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坐不改名，行不更姓

　　（1）
　　
　　华仔正准备和王梅去逛天堂村风景，留念，夏香莲急急火火来向他报警：学校摊上大事了，王梅要他快去。恐惧的夏香莲，好一阵才讲明摊上啥事儿。
　　下午，学校很安静，一间教室里的学生们做作业，另一间教室里，郜子龙正在上课。三个陌生光头男人在前院转游。夏香莲挽一菜篮子青菜，绕路进入后院。一个戴墨镜的男人跟上她问，校长在哪里？他们想送孩子来上学。
　　夏香莲要他们等一下，挎着菜篮子，转身走向后院。墨镜男向光头男使个眼神，光头男用目光跟踪夏香莲。他们不是附近村里的人，样子都很残酷，是流氓小偷，肯定存心不良。
　　华仔立马跟随夏香莲来到学校，把孙悟空面具戴上，眼观四面，装得很轻松。他认为不会有大事，不必紧张。这个情况应该向何支书报告。王梅说，还不知道有什么情况，闹得全村人都知道了，没有事也成了事。
　　王东生同意先观察，惊动面不要宽了。
　　华仔在王梅屋里察看。屋里少了那一束鲜艳的白杜鹃花。他的目光停在那个代替花瓶的可口可乐瓶子上。
　　王东生说：“那是几个小混混吧，在学校里转游，不要太紧张。”
　　夏香莲说：“都是色狼！他们只想找王老师。死皮赖脸，硬要进后院来看看。没让他们进来，他们赖在门外坐了好久，烟头丢了一大堆。”
　　华仔俨然以福尔摩斯自居，问王梅这段时间，学校有什么特异情况？王梅说，一切正常。他刚才在来路上，注意观察了，也没见到什么可疑人物。那三个人就算是流氓，大白天，怕也不敢做坏事。估计他们已经走了。
　　为防万一，晚上，还是要小心防备。天黑以后，华仔来给学校放哨。他要求把郜老师引开，王老师躲到王叔屋里去。这屋里，只留下夏香莲做个诱饵，夜里12点钟之前，必须特別警惕。
　　
　　月亮在半空缓慢爬升，照得小学后院一片寒清、惨白。
　　“防狼行动”全按华仔部署执行。王梅支使郜老师去向何永久回报学校工作。郜子龙第一次获得这样信任、重视，屁颠屁颠摸黑走了。
　　夏香莲不敢当诱饵。华仔说：“你怕什么？有王叔指挥，有我放哨。这也是假设敌情，如果那几个人敢趁夜里来做坏事，你就钓他们上钩，我抓个俘虏给你看看。”夏香莲说他吃饱了剩饭，一肚子馊主意。她一定要跟王梅在一起。
　　华仔和王梅站在学校后门口的棕树下交谈，放松。王梅也怪他搞得太神秘、复杂，好像要拍惊险电影。
　　华仔真怕王梅出危险，凡事小心为上。眼看着要当新娘了，弄出个三长两短来，天堂村怎么向他和刑警大哥交待？
　　既然华仔想得这么复杂，王梅就不能躲开，还是和夏香莲在屋里当鱼饵吧。
　　华仔依了王梅，要求她们，万一落入坏人之手，哪怕刀子顶在脖子下，也不要慌张。都顺着他们，想办法拖时间，等他出手。他从大一起就练武术，全是中国功夫。学校比武，散打第1名。最近加强锻练，自我感觉良好。不过，他从来是后发制人，希望有实践检测一下。
　　这真是吹牛不上税、不收费。王梅也尝尝当人质的滋味吧！
　　华仔问道：“你最恐惧的是什么？”
　　王梅说：“我最恐惧的是事业被毁。”
　　“真实吗？请确认。”
　　“确认，真实！这很好理解。比如你，把习惯的成家立业，颠倒为立业成家。看似微调，其实把立业置顶了。尽人皆知，没有业，也没有家。所谓幸福快乐，全沒有。”
　　华仔理解，说：“难怪，政府、百姓，家家、人人都把就业当成头等大事！”
　　不是为了防备那三个陌生男人，华仔和王梅还没有闲聊机会呢。聊了一阵，平安无事。她回屋里去了，他围着学校巡逻了一圈，一切正常。
　　回到院里，后院没有光亮，只有女宿舍灯光更明。透过窗户可以看见王梅和夏香莲的身影。她们好像在脱衣服，准备睡觉了。他还有好多话没跟王梅聊完哩。
　　王东生手持一木棍，站在黑暗中观察。华仔向王东生建议解除战备。
　　王东生说：“那就解除吧，也算一次小小的反恐演习。”
　　王梅和夏香莲从屋里出来，一束灯光照亮了院里。华仔把后门钥匙交还她，表示歉意。让大家虚惊一场，都安心睡觉吧。
