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写给含烟的信
作品名称:谁是赢家 作者:惠心怡笑 发布时间:2015-07-19 12:02:01 字数:5172
正月初八,含烟要上班了。天却下起了大雪,铺天盖地的。含烟心情很不好,开心的日子还没有过够就要上班,又赶上这么个天气。小东南去看姥姥去了,只有小西北在家。两个人看着外边的大雪,很是替小姨担心。一个说要拉个雪橇拉小姨去上班,一个说要架上索道让小姨坐着去上班。
“去。两个光会说好听的家伙。”含烟嗔怪地在两个人头上拍了一下,还是冒着风雪去单位了。
好在单位离得不远,等含烟连滚带爬去了信用社,大门已经开了。一进营业大厅,大厅里的热气扑面而来,含烟睫毛上头发上的雪花立刻化成了小水滴,晶莹剔透的。
“含烟姐过年好!”营业员小董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含烟这才想起见了同事应该拜年的。她也急忙回礼:“小董过年好!其他人呢?”
“丁大姐打水去了,其他人可能路有点远,还没有来。”
“哦。”含烟的快乐心情又回来了。虽然是上班,但这么大的雪也不会有什么业务,有这几个同事陪着说话也是很不错的事情。正想着,丁大姐提着暖壶近来了。
“丁大姐过年好!”含烟及时问好。
“含烟好!”
“年过得怎么样?”
“不错,过得都不爱上班了。”
“都一样,哈哈……”
“我外甥在我包里放了几副扑克,说今天刚上班肯定没什么事,叫我跟同事打扑克,来,来,咱们开始吧?”含烟边说边翻包。
丁大姐制止她说:“你这不是找着挨训吗?再怎么说也是上班呀!”
“今天这个鬼天气,他们能不能来还不一定呢!”
“你上去看看,楼上哪个办公室都比咱们人齐呢!”
“哦?”含烟伸了伸舌头,又把扑克放进包里,把镜子和化妆品拿了出来仔细端详起来。
“在哪里过的年?”丁大姐问她。
“我家?”
“你自己家?”
“我爸家。”
“哦,没跟雷兴回去啊?”
“对,兵分两路,他回他家,我回我家。”
“有意思。雷兴回来了?”
“还没呢,打算今天回来,看今天下这个大雪够戗了。”
“啧啧……那还不把我们家含烟想坏了。”
含烟瞟她一眼:“你能不能有点正经?”
正说着,办公室小林下来了,一进门就问好:“你们都过年好哈?”又转向丁大姐,“大年初一值班滋味怎么样?”
丁大姐瞪他一眼:“你这只公乌鸦又来传达什么坏消息来了?”
“乌鸦能传达好消息啊?中央下来文了,这次涨工资没你丁红鹃的份。”
“哈哈……”大家笑起来。
“啧,啧,可吓死我了!”丁大姐从含烟的办公桌上跳将下来。
“妈呀,你老人家可别闪着了腰,以为自己还是小姑娘呢!”
“你放心,我的腰闪不了。我倒担心你闪着舌头,还中央文件呢!真敢说……”
大家又笑了起来,说小林跟丁大姐肯定前世有恩怨,不然不可能见面就打。
小林说:“我们前世是夫妻。”
丁大姐过来楸他的耳朵:“你个小崽子还沾你大姐的便宜呢!”
“哎哟——”小林叫起来。大家又是哄堂大笑。
突然小林叫起来:“哎呀,光顾的闹了,忘了正事了。”说着,从文件里抽出一封信递给含烟说,“小江,有你一封信。都什么年月了,还写信。信封上连个写信人的地址都没有,我琢磨呀,一般是情书一类的。”
大家都笑,说差不多,像含烟这么漂亮的人,暗恋的人肯定不少。
含烟冲大家伸伸舌头,说:“是情书又怎么样?我读给大家听听。”一边说一边撕开信封。信还没展开,她故意大声说:“亲——爱——的——”忽然她停住了……
“继续读啊!”大家笑着催促她。可是含烟却怔在了那里,任凭大家怎么起哄。
……
黑云压城城欲摧。几缕苟延残喘的阳光,被张牙舞爪的黑云驱赶着,一会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霎时间,天昏地暗。接着狂风夹杂着雪花,象无数人拿着刀子在空中乱舞,似乎要把大地上的一切都斩断,撕裂。不一会儿,大地披上了银装,象个迟暮的老人,白胡子,白头发,苍白的皮肤,垂头丧气的,任凭狂风暴雪在自己身上肆虐。原野里静极了,静极了,静得似乎能听到大地的叹息。
一辆破旧的深蓝色桑塔纳轿车,在蜿蜒的山间小路上颠簸。象遇到了巨浪的小船,无助的,小心翼翼的,带着些许的恐惧。
车上坐着两个男人,一个高大健硕,眉目冷峻。一个身宽体胖,宽脑门,阔嘴巴。这两个男人就是雷兴和王富亮。
“妈的,这鬼天气!”王富亮一边开车,一边骂着。
“好多年没有下这么大的雪了。”雷兴说。
“是呀,下点雪也不错,就是路太不好走了。”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嘻嘻,看我有没有一代领袖的气度。”雷兴兴致挺高,一会豪情万丈,一会搔首弄姿。
“行了,行了,我的大诗人,脑袋都栓在裤腰带上,还吟诗作对呢!没看我这手都哆嗦了吗?”王富亮打断他。
雷兴向前看了看,白茫茫一片,要不是路边还站立着几棵小树,根本分不清路在哪里。汽车象个蜗牛似的在路上爬行,稍微遇到一个坎儿,就可能掌握不住方向,冲出公路。
看到这个情景,雷兴也紧张了,对王富亮说:“你说我跟你回来,这算不算舍命陪君子呀!”
