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郑丽丽请客

　　郑丽丽是个单身女人，这么多年她忍辱负重承受着只有独身女人才有的寂寞。也曾有人给她介绍过对象，但第一次婚姻的失败让她变得缩手缩脚，瞻前顾后。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不敢再轻易涉足婚姻。加上她这种情况，人家介绍给她的不是离过婚的，就是丧妻的，都有着或多或少的毛病，没有一个让人一见眼前一亮的。
　　郑丽丽这么多年关闭了自己心灵的大门，无人听她倾诉。雷兴伸出手来帮助她，是出于一个领导对职工的关心和责任。但是对于郑丽丽来说，却像一铺暖炕，捂热了她冷冻的心。她的生活中又有了阳光，她的心又如一颗沉睡了很久的种子从土中探出头来接受这阳光的普照。雷兴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让她陶醉。每天晚上睡觉前，她都会把雷兴从自己的心中拿出来细细品味，在心中对他倾诉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空虚寂寞，爱恨情仇。甚至还遐想着与他的亲密接触，弄的自己激情澎湃，意乱情迷。
　　如今，她终于盼到这一天了，她可以跟她亲爱的雷校长一起共进晚餐，诉说自己对他的感激甚至暧昧的情感了。她甚至还幻想着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她要告诉他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激和崇敬是会升华的。她很激动，整个下午都沉浸在甜蜜的回忆和遐想之中，连上课的心思都没有了。下班铃一响，她就急奔回家，把女儿交代给母亲就开始打扮自己。衣柜里的衣服穿上又脱下，头发放下又束起，好一阵折腾，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沓钱来。不知怎地，竟然一点没有要花掉它们的心疼感觉，相反却感到喜滋滋的，心里充满着一种莫名的期待。
　　但是酒店的情景却让郑丽丽大吃一惊。来的客人中除了本校的副校长李成坤以外，其余的都太令她感到意外了，不仅有第二实验中学的马校长，第一实验中学的李校长，甚至还有教育局的王富亮局长。
　　郑丽丽心里忐忑不安，一会怕自己带的钱不够，一会担心自己这样的小人物怎么能跟这些重量级人物坐在一起。她看向雷校长，他不动声色，如主人般地招呼着客人，一会跟这个握手，一会跟这个开个玩笑。
　　客人们都坐下了，只剩下主陪和副陪的位置没有人坐。大家静了下来，郑丽丽的头轰轰地响，雷校长似乎忘了她的存在，今天是她花钱请客，应该坐在主陪的位置上的。
　　这时，雷兴才似乎想起她来了，对她诡秘一笑，说：“小郑，今天，我替你来坐这个主陪吧。”
　　郑丽丽一愣，木偶般地坐上了副陪的位置，刚坐下，又似乎被火烫着屁股似的跳了起来，拿起茶壶给大家挨个倒水。其他的客人也都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雷兴今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忽然叫这么个女教师来陪客。
　　好在大家只缄默了几秒钟，就又开始寒暄起来。
　　郑丽丽成了局外人，她一边呷着饮料，一边打量着客人。她发现这不太象一般的应酬性的酒席，没有主次，没有公式化的敬酒仪式，倒象是一家人聚在一起。马校长只倒了半杯葡萄酒，举止娴静文雅，思路清晰，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其他的男客们个个了得，都是高度的白酒，但又各居特色。那李成坤面带微笑，来者不拒，面不改色，心不跳。雷兴不仅仅发现了一个教育人才，还发现了一个酒桌上的干将。杯来杯往，几个回合下来，客人就倒了，而他还是那么面带微笑，不动声色，就象金庸笔下的杀手。当然今天看样子不是要灌酒，他就只有微笑着聆听的份儿。