　　他走出后门，她送到门口，都很轻松。
　　他的闲话止不住，又问：“这个时候，你是不是特别希望警官在你身边？”
　　王梅说：“你比警官还警官。”
　　他说：“你回县里去一趟，瘦了好多。我妈妈也看出来，你气色也不如以前……”
　　她不喜欢、不想听，问道：“你想说我去见警官了吧？没有！我真是请假去看我妈妈。你问我爸爸，你就相信了。”
　　他还想磨嘴皮，想听警官详情，她好像不愿谈警官，退回去，门要关了。他站到门口，还想跟他探讨一下感情问题。
　　她问：“怎么有那么多问题探讨？紧迫吗？”这表明她并不拒绝。
　　他忙说：“不紧迫，但很重要。”
　　他的问题是：“一个人能同时爱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吗？”
　　她问：“讲女人还是男人？”
　　他要先探讨女人。
　　她说：“据我观察，答案是肯定的：不可能！”
　　他问：“为什么据观察，而不是凭感受？”
　　她问：“你发现我同时爱了两个男人吗？我的另一个是谁？”
　　他说：“你太敏感，我只是打比方，防止空论。”他没讲真话，他觉得，她除了刑警大哥，对富豪李光福也有点暧昧。他不便点破，只得继续空论，说：“不管男人女人，同时爱上两个人，前提是真爱，是人类最痛苦的遭遇……”
　　夏香莲喊叫王老师，也没有打断他和她的探讨，她要他说下去。
　　他说：“游戏人生的人，或者把人生当游戏的人，才爱两个以上的人，打引号的爱。不分女人、男人，都如此。”
　　她质疑道：“如果真有人同时真爱两个或以上的人，怎么办？”
　　保镖夏香莲来了，他和她只能下次再探讨。他断然离去。
　　
　　华仔走了一段路，又踅回来，站在棕树下。回望学校后院，灯光未灭，他坐下去，身影溶入了黑夜中。他戴上孙悟空面具，坐在棕树下，一直关注墙里的灯光，有一种再回去和她磨嘴皮的强烈欲望。他要走了，分别了，很想多和她磨磨嘴皮。能不能、有没有同时真爱两个人的人？很有趣，值得深入探讨。
　　他突然听到响声。有黑影贴着外墙向后门方向移动。他立即匍匐在地上，盯着黑影。三个人影从棕树旁过去，抵近小门。一种空手擒色狼的欲望，鼓动他匍匐前行，离三个黑影近了。一个黑影留在后门口，两个黑影在墙下徘徊。片刻，一个黑影爬上了墙顶，很快就攀越过去了。跟着，后院小门开启。又一个黑影溜进院里去了。门口留下一个黑影。
　　他像蛇爬行，肚皮擦地，在几乎伸手可以拉到守门人的草丛中停住。后门敞开，守门人左右观望几次，转过身，看院里动静。他慢慢爬起，猛一扑，抬手锁喉，同时捂住了守门人的嘴巴，把守门人扳倒，无声地拖到了棕树下的黑暗处。
　　
　　（2）
　　
　　王梅准备上床，夏香莲去关门上闩。房门被推开。两个蒙面男人闯进室内，房门关了。王梅和夏香莲没来得及惊叫一声，分别被蒙面人捉住。两人嘴巴都被堵住，双眼被蒙。夏香莲被绳子绑住手脚，捆在床脚上。
　　蒙面人问：“谁是王梅？”王梅答：“我是。”
　　蒙面人说：“你老老实实地跟我们到村外去一趟，问几句话就放你回来，不伤你一根汗毛！不听话，现在就干了你！”
　　电灯关了。两个蒙面人架着王梅往院里走。王梅挣扎着，挣不脱捆绑。她双脚顶住门槛，不愿出门。两个蒙面人合力把王梅提起来，把她墩在门前场上，她全身瘫软了。
　　华仔反手关了后门，发出呯的一声震响。他手持短棍跳到院中，大喊：“王叔，开灯！”王东生开了灯，很快站在他身旁。
　　蒙面人手电筒一闪：“滚开！”
　　华仔说：“你们这样冒险，能出去吗？”
　　蒙面人用刀尖顶住王梅脖子，喊：“你们要挡路，一刀捅死她！”
　　华仔说：“大哥，有事好商量，不必让我们的老师受苦。你们那位望风把门的小兄弟，已经落入我们手中了。外边有三百武装民兵包围。你们就算能逃出去，也留下了活口。天涯海角，上天入地，都能查到你们！”
　　蒙面人问：“你是哪路神仙？”
　　他摘下面具，说：“灯光底下说亮话：我是齐天大圣，王老师的未婚夫，我们马上要结婚了。刚才，就是我把你们的小兄弟捉拿了。”
