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体验雪中送炭的乐趣

　　（1）
　　
　　春寒料峭。田野，油菜花一片金黄，山脚下，迎春花也比赛着要把大地染黄。
　　何永久穿着儿子、儿媳给他买的皮夹克，来到崔家，向华仔解释：他查了绑架王梅的事，真的跟何卫东无关。这些天，卫东和玉兰一直在县里，追着李光福屁股，催着落实投资。卫东不会干这种养儿没屁眼的事。
　　华仔相信何永久不会袒护、包庇儿子，自己怀疑何卫东，也没确凿证据。越想越觉得王梅的事复杂，没完。
　　王东生也发愁后患难防，跟曾祺说，他女儿可能惹祸了！这段时间，她心情压抑，人也瘦了，脸色也黄。看各方面情况，华仔不放心，还得留心观察几天。他明白，王梅还不能离开天堂村，有些事，王东生不便出面。他给郭蓉打电话，想回县里汇报实习情况。郭蓉提出，她要下乡来检查验收。“坐枪”一事，见面说。华仔很高兴，等郭蓉来。提醒她，不要对他妈妈和任何人提及“坐枪”一事，只当他是正常下乡实习。他当即决定，放弃什么提前得胜回朝，留下观察。
　　剩下这点时间，正好试试给村里请个投资人来。
　　为王梅急难，不提前回去，曾祺认可，只是不同意他引资。
　　华仔说：“村里太需要资金了，要尽力拓宽资金渠道。如果引资能成，那可真是雪里送炭。我的实习也算锦上添花，回国土局底气更足。”
　　曾祺说：“我只怕你又被拖住，回不去。”
　　华仔说：“我会掌控，只给何支书引荐一下，体验体验雪中送炭的乐趣。”
　　华仔立即去找何永久，何永久在办公室里，戴着眼镜看他送的书。笑道：“华仔同志，下乡检查我学习来了？”
　　华仔也笑说：“老书记，准备拿大学文凭呀？”
　　何永久说：“你送我这套书确实有用，学和不学大不一样。”
　　题外话少讲，华仔报告：他不想提前走了，国土局郭局长要来村里检查、验收他的实习情况。还有十天时间，他给村里请一个投资人来看看。
　　何永久惊喜地呵了一声，连夸：“好事，好事！引资可是雪中送炭。你不提前走了，你妈妈同意吗？”言外之意是，华仔弄钱有路子。
　　华仔说：“我妈妈完全同意。她三思之后，说我提前回去，会给领导不好的印象：好像我在农业第一线吃不了苦。”
　　何永久拍拍桌子，又连说：“好，好！能给村里多办一件好事就多办一件。”
　　华仔说：“我就怕福光公司放空炮，给村里铺那两公里水泥路就应付了。还是多方向引资好，普遍撒网，重点捞鱼。”
　　何永久喜滋滋，嘀咕着：“上面老说加大农村建设投入，老不落实。我们不等不靠，自己靠自己，多找路子，好！”
　　华仔说：“我有一位朋友的大姐，资金雄厚。我有个小条件：请来投资人，一定要老书记亲自接待、谈判，不要拿我的朋友练人才、培养接班人。”
　　何永久暗想，他请的投资人是朋友的大姐，女的，跟江朝阳没关系啊！看来，他真没和江朝阳联系上。不要紧，能引资就行。他喝口水，说：“你就明说，不要卫东插手！”
　　华仔说：“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只把投资人引来见您，谈得成谈不成，是您的事。到时候，我就得走。”
　　何永久说：“行，行！我亲自谈，尽量多给优惠政策。”
　　
　　华仔跟何永久谈妥后，给华文打一个电话，只恢复了自己的真实姓名，解释当初为何报名杜朝前，哈哈一笑，华文就驱车直奔天堂村来了。
　　有大好事，华仔更不忘林家人，叫上林里生，两人站在一大片金黄的油菜田边等人。他的心情就跟油菜花一样，透着早春的甜蜜和芳香气息。村民都说，今年的油菜长得好，种植面积也扩大了。物价不断涨，倒逼村民退回自给自足时代。自己多种油菜，自己在村里的土榨上榨油。既省钱，又吃放心油，躲开恶心的口水油。满田塅的油菜花，金黄耀眼，远处有几个人劳作，成了点缀。一眼望去，假使有人从高处往下掉，柔软厚实的菜花像大气垫，会把人托住，确保安然无恙。他陶醉了，盯着两只蜜蜂在一丛花中吸食花蜜，着迷了。旁边的林里生笑他少见多怪。他笑林里生麻木，久而不闻其香。天堂村的油菜花就是一道美丽风景，哪一天被誉为"中国最美的乡村"，不要觉得意外。
　　等久了，林里生问：“你请的投资人会来吗？”
　　他说：“你急什么？我说她来，就会来！”
　　按照华仔的设计，林里生已申报成立家家富特色农业创业园，很快能挂牌。林里生对开公司，当老板，特有兴趣。