王富亮紧盯着前方,说:“会不会说话呀?陪君子可以,命可千万别舍了呀。”
外面的风雪更大了。桑塔纳在狭窄的公路上摇摇摆摆地走着。两个人紧张地不敢再说话了。
这时路前面出现了一个小红点,近了,小红点变大了,两人看清楚那是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个被窝卷儿,包得严严实实的,估计是个婴儿。女人下巴偎在被窝卷上方,生怕风掀起被角,身体被风雪吹成了弓形。那样子让人看了很难过。
雷兴紧绷着脸,眼睛不时地看看王富亮,又瞄一下路边的女人。王富亮歪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说:“怎么?动了恻隐之心了?”
雷兴说:“捎着她吧,怪可怜的。”
“好,好,好,咱也做点行善积德的好事,只是他妈的这车可太难停了……”说着,车颤巍巍地停在了女人的面前。
女人抬起了头,可以看到她的金鱼眼瞪大了,薄薄的嘴唇,下嘴唇向外突出,使劲包住了上嘴唇。风霜在她脸上留的痕迹太明显了,猜不出她到底多大年龄。
雷兴冲王富亮伸了伸舌头说:“你去!”
王富亮撇了撇嘴,冲雷兴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说:“你离得近,你去!”
雷兴瞪了他一眼,然后去推车门。王富亮在后面提醒说:“温和点啊,别把人给吓着。”雷兴“嗤”地一声打趣他说:“放心,以为我跟你似的面目可憎啊!”说着,推开车门,对那女人说:“你上哪去?上来吧,我们捎着你。”
那女人冻僵了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只是那金鱼眼亮了,发出了狼一般绿莹莹的光,突出的下嘴唇一咧,说出了一句让雷兴和王富亮怎么也不会想到的话:“流氓!”
空气似乎凝结了。助人的乐趣还没充分体验就被冻僵了。雷兴脸上象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涨得通红。
“妈的,咱成流氓了!”王富亮气歪了脸。雷兴咧了一下嘴,想笑,但那表情比哭都难看。那女人气宇轩昂地离去了,脚步匆匆的,似乎真的在摆脱那所谓的“流氓”。雷兴想,这可能是她最引以自豪和津津乐道的事情了,因为她竟然能遇到对她动心的“流氓”。
王富亮阴沉着脸,发动了车子。前方的女人近乎小跑似的走着,摇摇晃晃的,让人担心她能摔倒。车子又一次接近了女人,王富亮把车速放慢了,慢慢向女人逼近。雷兴吃惊地看着他。他没说话,而是把车又一次停在女人面前,他斜过身子,左手按在雷兴腿上,右手打开雷兴一旁的车门,尽力把头探了出去:“嗨,长得样子像个鬼,还挺拽的呀!”
女人愣住了。王富亮却若无其事地开车走了。两个人窝囊得要命,一路无话。
好容易到了城里,天色已近黄昏。雷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和王富亮去了小山羊。
几杯酒下肚,两个人心中明朗了许多。王富亮把一个纸包递给雷兴:“给,两万块!赶紧把帐给补上。”
“恩。”雷兴答应着把钱放到包里。
“这人吧,还真不一定好心就能得好报。比如今天,再比如你和郑丽丽——叫别人知道了,人家好问了,凭什么你要帮她呀,是不是有什么不良目的呀。这下好了,真有了那事,就更让人家有话说了。”
雷兴点头。
王富亮又说:“做事不要感情用事。你是一个校长,仅此而已。生活上的关怀只能如蜻蜓点水般点到为止。”
雷兴醉醺醺回到家里,家里黑漆漆的。
“咦,怎么没人呢?”寒假还没有结束,小雨留在了奶奶家里,老婆今天第一天上班,看样子又去他父亲家里了。雷兴边说着,边踉踉跄跄地去摸电灯开关。
灯亮了,江含烟却坐在沙发上。
“老婆——原来,你在啊!”雷兴笑嘻嘻地把满是酒气的嘴脸靠了过去。
“啪!”一巴掌落在了他的脸上。雷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四下看了看,老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含烟打了他。
雷兴“霍”地站了起来,嘿,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我雷兴不就喝了点酒吗,至于你下手这么狠吗?
