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锦字兰章》

　　走出了老裟尼的房间，禅院里的裟尼都已纳入各自的生活中，写经文的，接应香客的，拿着锄头要去种田的，都进行得那么自如，那么井然有序。住持对小朵说：“你今天跟别的裟尼去山上的菜地吧。”她才知道原来这个寺院里的蔬菜是自给自足。
　　小朵走在几个裟尼的中间，看见山路边一棵枯死的树木，而它旁边的另一棵长得却很茂盛。她自言自语地说：“枝繁叶茂的树木多好，生机勃勃让人喜爱，而枯死的树木还要遭到被杀伐的痛苦。”她为自己的这句有点哲理的话感到一丝满意。
　　这时，走在她前面的一位年轻的裟尼，扛着个锄头，头也不回，不紧不慢地说：“茂盛，自有茂盛的道理；枯萎，自有枯萎的理由，这，都是自然的造化。”
　　小朵站住了。裟尼简短的一句话，说出了人世间的一切事物都是顺其自然。是啊，事物本身无所谓好与坏，所谓的好与坏，是我们按照自己的观念所定义。我们所认识的千差万别的外相，都不是事物的本质，而且我们所妄执的善恶也不是绝对的，因为善恶本身没有自性，只不过是我们对待事物的一种差别与固执。原来很多时候，我们缺乏的是超越是非、善恶、有和无、好与坏、枯萎和繁荣的认知能力而已。不以生命的有限看待世界的无限，原来人间的是非、善恶、长短，都不过停留在分别的界限而已。
　　中午，小朵帮着厨房的师傅做她亲手采摘的蔬菜，新鲜嫩绿，原来生活是如此的简单。
　　下午，周到开车来看小朵，不忘记带来一些贡品，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她望着正在焚香的一位信者悠悠地说：“很快。”
　　周到给小朵留下五千块钱，说：“既然你来了这里，给庙里添点香火钱吧。”小朵看着他笑了，正视他的眼睛时，才发现，原来他的眼里有那么多对她的爱怜和疼惜。那都是她以前经常忽视的啊！
　　一天的劳作下来，出家人的脸上依然平静地看不出辛苦的痕迹，吃过粗茶淡饭的晚餐后，十点，颂经完毕，裟尼们已经熄灯安睡了，只有住持禅房里的灯还亮着，应该是在苦研经书吧。她们就这样有组织有纪律地生活着，平静清幽的环境构成了她们生活的主旋律，而袈裟、锄头、钟鼓声、颂经声则是她们生活中的音符。虽然生活在戒律中，可她们的生活却是淡然而欢愉的。她们自食其力，不仅潜心学经，虔诚奉佛，而且把保护寺庙，植树种草也纳入自己的日常生活中。
　　小朵信步踱到禅院，在石凳上坐了下来。经山泉水洗过的头发被凉爽的山风吹起，空气中飘散着淡淡青草的味道。举头望向天空，快到中秋了，月亮想必是要把光和圆聚集到那一个夜晚，不紧不慢地依然半弯。宝石般的星星缀满了深蓝色的夜空，眨着清亮的眼睛。禅院里安静得只能听到没有归巢的鸟儿断断续续的叫声，山间的树木在暗夜里影影绰绰，沙沙作响的叶子还在说着悄悄话。
　　这里的祥和宁静和都市的繁华喧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小朵这才明白为什么婆婆在身体健康的时候，会经常到寺庙里小住时日，回去后对她说：“我要是能够一直呆在寺庙里，该有多好。”那时她对婆婆的话只是无语地笑笑了事。现在看来，寺庙的确是修身养性的好去处。只可惜这种日子对现代的年轻人来说，应该是不屑一顾了吧，年少的他们追求的是光环笼罩。
　　也许大多数人的观点认为，进得寺院的人都是万念俱灰，不然怎么会跑到出家人堆里？怎么会剃度出家堕入空门？怎么会吃斋念佛？也许还有人会说，修身不如修心，佛在心中，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众说纷纭，不亦乐乎。