　　王富亮局长人很大气，说话粗门大嗓，掷地有声。听人说他虽被人称作“酒缸”，但到了酒桌上，他想喝就喝，不想喝了，你说破了天也一滴不多喝。
　　李校长年龄大了，但对酒还有着浓厚的兴趣，雷兴几次都把酒杯给他夺下，怕他伤了身体，劝他少喝酒：“李校长，少喝点，等会还有事求你呢，我可不想在你喝醉的时候趁火打劫。”
　　“你打劫我还少啊，也不在于多个一次半次的。”
　　大家哈哈笑起起来。半天了，雷兴似乎想起了什么。示意郑丽丽举起酒杯，对大家说：“忘了跟大家介绍了，这就是我们学校的郑丽丽老师。”
　　“哦。”大家都点了点头，可能都听说了校长帮教职工打官司的事。不过大家并不关心这个事，转而又切入了话题。郑丽丽很是失望，感到自己受到了冷落。
　　“你有什么事要来求我？”李校长问。
　　“哦，是这样，想跟你要个人。”
　　“跟我要？你小子又看上谁了？”
　　“彭千秀。”
　　“谁？”大家都愕然，李成坤更是惊奇地张大了嘴巴，只有马越笑眯眯地看着酒杯。
　　“你一个小学，随便要个小苗就行了，用得着专门挖我树大根深的吗？”
　　“彭千秀是哪个？”王富亮茫然地问。
　　雷兴笑而不答，只是一个劲地逼问李校长。
　　李校长转向王富亮：“王局长，你有所不知，这两个孩子一分家就闹着跟我分家产。如今，我的墙角也快被他们挖倒了。”
　　大家又哈哈地笑了起来。
　　“是这样。”雷兴跟王富亮解释，“马校长学校新建，教师队伍还不够壮大。李成坤在我们学校，又在附近买了房子，再把彭千秀调到第二实验中学，不但支援了新建学校，还有利于家庭的安定团结。大家说是不是啊？”
　　王富亮听出了个大概，手一拍桌子：“呔，你小子瞒上欺下，想来个先斩后奏啊。”
　　大家都笑了。
　　“这事到底是否利国利民，先问问李成坤和马校长就知道了。”
　　李成坤抿嘴笑着，端起酒杯，“当啷”一碰桌上的玻璃转盘：“什么也不说了，我感谢各位了。”一仰脖子，把杯中酒喝了。
　　“瞧，已经利民了，再看是否利国吧。”
　　马越会意，微笑着看看李校长和王局长，说：“帮帮忙吧。”
　　“哈哈……”王富亮和李校长大笑。不用说，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饭上来了，郑丽丽假意上厕所，来到吧台交钱。不曾想，服务员很客气地对她说：“8号桌已经付钱了。”
　　郑丽丽惊异：“谁付的？”
　　“主陪。”
　　郑丽丽更加惊讶，一个晚上她也没有看到雷校长离开房间，他什么时候来付的钱呢？再看服务员，脸上还是那种职业性的微笑，郑丽丽知道从她们这里是找不到答案的。
　　郑丽丽没了来时的兴奋。直到吃完饭，雷校长也没有多跟她说一句话。只是送客人走的时候，问她：“你怎么回家？”她说：“我打车。”嘴上这么说，内心多么盼望雷兴能用车送她呀！但是雷兴却淡淡地说：“好，那你先走吧。”
　　回来的路上，郑丽丽感到羞愧难当，恨不得一头撞在南墙上。她一会跺脚，一会咬牙切齿，嘲弄自己的不自量力，自作多情，又痛恨雷校长的冷漠和不尊重人，决心不再理这个不善解人意，甚至有点不解风情的校长了。
　　可是，第二天雷校长竟然找她谈话了，郑丽丽又莫名地兴奋起来，想他雷兴可能忽然良心发现，发觉自己昨天所作所为欠妥，向她解释来了。想到这里，她又脚下发飘，一阵风似的来到了校长室。
　　岂知一进门又让她吃了一惊，校长室里有李成坤还有另外两个陌生人，好像是教育局里的人。原来是局里考察干部来了，想提拔郑丽丽为教导副主任。正如雷兴发现了李成坤一样，李成坤又发现了郑丽丽这个人才。
　　自己哪里有什么才，只是这些日子对雷校长感恩戴德，格外卖力罢了。郑丽丽暗自思量。
　　在局里人一连串的发问下，毫无思想准备的郑丽丽颇有些招架不住。心里一个劲的埋怨雷兴的说做就做，霸道专横。埋怨归埋怨，心里却充满了甜蜜和崇拜。
　　几个回合下来，局里人停止了发问，雷校长看了她一眼，说：“你先回去吧。”
　　郑丽丽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才转身出了门。
　　郑丽丽当了教务副主任，担任学校的大队辅导员工作，成了班子里的一员。她很高兴，感觉又走近了雷兴一步。尽管她并没发现雷校长过多关注她，但她心中却有一种东西在不可遏止地滋长着。象电视里给脚气一类打广告中的野草一般顽固，让她心痒难耐，又无从抓起。她心里热得似火烧，但因为上次的碰钉子，非常痛恨雷校长的不解风情。因此，每次去校长室汇报工作，她都是一付冷冰冰、拒人千里的样子。
