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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寻根边夷且栖身 耕种岁月传薪火

作品名称:一个古城的湮灭风云      作者:醉剑琴心      发布时间:2015-07-14 13:06:51      字数:8888

  在第三十三回里我们说到,李汉生、金霞计灭索那罗一伙之后,虽然身边平安了,但他们觉得还是不能回内地,尤其不能去清廷的统治区域寻找蔡剑兄妹及马俊,否则,那千里之行的诱敌之策、绝敌于方外的效果就要付之东流,——不仅自己会重新陷入险境,反而也给蔡剑他们及抱木垅、宝庆带来不安定因素。
  现在到哪儿好?金霞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她现在觉得索那罗一伙朝廷鹰犬一死,得到了暂时的心里平静,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地睡一觉,释放自己自去年八月以来的紧张压抑心情。不过究竟到哪儿,这就靠李汉生拿主意了。李汉生虽然年纪轻轻,却阅历甚深。和他相处虽然只有九个多月,但就像生活了半个世纪一样。她觉得她越来越离不开他了。他的深沉老成、睿智多能、诚实可靠,以及细致严谨的作风和具有诱惑力的人格魅力,就像渗透到她的生命细胞一样,她睁眼离不开他,闭眼满脑子都是他,睡觉他就占据着她的梦境。她感觉这一辈子他就是她的人了,或者反过来说她是他的人了。
  此时已快到思茅了。天色已晚,李汉生默不作声地在前面走着,她紧紧地跟在后面。茶马古道上的马帮响着铜铃过了一溜又一溜,那些护队的汉子有的骑在马上,有的列队步行,他们一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的样子,不仅小心地护着驮货的马队,而且只要从她身边走过,两眼贼溜溜地在她脸上身上直转,那个猎腥神态令她烦恼,也令她胆寒。不过每到碰到邪恶的眼神时,她只要看看李汉生的后背,心里就踏实了许多。
  眼看天色傍晚,日头早早地隐入大山西面,归鸟像飘过的乌云一样,叽叽喳喳地闹过一阵又一阵。金霞忍不住问李汉生:“我们今晚就在思茅过夜吧?”
  “是的。到驿站口后,我们先是好好地吃一顿,然后香香地睡一觉。睡到自然醒了再赶路。”李汉生说。
  “这个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快了!快了!勐腊就是个头!”
  “为什么必须是勐腊?”
  “你知道李定国吗?”
  “知道,反清英雄,老父亲早就讲过。几十万清兵都败在他手里,还死了两个王爷呢。”
  “不仅如此,他和我有缘呢!”
  “喔?怎么说?”
  “我们是亲戚本家,陕西榆林人。我父亲长他十多岁。”
  “原来是这样。你是英雄门第出身啊!”
  “和他比简直谈不上。”
  “你们为什么没有在一块儿呢?”
  于是,李汉生就谈起了李定国的故事:
  
  原来崇祯三年左右,陕北闹饥荒,贪官又无情盘剥灾民的救济,逼得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百姓普遍造反,李汉生的父亲李侠风投了闯王队伍,那时李定国才十岁,因饥饿倒在路旁,为当地造反农民头领张献忠收养为义子,改姓张。张献忠授他武艺,他少年英雄,十七岁时,身长八尺,武艺高强,对人谦恭有礼,人称‘小柴王’,军中称‘小尉迟’。当年率所部二万人马,从张献忠袭安庆,直指南京。崇祯十六年,又随张献忠破武昌、长沙,封为安西将军。满清顺治三年,清军入川,张献忠战死,四川失守,李定国恢复原姓,‘联明抗清’,受部属拥赞。率军破贵阳,占昆明。康熙元年,吴三桂在昆明将明永历帝缢杀,南明灭亡,李定国闻讯,悲愤成疾,在西南边陲的勐腊病逝,年仅四十二岁。
  李汉生说到此,含泪叹息。可怜一位英雄,竟然死于壮志未酬的悲愤。金霞也是黯然伤心,暗骂道:这吴三桂反复无常,真是可恶的人渣。
  “勐腊是李叔叔的老基地,听说他在此体恤百姓,与清兵抢杀奸淫截然不同,百姓痛恨清兵,尊李叔叔为神呢!”金霞说。
  “是呢。叔叔本农民,这是惺惺惜惺惺,同命相怜吧!”