　　林里生说：“家家富特色农业创业园，这牌子多吸引人呀，我喜欢。”
　　华仔说：“我的创意，服了吧？”
　　林里生：“服你，你也不能办。要投资人直接跟创业园合作吧。”
　　华仔说：“不可能。人家要用几十亩田，你有吗？”
　　林里生说：“只要有资金，就能办大项目。”
　　华仔说：“你也好大喜功，不能和人合作。”
　　林里生说：“行！说你给两委介绍，落到何卫东手里！”
　　华仔说：“土地问题，县政府才能解决。何支书答应亲自接待、谈判，何卫东别想插手。到时候，你所何支书的，好好干。你们全家在状元坳给九种人带个好头，也富起来，慢慢把创业园做大做强，我妈妈也放心了。”
　　
　　一辆桑塔纳轿车在油菜田边停下。华文和一男一女青年下了车。华仔和林里生大步迎上前，不露他和华文的特殊情谊，华文笑着拍拍他肚子，称呼他“杜朝前先生”，弄得林里生莫名其妙。华文走到油菜田里，全身融汇在金黄的菜花中，只露出头，夸张地吸入新鲜空气。
　　林里生还没和华文打招呼，就被华仔支开去准备酒饭。他陪华文一行走向状元坳。远远看见，山上，林家人在查苗。修缮一新的瓦屋上，升起一缕炊烟，已有农家味。
　　华文问：“你伤怎样？没后患吧？伤疤还明显吗？”
　　华仔说：“伤口没事！我贷了15万，大部分投进去了。正在工商局注册登记，办一个家家富特色农业创业园。”
　　华文重复关键词：“家家富，特色农业，创业园，时尚的你都用上了。”
　　华仔说：“我就是想以此拉动天堂村发展，人不离家园，带动九种人也富起来，家家都富裕。”
　　华文敏感地问：“什么九种人？”
　　华仔说：“就是各种原因很难富起来的人，本村的，我归纳有九种。”
　　华文说：“有意思！有时间你说说，刚才说贷了15万，怎么拿到的？”
　　华仔说：“我背后有一只强力推手。”
　　华文说：“好，都留下慢慢讲。我先帮你化验一下土质。取样！”
　　男女青年遵旨取土样。华仔和华文边看边谈着。
　　
　　（2）
　　
　　林里生带路，桑塔纳开到崔家屋前场坪上停下。曾祺、王梅、王东生、林月亮出门相迎，都惊异，客人怎么没有接来？林里生拉长脸，怒火中烧，一脚猛踢华仔练功的杜仲树。不料踢痛了脚，呲牙咧嘴。
　　曾祺说：“你这么火！客人没有接来？”
　　林里生说：“来了，华仔带她们去看状元坳，我先回来，准备酒饭。”
　　林月亮挨近林里生，小声问：“女的还是男的？”
　　林里生说：“美女老板！我不想跟他干了！
　　林月亮问：“哥，华哥又踩着你尾巴了？
　　林里生说：“他踩着我尾巴，我还干什么么？”
　　曾祺说：“林生，走到这一步了，不能退呀！”
　　王梅问：“美女老板多大年龄？”
　　林里生说：“30多岁吧，很性感的。华仔一见她就喊大姐，老板一见他就拍拍他肚子，喊杜朝前，好像两人早熟悉了，很亲。他把我撇在一边，我头一次看见他这样乐和，这样在女人面前出风头、抢镜头。”
　　王梅如释重负说：“林哥，你是未来的家家富创业园总经理，林总，大度一点嘛。就让他抢镜头吧，还能抢几次？”
　　林里生也没注意旁人反应，安排好，请李大发来帮助做饭炒菜，来个农家乐。曾祺和王东生都表示会办好。林里来又按华仔安排，赶紧去向何支书报告。
　　
　　快到村委会了，何永久披皮夹克，扛着锄头在村中小路上走着。用锄头刮起一泡牛粪抛向路边田里。
　　林里生靠近去，说：“何支书！我正要去请您老人家喝酒。”
　　何永久问：“有什么喜事？”
　　林里生说：“我请来了一个财神娘娘，她打算来村里投资。中午，在李会计家里请客，请何支书作陪，给我撑撑腰。”
　　何永久说：“慢！华仔请来的投资商，怎么你请客？”
　　林里生说：“一样！我和投资商熟悉，跟华仔合作了。”
　　何永久说：“我去，去，你们放手搞。”
　　何永久走开，林里生继续朝前走，没儿步，何卫东迎面而来。林里生不理他，何卫东伸手挡住路。林里生一把推开何卫东。何卫东朝林里生兜屁股一脚。林里生回敬一脚。何卫东倒地，爬起来，挡住林里生，问：“你死心跟野崽走，抗我是吧？”
　　林里生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管我跟谁走？”
　　何卫东说：“不行！我引进的养生天堂项目定了，状元坳迟早要收回，种那几棵树，值几个钱？能不能活，鬼知道。你跟我干吧，进两委，协助我管投资。”
　　林里生说：“我已经决定跟华仔合伙了。也在引资。”