　　蒙面人慌乱了，好—阵才叫：“快把我的兄弟交出来！”
　　华仔说：“可以。为了我心爱的人，我可以不惜任何代价和你们交换。你必须让我相信，你们不会伤害我爱人！”
　　
　　何永久送郜子龙回来，一惊，呆了！
　　王东生顺手把何永久、郜子龙护在身后。
　　何永久问：“什么人？怎么绑我们的老师？”
　　华仔喊：“听着！我们支书来了，只要你们放开王老师，都好商量。”
　　蒙面人说：“这个女子怎么成了你的爱人？她是我大哥养的二奶，准备正式娶她，她卷走我大哥100万的金卡，躲到这里来了。”
　　王梅跺脚、挣扎，嘴里发出呜呜声。
　　华仔问：“你大哥是哪路神仙？”
　　蒙面人说：“你莫管闲事，让开！”
　　华仔说：“你不讲我也知道，李光福！”
　　蒙面人说：“你瞎猜！”
　　华仔说：“你不用交代了。姓何！”
　　蒙面人不耐烦了：“別瞎猜了，先把我兄弟交出来！”
　　华仔说：“绑架人犯法。我再劝你们一次：夜里路不熟，你们绑不走我们的老师。你们自己也出不去了。我们还是和平解决好。你们放开老师！”
　　蒙面人大喝：“滚开！你不想要她活了？”
　　华仔说：“你们要明白，你们已经做砸了，再也扭转不了失败。无论怎样，你们回去没法向你大哥交待。你们搞出血案命案，就是把你大哥搞死！你们先放开老师，我保证你们安全。我们老支书就在这里。如果你们讲的是事实，你们可以随时来要人，要金卡。这还不行吗？”
　　蒙面人喝问：“你算什么鸟？”
　　华仔说：“我，坐不改名，行不更姓，真名实姓崔德华。我可以带你们去认认我家门。你们如果再来要人，见不到她，不用找村干部，可以放火烧我的家！”
　　王东生说：“你们先放人，才有出路。”
　　两蒙面男人给王梅松了绑，还架着她。
　　蒙面人说：“我们先迈了一步，松开绑，你们也迈一步，把我的兄弟交回来，我们就放开她。”
　　何永久说：“快放他们的人！”
　　
　　华仔要带蒙面人去见兄弟。王梅突然挣脱挟持，往他这边猛窜。他一闪身，把她挡在背后。王东生顺势把她呵护在自己身边。她站立不稳，倚在王东生身上，扯掉嘴里的堵塞物喊：“他们是流氓强盗，莫听他们乱讲，莫让他们跑了！”
　　华仔反手推了她一下，手上的力量暗示她：她自由了，安全了，不用害怕。对蒙面人说：“今晚，算你们几个运气好，碰上了我们心软的老支书。看在我们老支书面上，放你们一条生路！”
　　华仔先跨到后门口，打开后门，让两个蒙面人先出去。他紧随在后，轻轻地关上了门。他摸进草丛里，把那个望风的人带出来，松了绑，推到蒙面人跟前。那小兄弟叫：“打死他！他把我的肩关节弄脱了！”
　　蒙面人说：“姓崔的，算你狠！下次见。”
　　华仔说：“我重复一遍：我们老支书心慈仁义，不让我弄死你们，你们快走！”
　　两个蒙面人带着他们的小兄弟走了。
　　华仔盯着他们，直到他们消失在夜色中。
　　
　　王梅、王东生、何永久进了王梅的住室。她扯掉塞在夏香莲嘴里的一块枕巾，松了绑。夏香莲也瘫软了，扶在床上，坐不稳。
　　华仔在门外喊：“没事了，今晚他们不敢再来了！”随着话音，他堵在门口，现出真面目。
　　王梅问：“你怎么放走他们？我跟他们没关系！也不认识他们。什么二奶、结婚、100万元金卡，色骗，都是瞎说！”
　　何永久说：“是呀，你怎么捉住了，又放了他们？”
　　夏香莲问：“你是不是拍电影？这些事，怎么都照你讲的来了？”
　　华仔机灵地脑子一转，顺着夏香莲的话说：“莲妹子真聪明！何支书、王叔，今晚的事，是我逗她们两个玩玩。实在对不起。”
　　王梅怒吼道：“你这样捉弄人！滚！”端起一盆水，泼在华仔身上。
　　夏香莲操起一根棍子，在华仔背上乱打乱戳。愤怒的冲力把华仔逼到门口。
　　何永久问：“你！这种事能玩吗？”
　　华仔抖着身上的水，说：“老书记，对不起。今晚不多讲了，你们只管睡觉。”他戴上孙悟空面具，出了门，影子消失了。
　　王梅和夏香莲怒火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