  “嗯!到此我们也算是归宗了……”金霞说到这里,她把舌头伸了一下,忙将嘴捂住,偷眼看了李汉生一眼。
  李汉生那双电光一样的眼睛,正看着她呢。金霞的脸唰的一下红了,嘴里娇嗔着:“看看看什么?不正经……”
  “我们都快‘归宗’了,还不正经吗?”李汉生带着狡黠的微笑着反问。
  “不理你了……”金霞冲到李汉生的前面去了。
  
  思茅并不大,但街上却很热闹。李汉生和金霞走在石板路上,见两边的店铺一家挨着一家,这些店铺大多是饭馆、旅馆、小吃铺,还有裁缝铺、钉马掌店、铁匠铺等。街上来往的人,绝大多数都是马帮的人。现在,最拥挤的就是饭馆、旅馆和小吃铺。饭馆和小吃铺人满为患,要吃顿饭还挤不进当,那些喝酒划拳的,一围着桌子就个把时辰不走,店家也不好赶他们,这些江湖好汉和黑道哥儿们,个个都得罪不起,只好任凭他们去闹了。
  李汉生和金霞看进饭馆不容易,就挤入小吃部买了两个芭蕉叶包的大糯米团,四个包谷,边吃边找旅馆。可是哪里知道这里的旅馆比饭馆还难进,那些没有找到旅馆的马帮,就在街道的角落处找了个稍偏僻平整的地方,拉起了一个简易帐篷。一个马队十几个或二十几个,就准备挤帐篷过夜。李汉生和金霞可以说是赤手空拳,他们以前在那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野山莽林里,住的是岩洞和悬崖。看来今晚他们也得去找岩洞和悬崖了。因为他们感到在这些混杂的马帮里过夜根本就没有安全感。
  他们也试图找个普通人家讨歇,可是这里的人家谁也不愿意把陌生人引到自己家里来,特别是那些有女眷的家庭,一见到这些生人面孔,就早早地躲开了。这茶马古道千百年来就是这个习惯。于是他们就商量出街另找僻静的地方过夜。
  他们朝街外走着,快出街道时,金霞看到一个草纸铺,就随手买了一叠。
  他们出街找僻静安全的地方。走了两里多路时,忽然发现一个种番薯的山坡上,有一个简易茅棚。他们眼睛一亮,就向茅棚走去。可是进棚一看,里面有什么啊:一张简易木板床,木板中央画着几块巴掌大的地图,可能是雨水带来的杰作,金霞朝棚顶望了望,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一个竹垫子卷在一边,她把竹垫子打开,垫子发着茶色的油光,显然是多年的老竹垫。床头一张木桌子上积满灰尘,有昆虫纵横交错爬过的痕迹。桌子旁边的荆条夹成的墙壁上吊着一根竹竿,竹竿上搭着一件青色大襟宽边傣式衣服,宽边上的傣绣彩图在与时间和灰尘的长期搏斗中渐渐败下阵来,那暗淡的颓丧就写在它陈旧的色彩上。一些蜘蛛在棚里的这里那里到处牵丝拉网,它们在为夜间的捕猎繁忙着。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看来很久没有人住了。李汉生说这是个看守棚,只有作物成熟丰收时,才有看守的人住。
  “有木板床就好。这总比住岩洞睡石板强。”李汉生说。
  “行!反正我们都习惯了。”金霞说。
  金霞卸下身上的包裹,展开竹垫,拿出刚才买的草纸,在竹垫上认真地擦拭起来。李汉生则从包裹里掏出雄黄和大蒜,将大蒜捣乱,搅拌在雄黄里,再把这蒜拌雄黄围绕木床撒了一周。因为这山野里住宿,根据以往的经验,最要紧的就是防蛇和野兽。这野兽倒是好防,它们来时,总有呼吸和脚踏的响动,以李汉生的内功修为,即使睡熟了,这响动也足可以把他惊醒。但这蛇就不同,它们夜间行动时,无声无息,很难预防,只有这大蒜雄黄,才能使它们避而远之。这一切布置好后,他在棚子四周巡视了一圈,觉得安全了才关牢柴门上床。
  今晚可以说是这对男女逃难以来第一个能够卸下心理包袱、放松神经的良宵。他们本可以泰然安眠,可是不然,他们辗转反侧,谁都睡不着。
