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行伍八卦

　　（1）邀请大杨
　　
　　家超和小郝回来的路上，各自平静了起来。在经过中街的路上，小郝先下了车，他的家就在611总站附近，家超之前小半年的时间，每晚下班后都赶到他的家里，在他老父母住的隔壁和保罗学圣经的场景感觉就像个微电影，看过也就很快过去了。
　　
　　他在过了三站后在铁道北边的总站那里下了车，一看呼机上的时间已经12点多了。那里有很多新开的饭店，菜香量大，又禁不住来到这里最火的“东北老大哥”饭店旁的小卖部，找了部公用电话给大杨回话，告之傍晚6点就在这个饭馆见面请他吃饭。之前因为老李要和那些97届同事去意大利学习了，家超拉着他和小仉就在这家饭店吃的饭，也算答谢老李的投稿之情和三个人谈得来的友谊，并为其饯行。因而，对这个“老大哥”饭店印象很深。
　　当时店里做的八元钱一盘的京酱肉丝大盘子，快赶上了江南的小脸盆大，点了三个类似的川菜后，老李说了句：“兄弟咋样啊，你挺成功呗？咱也挺成功！嘿嘿，你这诗歌写的好，咱这地方找的好，哈哈。”小仉个子不高，很有神气，家超怎么看他都觉得有«太极宗师»里的男主角吴京的那种酷酷的感觉。此时端坐在椅子上，小鼻梁不高，还咳嗽着，动辄右手握拳堵着嘴巴，插科打诨来了句：“其实小张我们都有这个眼力！你还真有点小文采，虽然还要学很多东西，但相信十五年后要是咱们还能碰到一块儿，你可以有能力写部小说《逝去的日子》，老李可以整一部《逝去的月子》，我来收拾一部《伺候月子的日子》，她爱咋地咋地！”说完，三个人都哈哈哈大笑起来。
　　
　　眼下，家超给大杨回复完留言后，就先走回附近的家中准备午休，顺便给房东的陈阿姨交下个月的300元房租。那是离宿舍不远的二楼的一居室，之前嫌宿舍房间拥挤不堪，麻将桌上的吵闹声太乱就搬出来图个清静。房间里暗红色的木制地板中间已出了两处裂痕，窗户的框架已经出现斑驳的锈迹。房东陈阿姨是个中老年下岗职工，显得有些圆圆胖胖的富态相，在五爱市场卖些衣服，贴补老头那点有限的工龄买断费用。家超已经学会了自己煮面，窝了两个鸡蛋，随便扒拉几口，吃完了事儿，按照昨日周六约好的下午1点半等陈阿姨们过来收下月房租。
　　吃完饭，很快听到了“咚咚”的敲门声，家超前往开门，见陈阿姨笑呵呵地和那个敦实的丁大叔一起过来了，家超赶紧将他们两口子迎接入内，从枕头下面掏出了300元递给她们。陈阿姨接过，猝然抬头看到墙壁上被家超挂起来的耶稣和圣母的画像，不禁问道：“大兄弟你信仰基督啊？”家超说：“是啊，我信仰天主教。上高中时就信了，只是毕业落沈阳后才受洗礼的。阿姨也信教吗？”
　　陈阿姨这时显得很兴奋：“我倒不信这洋教，但我很相信鬼神的存在，不管你信不信，我跟你说个真事儿，小时候咱还是个小姑娘时，住乡下姥姥家，一次在一个死胡同里突然看到中间出现两个白衣仙女挑水，走着、走着就突然不见了。我看得很清楚，一点不蒙你。”家超说：“我当相信神和灵魂的存在，世界上是有很多灵迹的。”寒暄几句，她们就走了。
　　送走了陈阿姨一家，家超小睡了两个多小时，按照和大杨的约定，起来洗了把脸，先是看了会儿《上帝与新物理学》消磨片刻，一晃到了下午五点半钟，块到了见大杨的时间，于是撂下书下楼前往了。
