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女人的战争

　　雷兴又一次在教职工大会上拍了桌子，声色俱厉地说：“你站出来，站出来，明人不做暗事，有话摆到桌面上谈。背后给人下绊子，你这是诬陷，是栽赃，是小人的做法。”
　　他索性把当初帮助郑丽丽打官司的初衷以及买房子的经过和盘托出。
　　自然不会有人站出来。但他不知道，他雷兴又做了一件蠢事，不但让写匿名信者暗暗高兴阴谋得逞，感觉到他雷兴的色厉内荏，还让全校的教职工都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这个事本没有错，应该说他还有功，当校长的能帮职工解决困难就是个好校长。但事情到了群众口里，就不能是原汁原味的了，添油加醋，难免就有了传奇色彩。群众不是作家，但作家的素材来自群众。
　　“我说呢，没有雷校长，郑丽丽凭什么当主任。”
　　“打官司，托人找关系，又买房又装修，没有那一层关系，谁愿操那个心。”
　　“听说郑丽丽的老公找到她又是下跪，又是哭求，想跟她和好。但她一口回绝。当初大家还有点同情她，说什么鸟争一口食，人就得争一口气。哪知她是因为一脚插到别人家庭里了。”
　　“前些日子，我把招生办副主任介绍给她，因为副主任刚死了老婆。本以为多好的一桩亲事，谁知道她郑丽丽竟然连看都没有去看。我还纳闷呢，原来是看上咱们的大校长了。”
　　“还拿我们学校的钱给她买房子，他雷兴有什么权利，他问过谁了。那是我们大家的钱，是他自己的么。还给她买房子，怎么不帮你买房子，不帮我买房子，偏偏帮她。谁家里没个困难，就郑丽丽值得同情？”
　　“这个郑丽丽真是，自己被第三者害了，反过来又充当第三者来害人”
　　这下好了，雷兴一下子帮写匿名信的人拉来了这么多支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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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烟是不会咽下这口气的。丈夫有了外心，搁一般的妇女，或大吵大闹，或忍气吞声。但江含烟不是一般的妇女。她不仅仅为了捍卫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爱情，单是自己的尊严就是不可侵犯的。从小，因为自己的美貌和家庭地位，还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对她说“不”字。
　　含烟在心里冷笑着，她要去示威，要让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知道自己是多么地对她嗤之以鼻。跟她相比，她就是一块皱巴巴的抹布，一块泥巴。而她，则是众星捧起的月亮。给她提鞋她都不稀得用，又有什么资格去打她老公的主意。
　　她来了，象个骄傲的公主，象个开屏的孔雀，来到了她老公的领地——第二实验小学。
　　学校里静悄悄的，显然是上课了。她咯哒咯哒一路走去，好容易遇到了一个女教师迎面走来。
　　“请问郑丽丽在哪个教室？”
　　“哦，三楼，三年级一班。”女教师热情地指点着。瞬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如一头受惊的小鹿一般跳着走了。
　　郑丽丽出来了。让含烟感到愤怒的是这个女人的脸上竟然没有一丝的惊慌。她下巴高抬着，带着胜利者才会有的得意微笑着。她身后的门关着，里面是几十个等着她上课的学生。她为人师表，做出这么下流的事，竟然一点也不觉得羞愧。
　　“不要脸。”含烟这么想着，不觉就骂出了口。
　　“是吗？”郑丽丽依然微笑着。
　　含烟看着她的微笑，感觉受了侮辱：“一个没人要的下流胚，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我有人要。”郑丽丽一字一顿地说，“雷——兴——要——我。”
　　看着那张微笑的脸，含烟失去了理智，她只想打碎面前的这张脸。只听“啊呀”一声，郑丽丽脸上就出来了一条血道子。两个人扭在了起来。老师们有的躲在远处看，有的去雷兴那里报信，有的过来拉架。雷兴来了，他使劲拉开了盛怒的含烟。郑丽丽吃亏了，脸上是血，头发散乱。
