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过好25岁这道坎

　　（1）
　　
　　王东生对华子说了找江朝阳救他的想法，他妈妈并不反对，要他自己决定。华仔听了，委屈得泪流满面。王东生说，男子汉，不要哭。现在，很多人看钱办事。我们也现实一点，江朝阳的钱，兴许能救你一下。
　　华仔不加思索地说：“王叔，不要提他了！我不找他，决不靠他。我的事，真不需要到处托人情、找关系。您也劝我去公安局投案，那就去吧！”
　　王东生说：“这就对了！其实，我也觉得找江朝阳托关系靠不住，远水救不了近火。他姓江，你姓崔，这关系要好多话才能讲清。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再说，他回过县里，为什么不找你妈妈？真绝情了？这，他可是不应该！”
　　华仔去上个厕所，王东生回到书记办公室，大家都把希望的目光投向他。曽祺打起精神，等他开口。王东生说：“说通了，华仔同意去公安局讲清楚。”
　　何永久问：“他人呢？”
　　王东生说：“上卫生间去了。”
　　何永久喊：“不得了，又跑了！”慌慌张张起身，把椅子带动。椅子拖到了屋中，他顾不上，跑出门去，华仔己无影无踪。他侧看王东生一眼，有话不好讲出来：是老王有意放跑了华仔！
　　曾祺也盘问王东生：“是不是有意放跑儿子？”
　　王东生赌咒发誓，说：“我轻信了华仔。”
　　华仔还能往哪里躲啊！曾祺又熬过了漫长的一夜。
　　
　　一线阳光从云层里透出来了，曾祺还以为在黑夜里。她和林月亮从棚屋里抱出被褥晾晒，又看见一辆警车进村，在村口停一下。一位警察下车，在车边张望一下，又上车。警车向村委会开去。
　　林月亮说：“干娘，怕又是来抓华哥。”
　　曾祺说：“看样子，他犯的事不小。”
　　王东生来了，他把月亮支使开，悄悄说：“老曾，我也没办法了，还是想再回县里去，找人打听一下江朝阳。”
　　曾祺火了，说：“以后你再提这个人，我咬你几口。”
　　王东生说：“咬吧，现在就咬。我叫一声江朝阳，你就咬我一口。”
　　曾祺真扑过去要咬王东生，他却躲开了。
　　曾祺说：“你安什么心？这时候还气我！”
　　王东生说说：“我好心救儿子，走投无路了。只要说华仔有个香港富商父亲，他们也许巴结还嫌慢呢，有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曾祺内心复杂，沉思，眼泪又流下来。
　　王东生说：“对不起，又戳着你的伤口了，算我没提。”
　　曾祺说：“我真的怕儿子依赖别人，让他彻底断了指望江朝阳的念头。没想到，你，你倒要他去靠钱！”
　　王东生说：“其实，我心里明白。儿子一无权，二无钱，不是也办成了大事吗？别小看他在状元坳的成绩。路子走对了，有第一步，必有第二步，他准能干出成绩来。不过，你心里也不是恨钱，只是怕儿子去寻找江朝阳，怕他离开你。我看透你没有？承认不承认？”
　　曾祺说：“是，承认！世上为了财富抛弃骨肉的人少吗？”
　　王东生说：“我就不会！”
　　曾祺说：“你！因为你发不了财！”
　　两人争论一阵，王东生放弃了找江朝阳救华仔的念头，一切只能由儿子自己去折腾了。本来是要给儿子过25岁生日的，这个情势，还过什么生日？
　　林里生、李胜田、张强心里都不平，硬要给华仔过生日。他们带着饭菜和酒来到老虎洞。华仔在洞口等他们。白天警车又来了，在村委会等了大半天，还是空着回去了。夜里，大家也放松了。
　　华仔说：“下次，再有警车来，你们看到了，一定要记住车牌号。”
　　林里生说：“干脆把车扣下，先审查它的真假。”
　　李胜田说：“肯定是真警车，假警车敢一次又一次地来吗？”
　　四兄弟挤在洞里，还能活动自如。林里生亮了手电筒，摆好饭菜和酒，并致祝辞，说：“今天是华仔25岁大寿，不敢叫你回家过。王梅、月亮陪干娘和王叔在学校里为你祝福。我们三个来陪你熬夜。”
　　开始，他们同唱生日歌，忘我，快乐。
