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过招

　　慧文看到小莲那种不拿自己当外人的举动，背过她向我直撇嘴，我撅起嘴摇头示意别管她。也许慧文误解我的意思，狠狠瞪我一眼转身走出去，我寻思女人喜欢耍小性子，由她去吧！转过头对小莲说：“小莲，这次我带的物件没你不喜欢的，两幅油画都有老外画家签名，可算难得的稀罕物件。你先给个价，我听听再定。”
　　“价钱先不谈，东西我要定了。”小莲把两幅油画立放在柜子上，盯住画走过来走过去，又咋咋嘴说：“漂亮，有神韵。”
　　老侯竖起乌木的屏风大声问道：“小莲，你看看，这个屏风是不是缂丝？”
　　“不会吧？现在有许多老板都在打问缂丝，不会这么巧。”小莲说是这么说，还是凑过来仔细端详，看了一阵自言自语的说：“今晚这个坎我是过不去，老美也懂缂丝？”
　　我听到她的话却没理会，拿出这次只带一块的黄杨木雕送到她的眼前说：“这东西你更喜欢。”
　　小莲接过木雕扫一眼递给老侯，又开始研究屏风。老侯在手上把玩一阵，突然问道：“老美，你看这个物件是啥年代？”
　　“考我？元末的东西。”我非常自信的说。
　　小莲猛地抢过木雕说：“没戏，老美的漏别想捡，一千五我要了，老侯给他点钱。”
　　我接过钱狠狠甩几下，又嘿嘿一笑，心想：还有二十块，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吃进？我就故意气她的说：“没你这样捡漏，分明是打劫，土匪绑票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怎地？想当女大王？”
　　“我要是山大王先把你绑上山做压寨夫人。”小莲随口就说，然后伸出舌头向我做鬼脸。
　　看到老侯的脸马上阴沉下来，知道她没深没浅的话让老侯打坏醋罐子，我忙说：“你还是绑架侯老哥吧！我承受不了山大王的摧残。还是侯老哥合适，哈哈……”
　　“老美，你不用替她遮掩，她隔三差五就念叨你老美，我知道她的心思不在我这儿。”老侯愤愤地说。
　　“我就喜欢老侯吃醋的样子，不但证明他稀罕我，更有爷们儿气。嘻嘻……”小莲几乎贴住老侯的脸笑嘻嘻地说。这时慧文走进来又狠狠瞪我一眼，坐在床上一声不吭。小莲发现慧文的举动有些反常，急忙解释：“妹妹，你别当真，我们说笑惯了，逮着啥话都顺嘴痜撸。”
　　“小莲，你这是没事找事，以后这种玩笑别在我身上开涮。我让你看看这是什么物件。”我想把这页翻掉，展开十八张汉卡让小莲过目。
　　“这是汉人画的唐卡，我们行里人通称为汉卡，这东西是我的专利，你想卖多少钱？”小莲看到自己熟知的物件，马上恢复到做生意状态，直截了当地问。
　　“不要搞价，两千一张。”
　　“老侯，付钱。”小莲看到老侯还在发呆，不由地笑起来，笑得很带劲儿。我和慧文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知发生什么突变能让她笑成这个样子。小莲笑够抱着自己的肚子说：“老美，你应该往我这儿跑勤点，省得以后打醋。”
　　慧文向我轻轻耳语：“至于吗？以后你少来。”
　　我也小声和慧文说：“今天我才发现你也是醋坛子，而且是老陈醋。”
　　“二位别嘀咕啦，数钱吧！”老侯将三万六放在床上说：“这次你老美赚得飘满盆满，我也去你们那儿守株待兔，不信掏不是好物件。”
　　“得，有老美轮不到你，人家懂得东西比你这位师父多。要去没我哪行，这次我要去妹妹家认认门，以后走动方便不是。”小莲变换另一副模样说道。
　　“俺欢迎，不过俺那儿条件不好，你不嫌弃就行。”慧文一直绷着的脸终于露出笑容。
　　“来，让你们瞧瞧好玩的东西。”我把大明万历的娼妇从良执照和露出小脚的照片拿出来给小莲看。她看了一直笑，我有意地问她：“怎么样，这东西你没玩过吧？”
　　“我奇怪了，你老美搞的东西都有故事可讲，跟谁学的？”
　　“你和侯老哥学的。”
　　“行啦，你不是拍马屁，是狠狠地打马的屁股。我们俩加一块也没你的鬼点子多，忽悠人也有忽悠的东西，这两件打算怎么卖？”
　　“不好意思，这是给柳辉姐妹的物件，不能卖。”