  这是怎么啦?以前那样紧张、那样危险,一倒下就能入睡,今晚没有了那紧张和危险,怎么倒睡不着啦?他们哪里知道,人性会因为紧张和危险而包装起来,会因为饱暖和安全而释放出来。人性在紧张和危险的处境里被迫包装起来的时候,会以一种顽强的精神、毅力和意志来控制自己忍受苦难和痛苦,比如刀砍不叫痛,火烧不去避,显现出生命在精神和意志作用下的超常功能。人性在饱暖和安全的环境里释放出来的时候,就会让生理本能张扬。生理本能张扬的是生命的需求和享受,这种需求与享受带来生命的痕迹。这生命的痕迹不仅刻划在自我存在的时空,也会刻划在没有自我的时空。那个时空里的你是什么?显然是被自然规则抽象和提精了的基因,也可以称为血缘或脉源,正是有你的这种存在,才有你子子孙孙的出现和延续。正是这种自然性的推衍,才有人种的不灭,才有人类世界的实在性,或实体性。
  此夜的这对男女之所以睡不着,正是解决了一路追击他们的清廷杀手后得到了涔阳屠城以来第一次感到的安全,因而他们的人性,彻底地说是生物本能,就有机会卸下包袱的压抑而回归在主体意识里让其在肉体上张扬起来。
  看着青春萌动的男女怎么张扬吧:那金霞以强装睡熟的无意识动作故意把一条腿压在李汉生的腿上,心理在暗地里喜滋滋地体味李汉生肌肉的健强肉感;李汉生也扮作睡熟不知,任她的腿压在自己腿上,心里也在细细地品味金霞的肉腻。渐渐地,李汉生忍不住把手伸到了金霞的胸部,想不到金霞的胸部今晚没有像以前那样把内衣扣得严严的,他的手一伸过去那指和掌就一下落入了两座乳山上,那乳山立即把他的五个手指陷了进去,滑石粉一样的细腻,凝脂一样的柔软,他感到闪电一样的肉麻,他从没有感受到这种异性刺激的肉麻,紧张地要将手收回,可是,被金霞一下抓住了。只见金霞说:“好你个偷奶贼!还想跑吗?”
  金霞嘴里嗲声嗲气地骂着,自己的手却把他那手按在自己的乳头上反复地摩挲起来。这电石火花的摩挲,惹得李汉生性起,他一下翻过身来,把金霞搂紧在怀里,竟然嘴对嘴、胸对胸,狂吻狂摩起来,那手也不由自主地从金霞的胸部慢慢地下滑——下滑——直滑到茅草披覆的峡谷里,架起了大炮……这金霞此时就如蛇一样,缠在李汉生的身上,任凭李汉生颠凤倒鸾地摆弄云雨,不断地发出娇喘。
  这第一番战斗结束后,金霞道:“你今天可是对不起我啊!”
  “你不是归宗了吗?”
  “那是我不小心说露嘴了呃!”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四月下旬了吧!具体哪一天?不清楚!”
  “要不是那些鹰犬干扰,你的肚子里从‘姑娘节’那天开始,就有我们的种子啦!”
  “你想得美!”
  “美不美,反正你也不悔!”
  “悔呢!你一下马我就悔!我们这是偷!”
  “为什么说是偷!”
  “没有结婚典礼,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
  “谁说没有啊!仙女洞里不是有老父的话吗?抱木垅寨不是有媒妁的言吗?他们不是都肯定了我们的婚事吗?”
  “就算是吧,我这个姑娘家,从今晚开始就改变了身份,可是连花轿都没有看到呢,还不用说嫁妆了!”
  “这是亏了你。以后补吧!”
  “你还要我再嫁一次吗?居心不良……看我整你……”
  金霞说完,翻身到李汉生上面,一个夹马骑着,折腾起他来……
  这晚,他们不知折腾了多少次,直到精疲力竭,才酣然入睡。
  
  第二天,他们懒洋洋地睡了一个早床,当上午的太阳把一道灿烂的光芒洒到他们的酮体上时,他们才慢慢醒来。那金霞一醒来,就惊叫了一声:“我的天啦!那是什么?”
  李汉生睁开惺忪的眼一看,只见床前,这里一块、哪里一块,是黑黑的碎片,在从柴门里斜射进来的几缕阳光下闪闪发亮。仔细看时,那黑得发亮的竟然是些密集的蚂蚁。那些蚂蚁抱成团地堆垒着,而且后面的蚂蚁还在争先恐后地跑来。看了一会,他禁不住哑然失笑了。
  “笑什么?这么吓人,你还笑?”
  “都是你搞的好事!”
  “我搞什么哪?”