　　
　　到了饭店门口，见大杨还穿那身迷彩服，双手插兜，头发显长了些。“这些天我也忙着找房子呢，一时没找到合适的。麻烦先住你这里几天？”大杨低沉地说到。家超说：“没事儿，谁没有困难的时候啊，咱们进去说吧！”家超要了菜谱，问：“你都爱吃啥，说吧！”
　　“你随便吧，我不挑食，当兵的俺们都是粗人，啥都行啊。”家超点了个“白菜炒肉片”、“东北焖肘子”、“酸菜炒肉丝”，跟着说：“咱俩来点酒吧，还想跟你学太极拳呢！就算先拜师了，咋样啊？”
　　大杨的一双大眼睛向旁边斜视了一下，说：“你太客气了，太极拳的事儿咱先别着急，酒简单点就行啊，你刚工作，也别麻烦，咱俩来瓶二锅头就行。”
　　“那好，就先这么安排了！”
　　很快上了酒菜，家超和大杨碰杯开饮，大杨有点低迷地说到：“我这最近也是有点麻烦，看来跟媳妇关系是好不了了，她这不嫌我下岗没找到好差事，去北京国旅了，成天个带老外在外面逛游……”
　　家超下意识地说：“那个职业挺危险的吧，跟老外混在一块儿，得了艾滋病咋办呢？”
　　“这谁说不是呐！上次回来一次，我看她小腿儿变得那么细，真不知道她在外面都跟老外干啥了……我这也实在愁闷啊！”大杨悻悻地说。
　　家超忙安慰他道：“你先别往坏处想，可能没你担心的那么糟糕。”
　　大杨端坐桌子对面，一手臂伏在桌上，夹了口菜后，和家超呷了口酒，另一只手臂托着腮，听家超这么一说，紧锁的两道剑眉稍微舒展了些。
　　
　　（2）遭遇打架
　　
　　说话间，外面突然跨进来一群蓬头垢面、五大三粗的东北汉子，有六七个人，从窗外停着的一辆141卡车上走下来，看起来是一帮子往市里跑长途的运输工，看似从黑龙江方向赶过来的。刚一进屋子，那为首的卷毛汉就甩口来了句：“老板呢？给我们整八个菜，一个猪肉炖粉条子，一个水煮鱼，剩下六个菜荤素搭配你们看着上，给来三瓶‘北大荒’白酒，八个雪花啤，洒脱点的啊！”又回头对那几个人说：“哥几个，这么安排咋样？”
　　“行行，大哥你说的算，这么整就挺好！”
　　“那就这么地，快点上啊，我们马上还要赶路！”那个卷毛汉吩咐到。
　　吩咐下去后，他们捡中间靠南侧的那张大圆桌子围坐了下来，此时靠北侧的一面已经有四个人在那里喝酒。只见这家饭馆老板满头长发，穿黑色衣服，长得虎背狼腰，有点水浒传里武松的架势，扎着围裙，和两个厨师一道忙活，很快上齐了酒菜。没多时就听那边吵嚷起来，只听新来几个汉子里为首的那个卷毛、满脸横肉的冲着里面叫唤：“哎呀我操，你他妈的老也瞅谁啊？你有毛病吗？”
　　里面那桌总瞅他对视的家伙穿着红棉袄，手腕处清晰可见一个蝎子形纹身，梳着板寸：“哎呀我草的想干架咋的？人多就得瑟是吧？知道咱在这片叫啥号不？老板是我大哥，在这边人称‘郑三炮’，我排老五，人都叫我‘五哥’，你们老实点下次来这边办事儿好使。”
　　那卷毛汉子立马火冒三丈，撸起那挂泥的迷彩袖子喊道：“我草的山驴的，老子今天还就来这修理你来了！”说着抄起旁边刚上来的“北大荒”牌白酒，抓起酒瓶子脖子扬，一个箭步窜过去，还没等对方缓过神来，一把就扯起那板寸男的衣领子给他拽了出来，照着对方脑袋就是一瓶子，当场听得真切，就听见“嗙！”的一声，瓶子给打了个稀巴烂，对方一声惨叫“啊呀……”一声栽倒下蹲在地，那高度的白酒流进那纹身男的上衣。