　　小莲听到柳辉姐妹的名字，顿时一团乌云罩在脸上，这种突来的阴云不单单是同行是冤家，很大成分来自她霸道的秉性及某种潜意识的，对异性朋友或生意伙伴的控制欲的欲望左右着她的情绪。早在我和她认识的初期，她对我的那点小心思，通过看似无意却是故意的表示中已经让我察觉到。然而，小莲极强的控制欲是我最不喜欢的那种女性，尤其他具有男性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特点，更让我不能接受。况且，我对小莲从来没产生过那种感觉，只是生意的伙伴加对手。所有有意刺痛她的软肋，迫使她顶起这两件东西的价格，为我出手价起到参考作用。
　　小莲果然按我划出的道道行走，她两道柳眉往上一挑说：“老美开价吧！两件玩艺我必要无疑。”
　　“不卖，做人要讲信誉。”我也沉下脸说。
　　“不卖也得卖，今天我就不信这个邪。”
　　“我就不卖给你小莲，你不是喜欢老侯吃醋的样子吗？我就喜欢你生气的样子，这叫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嘿嘿……”我挑逗似的向她挤弄挤弄眼睛，坏坏的一笑。
　　“行啦，别玩你的小儿科，不就是想衡价钱吗？老实说，这两件玩艺我真喜欢，给你五千如何？”小莲风云突变的笑嘻嘻地问。
　　我不想继续和他斗嘴，把那付武一品的官补子拿出来给她过目，心想她见到这付官补子会更感兴趣，瓦解他正在较真的情绪，就笑呵呵的说：“这玩艺不小儿科吧！”
　　万万没让我想到，小莲将那两件装进自己的挎包，然后拿起官补子说：“你别把我当熊瞎子，这回我来个一勺烩，嘻嘻……”
　　“只要你价钱合适，这付官补子卖给你。”我顺着她借力打力的说。
　　小莲看我这样痛快，脸色凝重的如同一尊雕像，好大一阵子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她把官补子拿到台灯前反反复复地端详，又把老侯叫到灯前嘀咕很长时间。
　　慧文看到这种情形一头雾水地问我为什么。我悄悄地告诉她，柳辉姐妹玩绣品在京城有一号，从哪儿方面讲都不应该卖给小莲。做古玩生意的人最怕自己起疑心，一旦起了疑心就会怀疑一切，包括自己的眼睛。
　　慧文听后竟然给了我这样一句：“你老美太可怕哩，让俺无法辨认你甚时候是人，甚时候是鬼，俺从现在开始，对你完全失去信心了。”
　　我正想和慧文解释，小莲开口说道：“老美，这个官补子我放弃，如果是珍品应该值一万多，甚至两万。我们还是商量那两件玩艺吧！”
　　“你看这样综合一下好不好？那两件由你挑一件，我也对人家有个交代。”实际上我又给小莲出了一个难题，主要想看看她对这两件东西的认知程度。就我而言还是看重大明的娼妇从良执照，它能反应出当时人口户籍的管理侧面，据我了解，在明朝时就有管理人口户籍的严格规定。娼妇就是当时妓女的称呼，她们为“乐籍”，她们通过所在的妓院去官府领取从业执照，并按期纳税。而且，从业执照上规定，没有特殊情况娼妇不得自行从良，必须向官府诉求，经官府审查切实符合特殊情况，会发给本人从良执照，并将户籍改为“良民”身份。对研究明史也会有一定的作用，是具有考古价值，又具有古玩的双重价值，所以我非常看重这个娼妇从良执照。
　　“我估摸你老美看重娼妇从良执照，你可能把里面的故事都想全了，要价一定不少。这张照片奇特，有趣味性，按行情就值一千至一千五，我给你两千可以吧！”小莲恢复到做生意的常态说。
　　“关键是稀少，这种照片在当时就稀有，物以稀为贵，给三千就卖。”我不想过多解释，抓住一点足够。
　　“贵，不过我们谁跟谁，老侯点钱。”小莲又表现出爽快利落的性情，接受了我的价格。
　　我和小莲谈成照片生意，慧文暗暗向我竖大拇指，被老侯看到，他又开始舞动莲花指笑咪咪地问：“你们俩搞什么小动作？”
　　“没甚，当时老美买照片时对俺说，这张照片特别，很有卖相，俺不信，还跟他拌了几句嘴。刚才俺是向他竖大拇指哩！说也怪了，都是脑袋，人家的是咋长的。”慧文把她买绣花的部分省略了，只说照片的事儿。我指指头，也向她竖起大拇指。
　　“看你们二人的默契程度，说没到一块儿，鬼也不信。今晚你们俩在厢房住，咱可不想和小莲分开。”老侯依然舞动莲花指说。
　　“好啊！看慧文吧！”我有意这么说。
　　慧文附在小莲的耳边嘀咕几句，小莲猛然哈哈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