　　一天上午，郑丽丽又一次去校长室，是校长打电话叫她过去的。她一边走一边想她昨天晚上做的梦。梦中，她跟一个男人正在进行床第之欢。这个男人就是雷校长，雷校长对着她亲切暧昧地笑着，问她：“你是不是一直都在等着我呢？”她象个害羞的小姑娘，心中充满着幸福和甜蜜。醒来以后，她好长时间都沉浸在梦中，回味了很久。但这只是梦而已，她想着雷校长那平静的脸，总是一付公事公办的样子，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到了校长室，她轻轻敲了一下门，随即进去了。校长背对着门口坐在电脑前。她站在他的身后，不说话，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校长转过身来，看了看她，说：“哦，你来了？”
　　她点了点头，不说话。
　　“是这样——”雷兴冲她笑了笑。她想起了梦境中他的笑，跟现在的笑不一样，今天的笑中竟然带着些许尴尬。
　　“你去帮我买点早饭，昨天晚上我喝多了就没吃饭，现在胃里很不舒服。”
　　她还是站着不动。
　　“是这样——”雷兴又笑了笑，“我自己出去不太好，只好麻烦你。”
　　她看着他，说：“你没吃早饭？”
　　“是呀，很少吃，贪睡，都贪睡，呵呵……”
　　“你想吃什么？”
　　“哦，随便，要是有煎饺就买点，没有，就随便买点。”说完，把十元钱放到了桌子上。
　　郑丽丽没有拿桌子上的钱，转身出了门。不一会，买回了两个鸡蛋油饼，对雷兴说：“跑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煎饺，你凑合着吃吧。”
　　雷兴谢过，把钱递给她。她没动，很深地看着他，然后转身离开，她十分痛恨雷校长的不动声色的样子，难道他不是人，不是男人吗？
　　雷兴大口嚼着油饼，突然他停住了，他眼前浮现出了郑丽丽的眼神。那是怎样一种眼神？幽怨而又充满柔情，他的心弦似乎被一根手指有力的拨动了一下。
　　这个女人，在想什么呢？雷兴笑着摇了摇头。

　　晚上，雷兴给含烟打电话问晚饭吃什么？
　　含烟毫不客气地说：“问我做什么？我还要问你呢！”
　　雷兴笑嘻嘻地说：“你不是一家之主嘛，不问你问谁？”
　　含烟大怒：“做饭的时候我就是一家之主啦？这样的一家之主还是你当吧。”
　　挂了电话，含烟忿忿不平：“‘女人解放，女人解放……’口号喊的响，净是虚的。”
　　丁大姐哈哈笑着过来说：“都骑到头上拉屎了，你还要怎么解放？”
　　“同样上班，凭什么要我们回家做饭？他们上班是干事业，我们女的上班就是混日子？”含烟依然气愤难平。
　　大家好笑地看着她生气的模样，知道她在气头上，又了解她的秉性，所以谁也不去反驳她。
　　只有丁大姐夸张地附和着她：“说得太有道理了！可以发表在妇女杂志上了，哈哈……”
　　“去！”含烟不去理她。
　　丁大姐说：“含烟，我觉得你们家里该雇个保姆了。”
　　“你以为保姆那么好雇啊？得有钱啊，再说去哪里雇个又利索又可靠的？”
　　“钱好说。你一个月少买一套名牌，保姆工资就出来了。”
　　小董接过话来：“听我的，可别雇女的，就算雇女的，也要是五十岁以上的，小心叫你家我雷大哥给收拾了。”
　　哈哈哈……大家笑起来。
　　“他敢！”对于这个含烟很自信。
　　“就是！”丁大姐在小董的头上拍了一下：“现在的小青年思想怎么这么不单纯呢！含烟这么漂亮，还怕一个小破保姆？要是那样，他雷兴也就太没眼光了吧？”
　　“这，你们就太不懂男人了吧？就象吃菜，天天吃大鱼大肉也有吃腻的时候，还想换换口味，吃点清淡的呢。”小董有板有眼地说。
　　“恩，你说的也有道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们是得防着点。”丁大姐故作认真地点头说。
　　“这可不包括我啊！我可是个好人。”小董急忙摆手。
　　“你是头号大坏蛋！”含烟拿起手边的材料纸打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