　　你的内心深处真正渴望的，是不是与世无争的田园生活？不渴望的话，金庸笔下的神仙眷侣在山间、在花丛中手拉手奔跑时，你的两眼就不会发直而生出由衷的羡慕；就不会在朋友面前说，等我老了的时候和老伴去农村买一处房子，过那种看鸡鸭羊群满山跑，闻田间麦苗稻花香的生活了。那么既然你渴望了，为什么就不能不去顾及别人的说三道四，去过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呢？
　　呵呵，似乎越想越远了。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们谁也不能去左右谁，更不能猜到人的内心深处。只用肉眼从外相去猜测，然后再自以为是地去妄加评断，那样的话只会伤害别人，因为我们永远都不能够真正地进入到别人的生活中去。你自认为能看透别人，其实真正苦的是你自己！因为你不是佛。难得糊涂，相信这句话都知道是谁说的。那么就请不要看得太透彻，给自己的心留一点纯净吧！
　　以前，无论是在杂志上的文章，还是写在空间里的文字，小朵所有的字眼里都是满满的温暖，满满的爱恋。即使她的心里被世俗凉透，依然不舍得用太过尖锐刁钻的笔锋去写、去评论这个早已经千疮百孔的尘世。今后她依然会用自己的文字，去描写世间最美丽的爱情故事，最温暖的生活画面。因为，她希望每一颗心，在这个滚滚红尘中少一点污染，多一点洁净，仅此而已。
　　入静即可入境，小朵进入了一种沉思之中，和自己谈心，与往事对话，用心灵交流……
　　佛在心里，爱在红尘中。信佛的这个女子，不是空空，求佛的瘦弱身影，来去匆匆。其实，让爱长留在心里，每个人都是一尊慈祥的佛……
　　不知不觉，小朵的笔下流出了一首诗——
　　
　　莲花座上假和真，静水浴出男女身。
　　禅道深幽警尘世，木槌轻缓动凡心。
　　青鬏约束红裘冷，银鬓放足玉簟温。
　　锦字颗颗千缕恨，抛开俗事煮仙根。
　　
　　三天后，小朵有些恋恋不舍地拜别了住持，告辞了裟尼，踏出了慧觉寺的庙门，和前来接他的周到，沿着莲台山曲折的小径，下山去了。
　　小朵感觉身心清爽了许多，国庆节快要到了，她稍做准备，就在十月一日那天放了一串鞭炮，打开了店门。
　　还是那个店面，还是坐北朝南，门前还是那条宽宽的回首河。春天，河里的冰融化了，小朵的心暖暖的。夏天，柳树的枝条软软地垂着，小朵抚摸着柳叶轻轻地笑了。秋天，柳叶黄了，一枚枚的柳叶落在了小朵的书里。冬天，雪花飘满了枝桠，小朵顽皮地找来一根棍子敲打着脆脆的冰凌花，仰着头让碎碎的冰花在脸颊上滚落。
　　再怎么忙碌，小朵都会让音乐陪伴着她，都尽量抽出一点时间翻几页书，再饮一口加了姜片的红茶。这个时候，她会拿起笔在书页上留下自己的一段话。小朵喜欢太阳和月亮，太阳会让她感知努力，月亮会让她的文字舒软，所以她经常穿红色的衣服和月白的裙装。
　　亲人们总说小朵太实在，实在得过了就是傻，小朵就呵呵笑着说，傻人有傻福，你们看，我现在不是很有福吗？朋友说小朵总爱笑，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忧伤，多好！小朵在心里想，忍住自己的悲伤对每个人微笑是小朵给你们的祝福。小朵会经常对哭泣的人说一句话：想哭就哭吧，只是哭过了，别忘记赶路。
　　小朵会在每年放生的日子里，带着小欣然，和姐姐、姐夫一起，到远离市区的杏花山灵岩寺附近的水库边放生鱼苗、乌龟和小鸟。
　　小朵会对自己说一句话：从此永不再提不是忘记，而是让自己铭记。
　　小朵常常对母亲说，我很幸福，我有爱我的妈妈，保护我的姐姐，呵护我的丈夫，让我笑的女儿，给我力量的朋友，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小朵有一个秘密，在她感到委屈的时候，会坐在一个没有人的小屋里，用文字骂那些欺负她的人。她会对那些狗仗人势、专横跋扈的人说：我不怕你，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当她从小屋出来后，便云淡风轻。