“啪!”又一声,这下不是含烟拍在雷兴的脸上。而是把一封信拍在茶几上。
又是匿名信。这写匿名信的人可是真跟雷兴较上劲了。教育局能担着你护着你。我就不信你老婆也能担着你,护着你?不把你雷兴搞败我誓不罢休。
今天上午,当含烟兴高采烈地要向大家宣读情书的时候,她忽然看到这是一封匿名信,信中向她揭露她的丈夫雷兴跟学校教职工郑丽丽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他用两万块钱的公款给郑丽丽买房子,并通过不正当渠道提拔郑丽丽为学校的教导主任……
就如头顶上响了一个炸雷,含烟被轰蒙了,她的手哆嗦着,一瞬间,委屈,耻辱一齐涌上心头来。大家看她的脸色,不敢再起哄了。只有丁大姐关切地问:“含烟,你怎么了?信上写什么了?”
含烟“哇”地一声哭了,拿着信不顾漫天风雪跑回了家。
她从没想过雷兴会背叛她,如今突然钻出了个郑丽丽。那个郑丽丽她见过,长得再普通不过,雷兴能为了这样的女人背叛她,对她简直是奇耻大辱。含烟想一阵哭一阵,恨不得把这一对狗男女给撕碎了。
雷兴看到匿名信,一下子呆住了。感到一双无形的黑手一下子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动不得,喊不得,呼吸困难。
含烟看到他这个样子更加生气,她希望雷兴能够否认,说自己是清白的,如今他跟块木头似的站在那里,不就等于默认了吗?
含烟歇斯底里发作,她冲上来撕打雷兴:“好啊!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当了几天校长,就在跟前下手了。我算是瞎了眼了,看错了你这个不要脸的流氓。”
雷兴在想这个写匿名信的人,他到底是谁呢?自己怎么得罪了他呢,非要把自己致于死地呢?每一个教职工的脸庞都狞笑着在他面前迅速闪过,雷兴感到自己的脑袋快要爆炸了,他使劲抱着头,大喊:“无耻!”
“是你太无耻了吧!还没当什么官呢,就开始腐败了。养情妇才给两万块钱,还要回家跟老婆借!我都替你脸红。”含烟依然不依不饶。
雷兴逐渐恢复了理智,他想起王富亮的话:“一旦含烟听到了风声,打死也不要承认。”
想到这里,雷兴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抱住了疯狂的含烟:“是这样,含烟,你听我解释——”他艰难地说。
“解释,事实摆在面前,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你难道没有帮人家打官司?难道没有帮人家买房子?难道没有跟老婆借钱给情妇堵窟窿。”
“是,这都是事实,可是——”
“可是什么?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怎么编造理由为自己解释。”
“含烟,用不着编,我只是把事实说出来,这都是有人可以证明的。”接下来,雷兴就把当初档案室老王怎么找他,郑丽丽的境况多么凄惨,自己做为一个校长如何从道义上帮助她的经过以及后来有人出于不良目的利用这个事情借题发挥来陷害自己。
雷兴的解释,拨开了含烟心中的乌云,她的脸色逐渐缓和下来。但依然嘴硬:“你就编吧。”
“怎么能是编呢!你也知道,我做为校长,总不能看到教职工有困难不管呢?事情就是这样的,学校档案室的老王和法律顾问和教育局长王富亮都可以做证。”
含烟脸色柔和了许多,转身向卧室走去:“王富亮都跟你穿一条腿的裤子了,帮你往脸色擦粉还来不及呢,你真找了个好人为你做证。”
雷兴急忙跟过去,说:“就算王局长跟我关系好,那老王呢,还有法律顾问呢?再说这个事你也不是一点也不知道,当初咱大姐还帮了忙了呢。为这个事,电视台都来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做了好事最不希望人家千恩万谢,更不喜欢电视台为我歌功颂德,那样我听着身上都起鸡皮疙瘩。要不是我千方百计躲藏,电视台早报道出来了。”
含烟瞥了他一眼,不说话,但可以看出来气是消了。
雷兴又遗憾地说:“含烟,这么多年,其实你还是不太了解我。我是这样的人吗?再说那个郑丽丽与你相比,那还不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话是这么说,但当今社会上这样的事以及见怪不怪了,你难免不羡慕,不效仿。再说了,无风不起浪,你没一点漏洞,怎么会让人抓住把柄。”
“这个,王富亮局长已经批评我了,说我脾气不好,好得罪人。”
“恩,是该批评。单位里的人都是大人,你整天孩子一样训斥,谁买你的帐。”
“是。老婆大人批评的是。”
“去。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不是说男人靠得住,猪也能爬树吗?”含烟当胸一拳打过去。雷兴一把抓住了含烟的拳头,趁势抱住了她。这一点小小的波折似一勺添加剂,给两口子的生活增加了趣味,一夜恩爱自不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