　　华仔长叹道：“人生青春太短。如果能活100岁，我巳经耗尽四分之一！三十而立，三十而立，我到现在还一事无成。也当了啃老族！”
　　张强问：“什么叫啃老？”
　　李胜田说：“这也不懂？就是儿女不劳动，吃父母的，花父母的！”
　　张强自得地说：“那我不是。”
　　林里生说：“我也不是！我跟张强一样，赡养两代老人，还要管妹妹。25岁了，找对象也找不起。”
　　华仔说：“惭愧，惭愧，我也啃老！我这次贷款，原来是王叔省吃俭用存下的血汗钱、养老钱。这样下去，眼看这15万要泡在水里，一个水花花也溅不出来！”
　　过生日就过生日，大家都不要谈伤心事，要快乐，要自在。华仔告诉大家：“这个洞里还有很深的大洞。万一有人来抓我，你们走开，我躲进深洞里，谁也不敢进去！现在，我们抓紧部署一下工作。希望你们集中精力抓生产，不要为我分心。家家富创业园必须抓紧挂牌，搞出个好样子来。准备配合华总投资兰花种植园，也可能创业园和华总合作。你们有话快讲，简明扼要。”
　　李胜田要求先发言，林里生说他的事重要，让他先讲。张强听见外边有狐狸叫。大家都静听，什么声音也没有。狐狸闻到一些人气，就会向人靠近。
　　张强说：“狐狸精不会钻深山老林，是不是野猪出来了？我在山上养了一头母猪，一直盼着野公猪来养情妇。”没说完就摸出去，替他的母猪寻亲了。
　　三人继续喝酒、吃肉。林里生举酒瓶祝华仔生日快乐，说：“请你原谅我过去的无礼，祝你和王梅早日好合……”
　　李胜田夺了林里生的酒瓶说：“现在，生日、王梅、好合，有什么重要？我有更重要的话讲，让我先讲。”
　　林里生说：“好，好！让你，讲吧！”
　　张强摸回来了，鬼影也没见！他说：“要是发现野猪，还要买两只母猪放到山里养。”
　　李胜田说：“你想让野公猪配种，异想天开！”
　　林里生说：“我让给你讲，你倒闲扯野猪配种，快讲正事！”
　　张强说：“这怎么不是正事？养野猪，市场大得很。买猪崽太贵，自己能培育猪种最好！”
　　李胜田不想离题，忙讲状元坳的建设，他有个初步方案。选几亩土质较好的地，主要种植种苗。眼下，环保优先，城市化，各种绿化用林木的种苗市场见涨……
　　林里生说：“啰嗦！还是让我讲吧！”
　　李胜田说：“你老抢别人的话！我还没讲完哩！”
　　林里生说：“我刚才也没讲完，让你了！华仔躲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李光福下了大本钱，又修路，又建办公室，面子工程有了。何卫东要大捞一把。华仔你，还是他们的对头。要防他们下毒手，往死里整你。搜山围捕，也没法藏住。怎么办？这才是最要紧的事！”
　　华仔说：“你们两个都别争，让张强讲讲。”
　　张强吞吞吐吐。大家看不清他的表情。
　　华仔说：“张强，我有安排。你也加入创业园，不只是打工。现在，请你把养殖项目做大。不要说起新屋，买车也行。”
　　张强说：“华哥，你们三个是一家人了，一家人……我，这山里怪恐怖的，以后晚上到我家里去，再好好商量。”
　　洞外疑似有人走动。大家都止住话。分两对，相对坐，静听着。外边只有风雨声、爆竹声。
　　
　　（2）
　　
　　在学校一房间里，王东生、曾祺、王梅、林月亮、夏香莲、向阳花也围桌而坐。这是为华仔庆生日，也是自娱自乐，熬过公安局来搜山围捕华仔之前最难熬的时光。王梅当主持人，提议在座的每人送给受难者华仔一句祝福。众口同声叫好，林月亮掌声最响。王梅要求，从曾祺开始，顺时针转。各人考虑，越简短越有爆发力！
　　曾祺说：“我说，平安是福，希望华仔平安无事！”
　　热烈的掌声中，王东生向曾祺翘大拇指。
　　林月亮含着眼泪，看看左右，说：“希望华哥和王老师快好！”
　　一时尴尬，冷了场。
　　王梅说：“月亮已经体会到她和李胜田好的甜头了。这个好字，看去只是女和子的简单组合，它的内含很广，我和华仔一直好，但是……德高望重的王老，王东生老先生……”
　　王东生打断主持人的啰嗦，说：“我以老兵名义，希望华仔能练得像一个冲锋陷阵的战士！”获得热烈的掌声。