  “你知道那蚂蚁是什么引来的吗?”
  “什么?”
  “那草纸上的腥味!”
  “那还不都是你的!”
  “是你的载度量浅!”
  金霞向李汉生猛捅了一拳。
  
  他们离开了使他们破天荒地尝到男人做男人的味道和女人做女人的味道的地方后,带着几分依恋的情感回望了这看守丰收的茅棚一眼,款款地离开了。
  李汉生拉着金霞的手下山坡又回到思茅小镇,这时街上没有昨天傍晚的热闹了。当最后一队马帮的铜铃在他们面前渐渐远去后,他们在一个比较丰盛的饭馆点了四菜一汤,那就是一肉一鱼一鸡一山菇,再加上一个鸡蛋炒西红柿营养汤。这顿早饭和他们以往在避难路上的开餐来说,算是比较奢侈的了,其原因嘛,不说也知道,是“夜战”消耗的营养补充,更是新婚后的第一餐庆祝宴席。金霞给李汉生夹了一个鸡头,李汉生给金霞夹了一个鱼头,他们都以奉“头”为敬,双双相敬如宾。至此他们才吃出夫妻的味道、家的感觉。
  饭罢,他们又踏上了去勐腊的路途。
  此行不止四日,他们不知越过了几十座山,几十道水,来到勐腊,到勐腊后才巳时时分,他们就准备先去祭拜叔父的墓地。但叔父的墓在哪里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只听说在漫嘎寨附近。于是只好打听去曼嘎的路,有人说去曼嘎寨要出勐腊城往东北走二十多里,他们便在城里买了糯米团、芒果,还从一个内地人开的商店买了几斤饼干,就出发了。
  出城后一路都是高山密林,沿途很少见人。偶尔有人,看到他们面生,那人一闪就进入老林不见了,这样,连个问路的人也找不到。李汉生无可奈何地叹着气,只得抬头看太阳和自己的身影,据此判断方位继续走路。走了一个时辰后,他们根据速度和时间判断路程,估计二十里差不多了,曼嘎寨应该就在周围,他们就停了下来。李汉生叫金霞坐下来休息一下,自己却找了一棵高大的树爬上去,仔细地望了一会周围,除了一片绿色的树和在树间飞来飞去、起起落落的鸟外,连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
  他正有些怅然时,忽然附近的一片比较稀落的灌木丛里,一个隐蔽着的茅棚落入他的眼帘。他想,这茅棚里一定有人,去打听一下就可以知道曼嘎寨了。
  
  这个茅棚在一个山坡上,他们走近时,竟然发现茅棚还不少,都搭在树底下,大大小小的,就像涔阳稻田里收割稻子后农人在田间堆起的一堆堆稻草,不走近就很难发现。李汉生、金霞走了过去,看到他们最先发现的茅棚里有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孩在打螺砣,就上前问道:“小弟弟,这里是曼嘎寨吗?”
  谁知那小孩朝他看了一眼,被吓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扔下螺砣就往茅棚里跑。而随着小孩的哭声,从茅棚里走出一个女人,看样子四十来岁,个儿不高,面呈茶色,李汉生示意金霞去和那女人打招呼。谁知这女人朝她看了一眼,马上把孩子拉进屋,碰的一声关了门。金霞在外面喊道:“大嫂,我们是过路人,请问一下这曼嘎寨在哪儿?”可是里面却没有回音。这样,他们就不得不走下家。
  可是,他们无论到哪一家,那些人见到他们,不是关门就是躲得远远的。
  为什么这些人见到他们就像见到瘟神一样,他们感到很奇怪。
  这时,日头已经偏西很远了,李汉生、金霞感到有些饿了,于是就在一棵大树下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卸下背袋,掏出糯米团,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正吃着,听到后面有走动的声音,李汉生扭过头来一看,发现身后五六尺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孩。这小孩上身赤裸着,下身穿着麻布短装裤,黑黝的脸上满是灰尘,眨巴着双眼盯着他们手里的糯米团,嘴里的涎水直吊到胸前。这孩子想必是饿急了,所以才见食而忘“险”。金霞马上掏出几块饼干走过去递给他,可是他盯着饼干,涎水吊得更长了,却不敢接。金霞就摘了一片树叶,把这树叶放在地上,然后再在上面放饼干。她把饼干放好后,刚转身,那孩子拿着就跑了。看到这跑回去的孩子,金霞的心里涌现出一股同情的感情。
  这孩子走了,李汉生、金霞继续啃他们的糯米团。忽然身后又来了几个孩子,金霞又掏出饼干给他们。这些拿到饼干的孩子,一个个都大口大口地吃着。渐渐地,陆陆续续地又来了一些人,不仅有小孩,也有大人,金霞是见人给一份。
  金霞在给他们食品时,想问他们这里离曼嘎寨有多远,可惜她的话他们听不懂;他们的话她也听不懂。金霞和李汉生正纳闷,只见有一个汉话声音传来:“你们打听曼嘎寨干什么?”