　　何卫东说：“他能引什么资？假！死了也要拉你垫背，替他擦屁股。”
　　林里生转身走开，何卫东追上几步说：“你们想甩开我引资，就是拉来一千万，也休想搞成！”
　　林里生说：“家家富创业园是我的了，你要打压，我就要你人间蒸发！”
　　华仔根本没想何卫东会怎样拆台，他想体验体验雪中送炭的乐趣，恐怕尝到的又是苦涩了。他不知道，兴高采烈地引导华文来到了学校。
　　
　　部分年龄稍大的学生和热心的家长在帮助清除碴土，平整操场。在一间教室里，一人身穿塑料薄膜雨衣，头戴塑料薄膜头套，蒙着大口罩，利用施工单位的手动压力泵，拿着胶皮管喷水，冲洗地面。他带华文走到教室门口，一股压力不小的冷水嗞向他。他蒙头躲避，水流跟随他，满身是水。
　　水流喷出教室门，殃及华文，躲闪不及。
　　华仔喝问：“谁？长眼睛没有？尽往人身上喷！”水流未断，反而直射他脸上。他问：“你们施工队开洗澡堂吗？”持胶皮管的人摘下口罩，是她，王梅。
　　伊仔说：“迎头喷冷水，谢谢。你看看，谁来了？”
　　华文注视着王梅。王梅即刻脱了雨衣，摘了头套。华文主动和王梅紧紧拥抱，说：“王梅！你是老师？”
　　王梅说：“大姐，对不起，我蒙了您。”
　　华仔说：“华总，你那次上当了。她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村姑，是县里派下来支教的志愿者，王老师。”
　　华文说：“人家介绍我到农村投资。我最怕村里有土皇帝、小贪官，付不起买路钱。王老师，你尽说村支书好话。肯定蒙我了，报红不报黑！你们可能隐瞒了问题一面。我实地看看再说。”
　　在办公室门前的樟树下，华仔停步，观察樟树，想着怎样向华文解释。
　　华文问他：“你跟王梅恋爱了？”
　　华仔说：“莫误会，只是好朋友，她快结婚了。你看她长得像哪个女明星？”
　　华文不追星，看不出王梅像谁？他提示，像不像章子怡？章子怡是谁？华文不知道，也没兴趣。她说：“王梅故意喷你水，跟你闹着开心。外人看你们，很容易发生误会。”
　　华文说：“华总，您和强大哥送给我的那五万，我全捐给学校了，对学校当然也很上心，特别要监督质量，防止豆腐渣工程。”
　　
　　华仔要带华文去山里看看风景。华文觉得，他电话上讲的全是真话。眼见为实，这里确实是天堂，是桃花源，是聚宝盆，是未开垦的处女地。山、水、空气都是优良资源。她带了一个好项目，建兰花培育基地，可解决100多人就业。配套项目有培训学校、大沼气池等，经典的环保项目，土地价值翻十几倍。
　　华仔说：“那，区么好的项目，就放在我们天堂村吧。”
　　华文说：“县里已经批准立项了。关键的问题，要看本地官员们怎样？需要花多少‘买路钱’？”
　　华仔说：“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中午，我摆一桌酒席，请了青龙镇的第一把手和村里的党支部书记。麻烦制造者，都靠边去。保证酒杯一碰，好事准成。”
　　华文问：“你这里也有麻烦制造者？王梅隐瞒了，我心里更不踏实，还是先去朝觐村干部吧，土皇帝啊！”
　　华仔说：“饭桌上见吧。”他想先和华文基本敲定。
　　华文说：“不！特别是麻烦制造者，有几个我要先见几个。摆不平他们，别提投资办项目。”
　　华仔先陪华文登门拜访何永久。何永久穿着皮夹克，正照着镜子，用电动剃须刀刮胡子。他介绍后，何永久对华文说了“请坐”二字，正面审视她。华文也称老书记，直夸天堂村真是人间天堂，保存了这样好的自然生态环境，难得。她打算来这里投资，需要村里大力支持。
　　何永久说：“天堂村确实是一块风水宝地，开发价值大。有大公司要来投资。还有台湾老板也要来考察。只要投资可靠，项目合适，都欢迎。一切委托华仔，你们谈成了，我全力支持。”
　　华仔说：“中午请客，林里生通知您了吧？还请了吴百万书记，请您老人家一定去，一起谈谈。”
　　何永久一下冷了，说：“我安排了，要接待一个考察团，失陪失陪。”
　　华文扯了扯华仔的衣衫。他会意说：“何支书，我们先走，等您来啊！”
　　伊仔又陪华文去见何卫东，走到村委会门口说：“华总，依我的体会，在天堂村，只要何支书支持，就能办成事。”
　　华文说：“他也端着架子哩，不去吃饭，就是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