　　“我告诉你，我会要你们俩好看的！”含烟瞪着血红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
　　这件事让雷兴在教职工面前丢尽了脸。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他成了市里的“名人”。
　　教育局集资建设的公寓完工了，王富亮很是高兴，召集各中小学领导人和市里一些领导参加剪彩仪式，场面隆重而又热闹。
　　雷兴带着班子里的几个成员也参加了这次剪彩仪式。仪式上有小学生的腰鼓表演，郑丽丽作为表演队的领队领导也来了。
　　雷兴很是高兴，因为他在剪彩仪式上就拿到了钥匙，虽然房子的预付款都是借来的，但是他终于拥有了“自己的住房。”
　　“身在福中不知福。”王富亮给雷兴钥匙的时候挖苦他。
　　“子非鱼，安知鱼之水深火热。”
　　“去你的吧。要是我呀，我只管享受上天赐给我的快乐，不会象你这么钻牛角尖……”
　　正说着，忽然会场外围大乱。
　　“怎么了？”王富亮扭头往外看去。
　　这时有人慌慌张张跑过来报告：“王局长，外边有人打起来了。”
　　“谁？怎么回事？”王富亮就要向外走去。
　　有人拦住他：“王局长，处理事情的人马上就过去了，你还是别过去了。”
　　刚说着，二实小的总务主任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雷，雷校长，郑，郑丽丽叫，叫人给打，打了……”
　　话没说完，雷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跟王富亮一起向外跑去。
　　一群半大小子，跟愣头青似的，来势汹汹，他们围成了一个圆圈，手里拿着家伙对着人群说：“谁敢过来，谁敢过来管闲事，我们就连他和这个婊子一起打。
　　圈内四个小伙子正扯着郑丽丽没头没脸的打，郑丽丽也不叫喊，只用手抱着头任凭四人拳打脚踢。
　　“住手。”雷兴认出了那四个人是含烟的外甥和侄子，他急忙钻进圈内想护住郑丽丽。四个人一怔，一看是雷兴，不仅没有住手，还把雷兴拖了进去，四个人边打边骂：
　　“叫你欺负我小姑。”
　　“对，以为我小姨是好欺负啊！”
　　“一对狗男女，去死吧……”
　　会场乱成一片，大家都围上来看热闹。王富亮见局面没发收拾，急忙打了110。警车拉着警笛疾驰而来，打人者扔下手中的家伙混在人群中跑走了。大家扶起受伤的狼狈的雷兴和郑丽丽，把他们送去了医院。
　　“混帐东西，你赶紧找含烟道歉。我告诉你，这个事处理不好，我也不能饶了你。”王富亮知道事情的经过以后，大光其火，“你不对在先，你还横什么呀！”
　　“那不是你告诉我咬住牙不要承认的吗？”雷兴捂着他的那对乌眼青说。
　　“你，榆木脑袋啊？她听到一些传言，捕风捉影地找你事，你不承认是对的。现在人家已经有了证据在手，你再不承认，还不回家，这样的态度不是要把矛盾激化吗？”
　　“她的态度就好吗？也太狠毒了，叫我怎么抹下脸来找她去道歉。”
　　“这个事搁谁谁能有理智，搁我身上杀了你都不解恨。我不管你脸不脸的，你现在哪怕去装孙子，也要找含烟道歉，取得她的原谅。”
　　含烟向法院起诉了，要求离婚，理由是丈夫有婚外恋情，证据就是那张人流病历卡。
　　雷兴顾不得许多了，四处找含烟，想把事情挽回。去家里找，家里很乱，显然这几天含烟并没住到家里。去岳父家里找，含烟的外甥侄子跟四个金刚一般挡在门外。雷兴只好去信用社找，找了几次含烟都不在。雷兴不再去郑丽丽家了，他晚上住在王富亮为他安排的教育局招待所里。
　　这天，他去马越的二实中，等待含烟，她应该来送小雨的。在门外，他遇到了马越。马越消瘦了很多，整个人几乎走了形。
　　“大雷，有什么事？需要姐帮忙吗？”马越微笑着，言语亲切。雷兴心中感到温暖，这些日子，看他笑话的人有之，猜疑的人有之，对他怒目而视的人有之，却少有一个外人这么真诚地关心自己。自己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马越是教育界的人，她不能不听说自己的事。想到这里，他走上前去，问马越：“这些日子都是谁来送小雨上学。”
　　“一般是小雨的姥爷，有时是她大姨开车送，含烟从来没过来过。”马越很轻易就回答了出来，显然她也关注着这个事。
　　“哦。”雷兴往四下看了看，又回头说：“你怎么瘦得这个样子了，不会是遇到什么事了吧？”