  “是来看望前辈的。”金霞他们终于发现可以用语言交流的人了,而且口音还与李汉生的父亲相像,忙上前致礼回答。
  “你们的前辈是谁?”
  “李定国!”金霞看这人年在花甲,一头华发,一脸正气,态度憨厚,就小声地告诉他。
  “他是你们的什么人?”
  “叔父!”李汉生开口了。
  “你是什么人?”
  “他的堂侄。”
  “我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逃难到此,特来投靠!”
  “你们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说来话长,到曼嘎寨后,慢慢说吧!”李汉生说。
  “这里就是曼嘎寨呢!”
  “喔?”李汉生、金霞看了看周围的这些茅棚,简直不可思议,这哪里像“寨”啊!
  “你们既然是来拜墓的,得让头人知道。”
  于是,这个说汉话的花甲老人带着他们到头人那儿去。路上,这位老人告诉他们他也是陕北榆林人,由于父母亡于逃荒途中,成为孤儿,故被张献忠收留,与李定国一起少年投入义军。他还特地问李汉生是否知道有个李侠风,说这人早年学道,后投了闯王部下。李汉生告诉他,那李侠风就是家父。这老头一惊,疑虑了一会,就说:“你没有听父亲提起过李三才吗?”
  “提起过。”李汉生说。
  “我就是他的孩子呀!”
  “喔!那我们还是亲戚本家呢!你还是我们家的恩公后代,我该叫您叔了。父亲说,他一岁亡母,三岁死父,就是李三才爷爷把他带大的。他七岁时被一个道士带走了,灾民在陕北起义时才回家一趟。那时,他已是闯王义军的小头领了,他想看看恩公三才和他的小儿李力,可是家乡已少有人烟,父老乡亲基本逃亡在外,三才前辈和李力到哪儿去了,已无处查寻。”
  “哎呀!我就是李力呀!以后叫我力老头就行了。”听这一说,老汉的顾虑烟消云散了,他用亲切的眼光打量着他们,说道:“你父亲还好吗?”
  “不在了……”一提到父亲,就戳动李汉生的伤疤。于是,就把吴三桂涔阳灭义军,清兵涔阳屠城,父亲被捕自尽,他们遭到灭口追杀,由此才导致今天逃难而来的情况,扼要地说了一番。李力听了,老泪纵横。
  
  不知不觉间,他们来到头人的家。这头人的家,虽说是个家,只不过比这里的普通人家的“人”字茅棚的规模大些,有三间正屋,中间一间是议事厅。四周的墙壁全部是竹片,竹篾编织的门,木板地面离地五尺左右,屋面盖的也是茅草。
  头人见有客人来访,忙放下正吸得津津有味的乌得发亮的水烟竹筒,站起来吐了一缕刺鼻的白色烟云,接着用一种怀疑的眼光打量着陌生来者。李力老人忙上前附于老人耳朵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什么,头人忙张开双手,满脸笑容地向他们哇哩哇啦地也说了些什么。李力老人转述给他们说:“岩伻头人说:‘欢迎你!晋王的亲人!’”
  李汉生、金霞听了岩伻头人的话很感动,忙上前行拱手礼。这时,他们仔细地打量起这位头人来。只见他大约六十多岁,身高五尺多,黝黑的皮肤积淀着热带阳光若干年沐浴丛林民族所形成的代代相传的特色基因,花白的头上纶着彩色的纱巾,沟壑纵横的脸上藏着憨厚、坚毅和自尊。
  行罢礼,李汉生说道:“以后多有打扰,望长辈海涵!”
  李力把他们的话翻译给李汉生后,老人前来拉着他们的手说:“没事。请把这里当家吧!”