　　家超和大杨这边正谈得畅快，随着那边板寸男的应声倒地，沾满鲜血的玻璃碴子刹那间给崩过来了两块儿，正好分别掉进白菜肉片和酸菜粉条的盘子里，家超心里顿时咯噔哆嗦起来，赶紧跟大杨说：“要不我们撤吧，别伤着咱们！”大杨并不慌张，说到：“这些菜你都点了，钱也花了，撂这也是浪费了。怕啥啊，当兵那阵子在外面跟人打架是常事。有我在呢，别担心。”
　　
　　说话间，就听那边的卷毛汉叫嚷道：“草的，服不服，你还得瑟吧？！”挨打的平头男貌似被砸懵了，正头顶满是鲜血，支吾着说到：“你……你松开我，放我……起来……这次算你厉害……”那卷毛野汉子松开他，说：“算你求饶，要不是哥们几个还急着赶路，真想一把火燎了你们！也让你长点记性，明白点‘拉硬是痛苦的’！”说完他撺掇那几个搭档，说：“咱们赶紧走，别留尾巴！”说完烟熏火燎地往外闪，扔了句话给挨打的平头男：“爷们几个的账都算在你头上，以后别他妈的整事儿了，给我记住了啊！”五六秒钟的功夫，他们都窜上了车，司机点着火，准备马上离去。
　　只见那个挨打的平头男挂着满身的血迹，和闻声而出的那个老板一起冲了出来，他摇摇晃晃地拎着酒瓶子，喊了句：“草的，你们给我都下来，接着干！”那个卷毛男，站在车斗里，指着他们嚷嚷：“你们等着，办完事儿我就回来会你们，想要还钱还是找灭？”只见那老板急了，大吼起来：“我草你们家八辈子祖宗的，有种你们随时来，我‘郑三炮’随时候着你们！不废了你们我不是本地‘郑三炮’！”那几个家伙来不及斗嘴，也不想再捅娄子，赶紧发动车子刹那间扬长而去，他们也只有认栽作罢。
　　
　　绕开沾着血腥的玻璃碴子，草草地吃完，家超结了账，对大杨说：“我们撤吧，边走边聊吧！”路上，家超还心有余悸，问大杨说：“你没害怕吗？要是他们走火打过来咋办啊？”
　　大杨说：“你还是经的事儿少，在甘肃当兵那阶段，有一次我和一个战友在外面饭馆里喝酒，他跟一个地痞拌嘴动手了，吃了点亏，我替他把那痞子揍了一顿，不大功夫他就叫了五六个来找我们报复，还拿着棒子，我那时已经练了三年多的太极拳，都有气功体验了，和他们交手时感觉太阳穴都像要鼓荡出去，结果脖子挨了两棒子也没感觉有啥事儿，最后我们吃了点亏，也打了几个刺头，最后大伙算扯平了事了。”
　　家超眼睛一亮，道：“那你师父是啥人啊，功夫应该很厉害吧！”
　　大杨说：“他也算一个西北地区办了内退的民间高手吧，据说每天还没等到天亮就起床去公园练功了，是不想让人看见。这老师父人不错，就是性格有点内向，好像以前人际关系处理的不太好……”
　　
　　
　　（3）军人八卦
　　
　　很快到了家。这床大，两人凑合在床上躺下，天色还不是很晚，俩人聊起家常。
　　大杨说：“现在我也是没有办法，现在工人大下岗，经济不景气，这工作不好找，便宜合适的房源一时间也难以现成。先借你这里凑合几天了？”
　　“没事儿，我理解，你最近去哪里找过工作？”家超听了为之一振。
　　“是啊。前几天在人才市场碰见个政府部门的阿姨，她想找个当过兵的给照看新房子。听说她老公常驻国外，孩子也去新加坡留学了，一个人在家寂寞，雇佣了定点做饭的保姆，还想单独找个私人保安，管吃住有佣金，顺便陪陪她。”
