧。”
林月亮说:“王老师去最好,华哥能听她劝。”
华仔的亲友团浩浩荡荡地向村委会走去。
华仔、何永久已进入书记办公室。两人还用绳子连在一起。何永久笑道:“你看我,像不像警察抓逃犯?”
华仔说:“我不是逃犯,您也不是警察。”
何永久说:“你要理解,我这是防范措施,我没权力捆人,不能让你妈妈看见捆你。放了你,你要跑,就会连累你妈妈。”
何永久给华仔松了绑,看看他手腕上,没有勒痕,说:“我捆得很松,舍不得捆你紧了。”华仔说:“我要跑,您捆得再紧,我也早就跑了。”
曾祺及随行进入村委会,上楼梯。曾祺上到拐角处,腿软了。她扶着扶手站住,拄着竹竿喘气。大家耐心在后边等她歇息。
华仔、何永久都听见脚步声,两人都站立迎候。
曾祺拄着竹棍,由林月亮、夏香莲扶着进门。她在门口看了华仔一眼,不等大家进门,突然挥起竹棍朝华仔打去。华仔闪得快,棍子落在办公桌上,打坏了一个茶杯。曾祺喘气不止。月亮挡住她。
曾祺咆哮道:“谁也不要拦我!他是我的儿子,只有我有资格、有权利审他、骂他、打他、罚他、治他。儿子,你今晚还不讲清楚,到底做了什么坏事,我打烂你一身肉,打断你的脚,我也不活了!”
华仔扑通跪在曾祺膝下,紧紧抱住她双腿,哭道:“妈妈,我的苦妈妈,别人不相信我,难道您也不相信我吗?我绝对没有犯法,也没有做任何坏事。相信我,求您相信我,我的好妈妈!”
曾祺说:“通缉令都发了,只有明天最后一天了!”
华仔说:“您打死我,他们来打我100枪,我也不会招,我没什么可招的!”
到这时候候了,还嘴硬,真是属鸭子的?曾祺停了一下,积攒了一点力气,挥起棍子狠抽华仔后背。华仔不抗不避,任她抽打,让她出气。何永久、王东生都喊:“不能打,慢慢讲!”曾祺不听。林月亮、夏香莲、向阳花一齐阻挡曾祺,挡她的棍子,挡不住,月亮手上挨了一棍。王梅跛着一只脚上前劝止,推推搡搡中,她倒在地上,把华仔也碰倒了。
曾祺气恨交加,心在哭泣,已有气无力。
华仔说:“我想了,现在,什么都可以造假,警察、警车车牌、拘捕证、通缉令,都有可能是假的。”
何永久说:“谁敢做假警察?”
华仔说:“有人急着干坏事,怕我曝光,急着把我弄开。也许,有人以为我有钱,想敲诈我一把。我不是凭空想,我有根据,只是不好说。如果,我真被他们抓走,有可能把我拉到一个背人的地方,打个半死,割了我的舌头,扔下就走,或者干脆整死我,都可能,那真会死不见尸!”
曾祺说:“我再也不管你了,我死去!”拖起棍子要走,华仔拖住她,大家都挡住她,扶她坐在椅子上,林月亮倒了一杯水给她喝。
王东生要曾祺歇一会,对何永久说:“我跟华仔单独说几句吧。”
何永久点头,王东生带华仔出去。
两人走进会议室,华仔冲动说:“王叔,人活在世上,最大的痛苦莫过于亲人、朋友、最亲近的领导都不相信我,我也不想活了。”
王东生说:“我相信你!但是,公安局已经盯死你了,警车多次来村里,何支书说,这是天堂村从未有过的。这次又发了通缉令,三天期限也要满了。这不是闹着玩的。就算他们搞错了,也不好收场。”
华仔说:“肯定,不是伪造,也是他们搞错了!”
王东生说:“就算搞错了,他们也必须抓住你,才好下台阶。”
华仔说:“我还是再躲两天,看看再说。”
王东生说:“躲不住了,一个老虎洞,小孩捉猫猫还行。真逼得公安局围山搜捕,你插翅难逃。搞不好,就地开枪,你更说不清了。现在的公安干警,素质普遍提高了。你听我的,主动去公安局,是上策,是你现在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