　　小朵的包包里每天都放着糖果和巧克力，饿了的时候巧克力会暂时补充小朵身体的能量，累了的时候，巧克力会让她闭上眼睛放松心情。走在路上，遇见小孩子哭泣的时候，她会拿出糖果对哭泣的小孩说，你是最勇敢的孩子。
　　小朵一直觉得男人在金钱上不能小气，女人也一样，尤其是在丈夫的朋友面前。有一次和丈夫还有他的朋友出去吃饭，朋友也带了妻子前往。临近结束了，小朵听到那位朋友附在妻子的耳边小声地说让她去结账，而妻子却坐在那里无动于衷。小朵悄悄地拿了包走了出去，在吧台结了帐。回来的路上，她看到了丈夫一脸的幸福，也看到了他朋友脸上的尴尬。
　　小朵最最喜欢的还是文字，什么样的文字她都尝试着来写，好与不好她不管，只要自己喜欢便好。她也梦想着有一本属于自己的书，上面是自己写的小说。她深深地知道，这种喜欢，到老她都不会放弃。
　　在还没结婚的时候她喜欢写日记，那时都是写在纸上，结婚后家里店里的琐事让她把这一良好的习惯搁浅了起来。一位常见面的写作的朋友，笔名“梦里花落”，有一次去她家里，看到她正在整理日记，小朵便问她：“结了婚你也有闲情逸致写日记啊？”她一脸幸福地说：“对啊，我每天都写，哪怕是只言片语。”
　　朋友的一句话深深地触动了小朵。是啊，在一天的劳累下来，在寂静的夜晚，对着如水的月光，悄悄地梳理着一天的心情，那种心境无法言表，那种心境竟是自己丢弃了好久的。从那以后，小朵重新拾起了她的笔和纸，记录着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和内心里的感动。
　　小朵也有缺点，就是不喜欢关灯睡觉，为这个，爱人好一阵子无法适应，可最终还是随了她。真要关灯了，爱人也不习惯了。
　　小朵常常会在一个人的时候坐在角落里发呆，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只是发呆，有时候她自己都会笑着骂自己傻了。她对自己说，这样的人生也很好，慢慢的节拍，自己独享，虽然在别人的眼里是不思进取，但是，自己喜欢，便好！
　　转眼又是一年，小朵已经三十二岁了。
　　一大早，小朵接到了一个好消息，她的文章《幸福的味道》被一家报社要了。连声道谢的时候，编辑对她说：“你不要这么客气，是你的文笔真的不错。你那篇《爱的谎言》我们也要了，你再选几篇给我，我们准备连发几篇看看反应，如果可以，就连载你的小说。”
　　小朵弱弱地问她说：“连发小说的话，可不可以发我的《记忆古城》？真的很不错的，网上都已经转载遍了。”
　　编辑听后，顿了一下，随后严厉地对小朵说：“这样啊，那就对不起了，不能发，因为你太不知道保护自己的孩子。”
　　小朵连称是是是。再不敢了。
　　小朵知道，自己向来都是写完第一节，就发到网上去，再写第二节。小说她只写了两篇，都是这样写的，现在想来，真是心太急了。
　　挂了电话，心里高兴自不必说，心酸也随之而来。顺手在自己的包包里拿出一块巧克力，褪去它华丽的外衣，放进了嘴里，细软、绵滑和甜蜜开始蔓延。
　　店里的美容师秋影小声地对同伴嘀咕着：“院长又在偷偷地笑了。”同伴说：“是啊，脸也红红的。”
　　小朵咳嗽了一声，她们冲小朵嘻嘻地笑着，各自忙活去了。小朵心里也在嘀咕：这些鬼丫头！
　　小朵一直记得，她的第一篇文章在《白衣天使》杂志上变成铅字的时候，是多么开心。后来顾不上了，写的时候少了，但是她还没有丢弃，源于喜欢。她真正重新拾起的时候，电脑代替了手写，先后以多个笔名投稿，也都连连中了。再后来，继续写继续投的时候，却石沉大海了。
　　“梦里花落”对小朵说：“小朵，你知道为什么你稿件总不被采用吗？”小朵虔诚地等着她的秘诀。她一脸的神秘说：“现在的杂志社，没有一定的关系是不会轻易给你发表的，除非呀，你的文章就是好得没话说。否则，哼哼，枪毙！”
　　小朵讨好地问她：“那你教教我，咋整关系啊？”
　　“你附耳过来。”小朵就乖乖地把耳朵给了她。
