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水倒流（二十）

　　乔佳芳激动不已，放下电话，从办公室匆匆回家。精心修饰一番，骑上自行车向商水益的公司飞去。
　　水文章同样也异常激动。他站立在公司门口东张西望，等待着乔佳芳的到来。
　　白天，这是一条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的街道。当橘黄色的街灯次第亮起，各家门头拉下铝合金卷帘门，这里的热闹尘埃落定，笼罩着一片沉静。偶尔几个路过的行人，快步疾驶，或骑车一闪而过。像水文章这样孑然一身，站立街头，也算是一道风景。
　　一辆自行车，由远而近，飞驰电掣。随着一阵清脆的叮铃铃声，一个急刹车，车子嘎然停在水文章面前。
　　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站立在他的面前。在屋内灯光的照射下，乔佳芳一身洁白的素装，衬托出身体的笔直幽美；洁白的面孔在一挂黑亮的披肩发的反衬下，更加娇柔可爱；一双大杏仁眼眸，随着浓眉的上下闪动，放射着似情似爱，似怨似恨得光芒，像一把隐形的匕首插入水文章的心头。
　　水文章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无形力量的尖锐，让他难以招架。他下意识把眼光挪开，低头无语，两手在腰间上下摩擦，窘迫的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躲藏起来。
　　“不欢迎我来，是不是？”看着水文章沉闷不语，乔佳芳先开口说话了。
　　“欢迎，欢迎，上楼坐坐吧。”水文章很不自然回答。
　　“他那豪华的房间我不想去，还是沿街走走吧。”
　　乔佳芳推着自行车向前走去，水文章跟随其后。一片沉默。
　　就这样走了一段距离，水文章上前急促赶了几步，双手接过乔佳芳手中的车把，说道：“我替你推着吧，一路过来，你受累了。”
　　“不累！”乔佳芳生硬地回答。
　　此时的乔佳芳外冷内热，严俊的表情下隐藏着甜蜜蜜。久别的重逢，毕竟曾经的初恋情人。
　　水文章推着自行车，他飘忽的身体稳定了许多。情绪慢慢的恢复了平静，愉悦的情绪油然而生。自行车的右边乔佳芳同步而行，表情开始融化，脸上挂满了神采。
　　“你吃过饭了吗？”水文章肚子里“咕咕”只叫，来得恰到好处，终于让他了突破沉默话题。
　　“没有！”
　　“我也没吃，我们找个饭馆吃碗面吧？”
　　“随便。”
　　两个人来到一个简陋的面馆，要了一荤一素两个菜。对面坐着，夹着菜，吃着各自碗里的面条。
　　“孩子长得好吧？”水文章终于鼓足勇气。
　　“孩子长得挺好的，快上幼儿园了。”
　　“他今晚怎么没跟着你来？”
　　“他天天吃住在他奶奶家，平常我不用管。”
　　“你的…对象多长时间回来探亲一次？”水文章一提到“对象”二字，心里酸溜溜的，还挺别扭。
　　“他每年探亲一次，暑假我去部队呆几天。”
　　“噢…噢......”
　　“你的那位可好，应该叫嫂子吧？！”乔佳芳一提到“那位”也觉得别扭，酸酸的滋味哪有眼前这盘醋溜山药好味道。
　　“很好的，我的女儿两岁了，挺可爱的。”
　　“长相是不是随你，眉清目秀，一双大眼睛。”
　　水文章听到夸奖自己宝贝，会心的笑了。抬起头来，与乔佳芳的眼神碰了个正着。
　　“我就喜欢小女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我什么时候见见她。”乔佳芳喜形于色。
　　氛围终于打开了。这才让一进门就纳闷的老板也随之高兴，自言自语，这才像一对“夫妻”。
　　“这…这......”水文章眉头又开始紧蹙。
　　“这，这什么？我抽空去看看奶奶，不就见到了。”还是乔佳芳说话痛快。
　　“好啊！欢迎旧地重游。”水文章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赶紧应和道。
　　“奶奶身体可好吧？”乔佳芳深吸了一口气，若有所思：“有时梦里还梦见她。”
　　“她老人家身体很好，她有时也念叨你，眼里还伴有泪花。”水文章说着收容了笑容。
　　“一晃五年了，我对奶奶的思念越来越强烈。”乔佳芳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一定带上儿子去看望老人家。”
　　乔佳芳的喉咙有点哽咽，水文章也低头不语。两个人谈论起以往，哪还有心思吃饭。
　　
　　坐在一边的老板，又纳闷了。这小两口，怎么一阵一阵的，一会阴一煞会晴，转眼开始下雨了。我最后的客人，这顿饭你们什么时候用完呢？我们还等着打烊呢。