  只见岩伻头人说罢,走出门外,拿起一根木棍对准吊在门前大榕树上的一块铁片用力敲起来。
  铁片那“当当当”的金属声在山坡上悠悠地振荡后,只见一个个男女拖儿带女地从四面八方的林子掩蔽下的茅棚里走过来了,他们毕恭毕敬地站在岩伻的屋门前,鸭脖子一样地伸着脑袋听头人指手画脚地说着什么,李力告诉李汉生和金霞:“头人说:晋王恩公的后人来了,今后大家都要像待晋王一样待他的后人,晋王在天有灵,会保佑大家的!”头人说完后,这些人立即向李汉生、金霞围了过来,争着拉他们的手,又笑又跳。金霞又从包裹里掏出饼干发给小孩。这些从来没有上过街吃过饼干的小孩子,一个个高兴得手舞足蹈。
  寨子里的欢迎仪式结束后,大家陆陆续续地散场回家了。头人就安排了几个人割茅草、砍竹子和树条给他们搭茅棚,然后就带他们去拜墓。
  
  李定国的墓离这儿不远,就在曼嘎寨左侧后面半山腰的一平台上。这里建有李定国的祠堂,祠堂外观似傣式竹楼状的房子,两重檐,中间有正房五间六院,外围木板,但间与间互通,每间宽约一丈左右;四周为走马转角的廊厦,廊厦宽五尺米左右。祠的木柱基础打凿精致,上半部分四周有凸出的莲花瓣。站在祠堂门前向山坡下望,落入眼帘的是一片稍微平旷的荒地,间杂着些稻田和包谷地,那里昔日却是晋王的练兵场。
  李力向李汉生、金霞介绍,现在的墓穴里葬的是李定国的衣冠,他原先的灵柩已经改葬他处。
  原来定国临终前,托孤于部将平阳侯靳统武,命世子李嗣兴拜统武为养父,并叮咛其子曰:“宁死荒徼,无降也!”可是李定国去世后,部下将领失去了核心。不久,靳统武也抑郁病死,李嗣兴迫于清廷的压力——也许是为了当地的百姓免遭兵祸和活下来的部众生存,于康熙元年九月写拜表投降清朝。李嗣兴率众来降后,清廷为了防备南明余部借李定国的影响聚众反清,因此要李嗣兴将李定国之墓迁到北京,改葬顺天府芦沟桥西胡家港,李嗣兴也随迁北上,履闲官厚俸养家,这样,就既消磨了他的反心,也为安定对立面树了一个样板。至此以后,康熙敕令边陲守兵务必善待民众及前科造反者,只要没有新的反叛举动,宜以安抚收心为重,给他们生存之路。这也是算康熙的明智之举,其风格与那前朝重杀伐的帝王大有不同。这样,李定国虽落了个壮志未酬,后继无人的悲凉结局,但其部下未降之人也就生存下来了。现在这些人散居于阿瓦河、澜沧江一带,称为“桂家”,也有的像李力一样,融入傣族、阿瓦族、仡佬族中,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虽然李定国的遗愿未酬,但他对西南边陲少数民族的恩德影响未消,相反随着时间的延长,民众的传播,人们对他的敬重更甚。勐腊各族简直奉李定国为神,人过晋王墓莫不拜也,每逢晋王忌日无不祭也。由此渐渐形成一年一小祭,三年一大祭的习俗。这集体祭祀之日俗定于每年的最后一天。这天,百姓、头人乃至召勐(土司)都要祭以全猪一头,或以猪头一个,上插竹筷作供;并且还以汤圆、糯米糍粑、水果、香烛等供祭。举祭时鸣炮三响,参祭人跪地,按汉族礼仪叩首跪拜。
  这西南边陲民族之所以感恩晋王,据说李定国当日既受命,对部众约法五条:不杀人、不奸淫、不抢财货、不宰耕牛、不放火。在屯兵勐腊时,想方设法促进西双版纳民族团结,并与当地三个召勐于西双版纳之勐腊坝子中间栽菩提树一株立盟,联合一体,共同耕作,使百姓过上了安定日子。
  此时,李汉生、金霞来到墓前,在曼嘎头人和李力的主持下,他们摆上饼干、水果、糯米团等供品,上香、鸣炮、三跪九叩,口呼叔父,洒泪祷告。
  从此以后,他们就以此为家,扎根边陲,秉持晋王意志,团结一心,开发农牧,并协助寨民学文习武,不忘家国。后生有三男两女,承传薪火与家风。其后代子孙,在二百多年之后,成为与蔡锷、韦拔群等推翻腐败清廷的得力参与者。
  这样,涔阳血案的又一追捕要员,也就在此存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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