　　“第一，送礼啊，直接送，邮寄也行。”
　　小朵瞥了她一眼，“去你的，我才不那么傻呢，我留着钱还想买巧克力和鸡爪子吃呢。快说第二条。”
　　“第二嘛，就是给钱，拿钱买发表，一篇稿子几百上千的都有。”
　　小朵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说：“继续。”
　　“第三嘛，就是投怀送抱喽，你想啊，乖乖女的样子，谁不要啊，管保你百发百中。”
　　小朵追赶着打她，心却沉甸甸的不是滋味。她真地不想用那些歪门邪道，你杂志社不要，拉倒，我还写着我的喜欢。有句歌词唱得好：“就算没有人为我鼓掌，我也会勇敢地自我欣赏。”何况古人都说“天生我材必有用”，她也常常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的文字，因为她知道，开心着自己的开心，快乐着自己的快乐，便是善待自己！　　
　　下班后小朵想去看看母亲，半路上接到了女儿老师打来的电话。每次看到是老师的电话，小朵就害怕。老师问：“你是周欣然的妈妈吧？你好，我是孩子的语文老师，班主任，姓刘。你女儿作文真不错，我经常拿来当范文在班级里读。只是，她的数学成绩太差，还不到四十分。你知道吗？”小朵惭愧地“嗯嗯”应答着。
　　其实小欣然的成绩她一直关注着，因着数学，她真没少给女儿下功夫，为她请过三个家教，都被淘气的小欣然气得自动不做了。于是她锲而不舍地为女儿报了补习班，老师说欣然上课总打瞌睡。小朵训她时，她就据理力争地说：“我困了还不让打瞌睡啊？你们这是犯了虐待儿童罪。”这是什么道理？
　　那次气得小朵狠狠地揍了她一顿，小欣然就放开嗓子哇哇大哭，哭了一阵不哭了，坐在那喘粗气。小朵问她：“咋不哭了？”她扔给小朵一句：“我歇会儿。”小朵笑得差点没岔气。
　　小朵想了想，要认真反省的话，这也不能怪女儿，要怪就怪遗传基因吧，谁让自己从小数学就那么差劲呢？有其母必有其女吧。
　　她转念一想，人都有长处和短处，如果可以扬长补短的话那是最好，可如果短的怎么也补不上来的话，那就把长的使劲拉长。她的母亲苏卿对子女的教育，这一点做得很好，母亲没有因为数学成绩差而训斥过自己，而是对她说，已经很好，语文更好。
　　所以对女儿，小朵别无所求，只要她做到遇事大度不计较，做到对人坦诚不诡异，做到知老知少，知道认清楚好人坏人，便好。有句古语说得真好，儿孙自有儿孙福。不要让自己因他们而累，也不要让他们因我们而累，是不是每个人都会很轻松很快乐地生活着呢？
　　女儿除了语文好，品德还不错呢。
　　前天傍晚，小欣然放学来找到妈妈，说想吃骨里香的烤鸡了。小朵像领到圣旨一样，立马牵着她的手就去买。骨里香的店面离自己的店面不远，走了几分钟就到了。到了门前小欣然突然欢呼：“老妈，快看地上有十元钱！”还没等小朵细看，她上去就拾了起来，在妈妈面前晃了晃说：“老妈，一会我请你吃烤地瓜哈。”小朵眨着眼睛一阵眩晕，自己怎么教育的孩子呀？
　　她忽然就想起了小欣然四岁时候的事。那天带她去玉石街的大型服装商场买衣服，小家伙在大厅里捡了五元钱。她举着这五元钱仰着稚嫩的小脸对小朵说：“妈妈，咱们找失主吧。”小朵微笑着点头答应她。于是，小欣然就扬起手，挨个问商场里出来的人：“是不是你丢了五元钱？”别人都笑着摇头说不是，临走还不忘记夸她一句：“真是好孩子！”
　　得到了那么多陌生人的表扬，小欣然更是不走了，非要找到失主才肯去买衣服。小朵看实在拗不过她，就说：“要不我们去交给警察叔叔吧。”小欣然高兴地点头答应，跟着妈妈去了派出所……
　　小朵正寻思着怎么处理这十元钱的时候，女儿拽了她一下说：“快走啊，才十元钱你就傻眼了？”
　　小朵脸一沉对她说：“怎么和妈妈说话呢？”
　　女儿吐了吐舌头，又对小朵重复了一句：“乖哈，待会给你买烤地瓜。”
　　小朵跟着她进了骨里香的店门，一边无奈地说：“然然，你忘了你四岁那年捡了五元钱的事情了？”