　　“那先凑合住她家一阵不也行吗？”家超很好奇地问。
　　大杨苦笑了一下说：“那是让我跟她游戏啊？你是说要我做他的情人么？要说这个事儿，顶数上海的情人现象最普遍了。夫妻俩在外面都各找各的相好，谁也不干涉谁，家庭关系还照样维持。要说在咱这里，情人现象还不那么流行，不过现在酒店里招‘鸭子’的多，富婆也舍得给钱啊！要想走这条道儿生存就去那里干了。”
　　“鸭是什么东西？你是说有男的干小姐做的那些事儿吗？”家超怔怔地问道。
　　“对啊，咱现在市区的那些高档酒店里都有‘鸭’，也叫‘少爷’，很多富婆闷了，身边没老公的都爱进去找帅气的少爷厮混，都爱找魁梧英俊的，要个大、床上功夫要好的。”
　　家超有点不好意思了，很不解地问：“还有这些事儿啊！那你想过去做这个吗？”
　　大杨此时有点阴郁地说：“那时候空闲时无聊，和战友偷着看毛片，犯自慰有点过了，有些影响性勃起状态，一直想练太极拳调理一下。”
　　“我也有过，真是不好的习惯，在信仰世界里看这个是罪恶，据说犯了这些毛病，容易遭遇天主的惩罚，比如遇上恶人、遭遇打架等不好的烦心事儿啊！”
　　“人这辈子啥不好的事儿都可能经历，也说不清哪个是哪个的果了。”大杨不屑地说。
　　“反正每个人的心里都应该有个账本吧！”家超很坚决地说。
　　“那你现在找女朋友了没？一定要在教会找吗？”大杨质问。
　　“对啊，我们有天主教信仰的要求最好找相同信仰的，和身心纯洁的女子在一起更容易生活幸福，毕竟信教的女生应该是处女多吧。”
　　大杨这时“嘿嘿”笑了两声道：“那可也不一定。你不要迷信，可以钻研经书，但不要完全相信里面的神父，相信人。”
　　家超似乎若有所动，禁不住透露道：“我啊，是真的喜欢上了单位一个从上海派过来的东北美女，但人家的学历和职位都高，第一面就没和她沟通好，总是不知道再和她怎么说起。”
　　
　　这时候，大杨从迷彩服的裤兜里掏出三个“乾隆天宝”年间的铜钱，说：“你想着她摇晃六次，我给你看看。上次你不是在易道长那里算过吗，就那么摇就行。”
　　一想起裙儿，家超立马来了精神，坐起身，想着这个事儿，捂住铜钱摇晃了六次扔出，大杨一看就说：“这个女的可以，她心里合着你呢。但你要主动努力争取。”家超说：“是吗？她真的太漂亮了，总是不知道怎么和她开口，第一次和她说话就弄拧劲了。”大杨“嘿嘿”地笑了两声道：“有你说的那么漂亮吗？不行就把她电话给我，我帮你打！”家超嘀咕说：“你这当兵的目前没有工作，人家能看上你吗，这不大合适吧？”
　　大杨没再追问电话，有不忿地说：“我看你就是没魄力，当兵的咋了，有一次我坐火车探亲回家，一路上就跟一个女大学生聊了一道，下车前她还给我留了电话，我还吻了她呢，女的就是喜欢虎势点的。”家超无语。
　　大杨说：“我看你额是没啥恋爱经验，尽学习了吧！社会上很多东西慢慢学吧！状态不济就顺其自然好了！”
　　家超心中的裙儿，仿佛在别墅里微笑着和那个烧饭的基督徒阿姨在说话呢，他已经不知不觉地进入梦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