　　聪明的服务员过来问道还需要什么服务？他俩这次醒悟过来，结账，走出了饭馆。
　　水文章想让乔佳芳回家，自己也回商水益公司休息。但乔佳芳还意犹未尽，她不想就这样匆匆结束这难得的巧遇。坚持让水文章陪她随便走一走。
　　从一路的谈话中，乔佳芳终于知道了水文章来拜访商水益的初衷。她对水文章弃文从商感到异常惊诧不认可，认为一个教书的书呆子改行做生意，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太不可思议。水文章只好把自己决定从商带领大家共同致富的想法和行动一五一十向乔佳芳解释了一遍。乔佳芳虽然有些东西还搞不清楚，可勉强认可，并对水文章大公无私带领大家共同致富的精神大大赞赏，鼓励他好好干，一定支持他。
　　“佳芳，别光谈论我，你现在工作挺顺利吧？”
　　“我挺好，在职工子弟学校教书，没什么压力。”乔佳芳看着水文章的脸，调皮继续说道：“不过，你猜猜我业余做什么？”
　　“画画吧？！你的强项。”
　　“也画，那是培养孩子的业余爱好。再猜。”
　　“练舞蹈？”
　　“想哪去了，我什么时候跳过舞蹈？”
　　“你身条好，所以……”
　　“讨厌，你还记得我身条好。”
　　“不但身条好，而且人也漂亮。”讨女人欢心的话，水文章要不是借着酒的余劲，恐怕只有烂在肚子里。
　　“坏，真坏。”乔佳芳的身体向水文章靠拢。
　　水文章身体躲闪了一下，但乔佳芳靠得更近了。
　　“别跑题，快猜吗？”乔佳芳开始撒娇。
　　“猜不着，快告诉我吧。”
　　“上夜大，现代文学专业。人家也开始学习写诗歌和练习写小说，并有作品在报刊杂志上发表了。”
　　“是吗？厉害！”水文章先是一惊：“写古韵还是现代诗？”
　　“古韵、现代诗都尝试写。”乔佳芳洋洋得意，充满了无限的满足和幸福。
　　“古韵有古韵的味道，现代诗有现代诗的洒脱，各有利弊……”
　　他俩边走边说，从明亮的城市走到了漆黑的乡下；从宽旷的马路走到了乡间小道......
　　
　　一轮皓月正从东方升起，照射着整个原野明晃晃的。夜风吹过，泛绿的麦浪，沙沙击掌；抚脸而过，丝丝惬意，花蕊欲放。乔佳芳陶醉其中，自从插队下乡归来，还是第一次晚上走出城区，投身于大自然怀抱，感受天籁的真谛。何况又有初恋情人陪伴，良辰美景，怎不惬意？！
　　“文章，前面不远就到汶河了，我们去那里坐坐。”乔佳芳兴奋的提议。
　　“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各自回去吧。”水文章保持着矜持。
　　“不嘛？我好想晚上看看汶水，今晚你要陪我。”乔佳芳像是回到了那年那月，一个娇接着一个娇往外撒。
　　不等水文章同意，乔佳芳夺过他手中的自行车，身子一斜，右腿围绕自行车画了一个弧形，屁股落在座位上，回头示意让水文章坐后座。
　　无奈，水文章只好一个跨步，追上自行车，双手撑住自行车的后座，双脚蹬地，一个箭步，两腿分开，屁股正好落在后座上。晃晃悠悠的自行车快要失去平衡的一刹那，水文章双腿着地，支撑住快要歪倒的车子。
　　“哈哈哈，哎哟哎哟啊，轻一点，讨厌。”乔佳芳一惊一乍夸张的欢乐声向天野四周扩散。
　　欢乐的笑声，随着自行车的前行飞速扩散。不一会儿，笑声就飞到了汶水河畔。
　　他俩坐在河畔，依偎在垂柳下，望着对岸的河滩，听着潺潺的水声。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语要倾诉，可话到嘴边两人又都保持了缄言。
　　
　　春姑娘的纤手拨动着柳条轻轻飘舞，玉兔透过柳梢想窥看点什么。今晚的风景怎么不是昨晚的缠绵密语，沉闷的背后必定有悲欢离合的往事。玉兔天天坐在桂花树下倾听嫦娥的爱情诉说，分享人间悲欢离合。今晚的情景也能让玉兔猜透八九不离十。
　　树上一声惊诧的鸟叫，扑棱扑棱，一个黑影飞向了对岸的树林。
　　两个人不约而同齐声说道：“我们到对面的沙滩坐坐。”
　　柔软的沙滩像一张无边的床，床上铺上一层麦黄的床单。
　　两个人躺在床上，寻找天空的星星。
　　玉兔生怕被发现在窥看，只好躲藏在片片白云中若隐若现。
　　“佳芳，今晚你为什么对人家商水益大声呵斥？”水文章打破了沉默。
　　“说来话长，商水益在商场的确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这点无话可说，但算不上是个称职的丈夫……”
　　“为什么？”
　　乔佳芳开始给水文章讲解起了商水益的爱情罗曼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