　　女儿说：“妈妈，你说哈，我那时候真傻。”
　　小朵哑口无言。停了一下她说：“女儿呀，你什么时候都不傻。”
　　小欣然说：“你得了吧，捡到钱给了警察叔叔还不傻啊？你看现在多聪明呀，捡到钱买烤地瓜。”
　　小朵彻底晕倒。她说：“要不买糖葫芦吧？”小欣然摇摇头。
　　“或者，买文具？”
　　谁知道小欣然又丢给小朵一句话：“美得你！我要明天交给老师。”
　　虽然被女儿忽悠了，小朵却真的感觉到很欣慰，庆幸女儿还没有被浊尘侵蚀。不管这十块钱是否回到了失主手里，孩子做了自己该做的，这就足够了。
　　说完了几大优点，下来说女儿的缺点，那可真能装几大箩筐，老了去了。这丫头太顽皮了，简直比男孩子还淘……
　　电话这头小朵还在走神，那头刘老师干咳了两声，继续对她说：“你女儿的数学不好，也不去数学老师那里学数学。你说不学就不学吧，还鼓动全班同学不要去。说什么谁去学数学，以后不给他好吃的了。哈哈！”
　　这点小朵知道。女儿经常从家里拿好吃的、好用的贿赂同学，说什么这样就有一个小分队了，她是首领。那些孩子也邪门，都听她的。有一次，小朵带她回老家韩家沟走亲戚，提前警告她了，不许带别的小朋友去。她满口答应。到了那里，好家伙，小朵远远地就看见三个孩子在村头冲女儿招手。到了跟前，小欣然对她三个人说：“哎呀，你们仨咋来了呢？还真巧啊？”边说边挤眉毛眨眼睛。
　　小朵心说，来就来了吧，她就再次警告：不许闯祸！四个孩子都异口同声答应，不闯祸。结果可好，那是夏天，中午吃完饭不一会儿，一个男孩子满身都湿透了，哭着来找小朵。小朵这才知道，女儿带他们去河边游泳，人家不下水，她愣是把人家给踹进去了。幸好水不深，要不然祸就闯大了，得给人赔孩子了。
　　小朵把四个孩子叫到一起，训完了，四个人都走了。还不到俩钟头，一个大婶来了，对小朵说：“小朵呀，你孩子带着这仨孩子，去我家杏树摘杏子。你说摘就摘吧，谁吃不当吃啊。你孩子可好，爬上树，可劲地摇。满地都是呀！完了下来还用脚踩。你女儿在旁边还嚷嚷呢，说踩的都是摔碎的……”
　　一天出了几个事，小朵气都不打一处来，她对女儿说：“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回去又怎么样？经不住小家伙几句爱听的话，小朵就不忍心下手了。她只有叹气，这孩子，以后可咋整呀？
　　唉！稻草拴豆腐——还是别提了吧！赶紧去自己妈妈那里吧，好久没去看妈妈了。路过菜市场，小朵习惯性地给妈妈买了一些芹菜、蒜苔、西红柿、蘑菇等好几样，提了一大爪子香蕉，开开心心地走进了小巷。　　
　　苏卿成了外婆，还是一个人住。她已经退休了，闲来也没事，有时帮小朵带带孩子，去公园散散步，跳几场秧歌。她已经六十二岁了，眼神有些不好使了，白发也爬满了她的双鬓。大女儿小蕾一家三口不让她管，她也很放心，最不放心的还是小朵。她想给小朵带孩子，孩子也上小学了，不需要带了。看着小朵这几年家里家外忙活，都累成啥了，她真恨不得自己去伺候亲家母，好让自己的女儿歇一歇。唉！说这些都是白搭，女儿是人家的儿媳妇，就应该这样做，她为女儿心疼的同时也为女儿骄傲。让她最担心、最难受的，就是小朵住院。从小到大，这孩子不知道把医院的门口踏成啥样了。苦哇！
　　这位辛苦一生的母亲，表面上平静乐观，心里却像吃了五味子，苦辣咸酸甜什么味道都有。她时刻为小朵担心，也不时会想起远在金港的大哥韩刚。
　　小朵的大伯，这位忠厚的大哥已经六十七岁了，还是经常来看他们。他的腿脚明显不好，头发花白，话也更少了，依旧是一个人住，依旧是自己照顾自己。看着他日益苍老的身影一次次离去，苏卿不知道叹了多少次气。
　　第二天下午，苏卿从菜市场回来的路上，接到了小朵表姐金羚的电话。接完电话，苏卿一下子就愣住了，她担心的事情还是来得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