　　王东生提议，今晚，大家都要把烦恼、焦愁、痛苦、忧虑，统统丢掉，要笑、要喊、要唱、要跳，先出去放爆竹，让华仔他们在山里、在老虎洞里听到。华仔生日，就是要让全村人听见！
　　
　　学校淹没在爆竹声中，像过年。王东生燃放挂鞭。曾祺大喊：“把华仔买回的三箱，一次放了！”林月亮朝山里喊：“我们放爆竹啦，你们听见没有？”
　　王梅和林月亮齐声喊：“你们快回来吧，平安无事！”
　　曾祺自从来到天堂村以后，一直没点过爆竹。多少年来，都是华仔放，她看着。不分过年过节，一有事，心里苦或高兴，就噼噼啪啪放爆竹。母子苦中作乐，在爆竹声中相依为命二十多年！这回，王生东手把手，帮助曾祺第一次点燃挂在竿上的一挂爆竹。爆竹纸屑溅身上，她也没感觉。
　　华仔、林里生、李胜田、张强听着山外的爆竹声，都想出去放爆竹，驱驱邪气。林里生说，还是要小心为上，躲了初一，就躲过十五吧！
　　华仔说：“我们讨论安排了家家富创业园的发展计划。林里生、林月亮和李胜田都入股，各有分工，各人所占股分另外细算。我暂时当总经理，林里生当副总经理。张强，你再考虑考虑，希望你加入这个兄弟姐妹集团！我向你们保证，我在国土局的工作可能保不住。那就逼着我把创业园做得更好。不说了，我们回学校放爆竹去，抓就抓！抓了我一个，还有你们，创业园一定会发展起来。”
　　华仔、张强、李胜田、林里生不顾一切奔向学校后院，院里容不下他们的青春活力和激情。华仔一声喊：“上操场！我就要过好25岁的生日！”
　　大家一窝蜂拥向操场，呐喊、尖叫，点燃了所有爆竹。村里男女老少被惊动，东家西家纷纷涌出。操场上，华仔和他的粉丝们唱歌、跳舞、狂欢、发泄，王东生和曾祺也返老还童。他们先是伴着音乐跳交谊舞，华仔、王梅和曾祺、王东生老小两对跳得专业、放松，吸尽眼球。
　　跳着跳着，乐曲节奏快了，华仔、王梅等年轻人变得狂放、坦荡。王东生、曾祺败下阵去。观众中的年轻男女也冲向场中，一起狂欢劲舞。
　　华仔和王梅回屋里简单化了装，出场时，一个孙悟空，一个猪八戒，表演探戈、桑巴，不伦不类，引起了轰动。华仔意犹未尽，又独自跳街舞。
　　张强喊：“华哥，再表演一下武术！”
　　
　　何卫东在村里的“耳目”给他传了快报，得知华仔在村里翻了天，火速从县城赶回来。华仔正在自由狂欢中，何卫东带几名“村管”跑进场，大喝一声：“崔德华，你向谁示威？”
　　华仔急停，场上骤冷。
　　何卫东斥责华仔：“你不去投案，还这么嚣张，公开挑衅法律。我们有法律义务，把你扭送归案！”
　　华仔四面观望一下，本能地避开亲友团。何卫东一招手，立刻围上来五个“村管”。“村管”们手中的锄头、扁担把华仔包围住了。
　　华仔说：“何卫东！你捆绑我吧。都是乡亲，我决不还手。还手，我就不是曾祺的儿子！”
　　何卫东命令：“捆！”“村管”们没有人敢上前。
　　华仔紧闭双目，说：“你们捆吧，我不看人，不必怕我报复。”
　　还是没人动手，何卫东自己干。华仔任何卫东五花大绑。
　　何卫东说：“我救你一命，以免公安局来围捕，把你就地击斃。”
　　华仔说：“走吧，谁送我去领赏！”
　　仍然没有一个“村管”敢上前押住华仔走。华仔运气发力，一声震天大叫，绳子崩断了。他扯下绳子，绕成一团，抛向天外，猛扑何卫东。
　　姗姗来迟的何永久正好赶上，他伸开双手挡住华仔。跟来的李大发、曹云秀及众村民目瞪口呆。
　　何卫东说：“崔德华，你有本事来吃了我！”
　　华仔一冲，冲破了何永久无力的拦堵，双手叉住何卫东的腰，高高举过头顶，旋转着。强大的离心力，把何卫东的身子甩平了。围观者连忙后缩。
　　华仔举起何卫东，快旋急停，高举轻放，让何卫东落在地上。何卫东天旋地转，站立不稳。何永久去扶他，何卫东晕倒在地上。
　　华仔说：“老书记，看在您面上，给您家留下一条根！”朝何卫东啐一口，转身离去。曾祺大步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