　　马越笑了笑：“我会遇到什么事，整天除了上班就是上班。”
　　雷兴有点尴尬，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耳朵，自己问的这个问题也太蠢了，以为全天下的人都会遇到你雷兴这样的事呀！
　　马越知道他在想什么，急忙说：“我没事的，就是这些日子不爱吃饭。”
　　“哦，你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瞧你，瘦得怪吓人的。”
　　“好的。不用着急，再过些日子，我们教育系统就要组织体检了。”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呀！人的身体最重要了，我看呀，宜早不宜迟。”
　　马越忽然不说话了。她依然微笑着，半晌，又叫道：“大雷——”
　　“哎。”雷兴望着她，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一切都会过去的。”
　　“哦？哦。”雷兴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会过去的！什么都会过去的。”马越喃喃自语的。雷兴感觉这话中的含义加深了，象对他说，又似乎在对她马越自己说。
　　正说着，小雨走了过来。
　　马越看见了，推了推雷兴，对他颔首示意。
　　雷兴快步走了过去。
　　“小雨。”他一边叫着，一边四下张望，可是他什么也没看见。
　　“爸爸。”小雨淡淡地叫着，神情有些阴郁。雷兴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知道了多少事，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爸爸，你怎么不回家？”小雨低着头，不看雷兴。
　　雷兴看着心疼，急忙说：“爸爸回家，今天就回家，你和妈妈也回家好不好？”
　　“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雷兴点点头，“小雨，见了妈妈，告诉她，我到处在找她，希望她回家，好吗？”
　　“恩。”小雨心事重重地向教学楼走去。
　　“爸爸。”走了几步，小雨又停住了脚步。
　　雷兴急忙走了过去：“什么事？孩子。”
　　“你——不会成为郑重的爸爸，是吗？”
　　雷兴震惊了，他不知道小雨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怎么会呢！我只有一个女儿，我有小雨就够了。”雷兴坚决地说。
　　小雨走了，瘦小的身影显得有点孤独。
　　雷兴一筹莫展。含烟拒绝见他，法院又下传票催他，他怎么才能走出这个被神灵诅咒了的山谷呢？他想到了曲傲，他的那个严峻得有些冷酷的大姨子。她最疼含烟，此时她那里是最危险也是最关键的难关，如果突破了她，事情也就办成了一大半。想到这里，他一刻也不敢耽误，告别了马越，就去了法院。
　　“大姐，我不想离婚。”这是雷兴见到曲傲说的第一句话。
　　曲傲并没有他想象的刻薄和尖锐，她深深地看着雷兴，也没有一丝的厌恶，说：“你不想离婚，可含烟又如何能吞得下这只苍蝇呢！”
　　“我希望取得她的原谅。”雷兴顾不上许多，就把他跟郑丽丽的事和盘托出。“事情就是这个样子，但这事确实是出于一时的冲动，并非出自情不得已。大姐，我知道我错了，我这也是一步走错步步歪啊。”
　　“你当初为什么要骗我？”
　　“我那不是怕含烟生气吗？怕伤害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那我现在能帮你什么？”
　　“我希望你帮我把含烟约出来，我想向她认错，希望他原谅我，我希望回到以前的日子。”
　　“大雷，当初含烟非要嫁给你，家人都反对，只有我多少还支持她一些，因为我觉得你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如今，我也希望你和含烟能够走过这个坎儿，跟以前那样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谢谢大姐。”雷兴感动极了，没想到这么顺利就取得了曲傲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