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知交零落
作品名称:缘门深处 作者:西苑卧龙 发布时间:2015-06-30 19:49:56 字数:4637
(1)情意深重
这1999年的下半年,在外面经历了些江湖物语,家超不得不回到部门岗位。自从错过裙儿后的无精打采似乎引起了赵大个的注意,他一次低头跟袁大头嘀咕两句后,袁大头三步并做两步蹿过来,锁着浓眉,开口就说:“你是不是在工作上有啥想法啊?要想到别的部门你就吱声!我可以帮你说说,别带着情绪工作啊!要想留在产品部,也不是没你的事儿做,老傅头都跟上头争取了,今后要让综合组充当一个项目部,把供应商的预选和开发进度都管起来,这也是一个锻炼机会!”家超觉得自己从直觉上实在不喜欢技术性的管理工作,可是商务谈判那些涉利的东西,自己也是本能抗拒,只是没想到那个打动自己的裙儿偏偏扮演了夹在那个谈判桌上的角色!还不时看到裙儿和大象谈笑风生在窗子下走过嬉笑的情景。此时只好低头悻悻地说:“我还是留在综合组吧……”从此,开始了使用让自己头皮发怵的Excel表跟进BoM表对应的供应商开发进度。
这个期间家超基本浑浑噩噩,一来对BoM表里那些零部件没理顺头绪,而且想着大象脱身后的得意劲,和裙儿消失后的神采,总有一种败兴的情绪。即便在宿舍前的球场上,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在人员退去后,一个人在夕阳西下后,望着隔路相对的商务部大楼暗自惆怅,一种莫名的沮丧情绪涌上心头,沉郁中诗意悄然薄发:
“遥远的天边有一朵云
漂泊的云
挽留着黄昏的日落
又惜别纷繁的星辰
它分明是在诉说
诉说着旁人不解的寂寞
更像是在默默地祈祷
祝福着一个多愁善感的忧伤灵魂
走过尘封多年的岁月
寻觅传说中的旷野
他不停的走
虔诚地问
何处才是他的终点
终有一天他会成为王者
在地平线的尽头
用蛰伏的真情撰写一片
旭日晨曦下的沧桑印痕
……”
在宿舍里黯然神伤的纷乱情绪中,写下这些诗句,电气室老李急忙走过来,拍拍家超的肩膀,“咋啦,兄弟,看你魂不守舍啊,你是为情所困呢,还是心有所属啊?”家超平时和老李以及北京毕业的小仉肆意开玩笑,此时故作镇定:“我挺好的啊,你何出此言呢?”老李说:“我看你平时清心寡欲,这几天表情忧郁,看你也是挺有文采之人,要不给厂报投个稿呗?弄好了还能得个奖品,认识点漂亮小姑娘啥的。那里来了几个学文的美女,那家伙,你要是中了,也请哥们几个搓一顿呗!”说完,裂开天包地的嘴巴笑着说到:“我吧有个优点就是爱帮兄弟忙,兄弟写好把稿件交给我,咱给你送到编辑部去,那要是中了吧咱也感觉老美了!”说完举起赵大叔在舞台上惯用的胜利二指,淫笑了两声:“嘿嘿,挺成功!”
家超苦笑不得,但低迷的双眼又露出一丝亮光:“是吗?那我试试看!”于是家超又扫视了两遍诗句,觉得还算可以,关键是他希望裙儿可以注意到,知道自己这是写给她的,于是他斟酌好后找了个信封包好后交给老李:“李哥啊,这个事儿就靠你了!”家超露出一丝略微释然的表情。
从此,家超的心儿又多了一份忐忑,他觉得自己可能会被两个美女窃笑一番,他就会多紧张一番……
(2)知交零落
一晃天冷了,2000新年也快要来到了。自从家超在易道长那里算了卦、认识了大杨后,觉得心情稍微有了些着落,期待着来年春风化雨的日子。闲忙中,他收到了同乡的下级校友、1994年同校高考亚军淑慧的贺年卡和一封信。学生往事历历涌上心头。提起淑慧,她的成绩高考时仅次于全省状元李航,考入的北大国际政治系,留短发,长相比较朴实,不像李航那般妖媚。家超和她高中无交,却在北京期间毕业前夕在燕园见过她一面,她还引领自己游逛了一番北大校园,像三角地的书屋、二体的空手道馆,夕阳西下的静园草坪上也留下过他们促膝交谈的身影。家超曾急切地跟她说:“北大啊真像个天堂,我们那A大就如同炼狱。那块儿地人文主义太贫瘠,不像你们北大人啊,文化底蕴那么深厚,感觉那边的人都跟愚顽的机器一样麻木不仁。”淑慧当时穿着一件淡蓝色长裙,白皙清秀的面庞,碧空下露出了洁白的手臂和小腿,双手拢膝,侧望着家超,在夕阳的余晖下,任凭夏日的风儿拂起秀发,虽然不够漂亮,却横多几分风采:“我觉得你太偏激了吧,A大也是部级的重点大学,要说咱们老家的C市师专可能是差了点,但A大和北大比也不会有那么大差距啊。专业分工有所不同吧,这里也有不少喝酒捣乱被警告处分的学生啊。还是在个人吧,再说就算哈佛大学又如何呢?”淑惠沉稳地说道。当时家超第一次感到了她的淡定和自信,而自己则像个荒乱冒失的男孩儿。家超不会忘记,毕业前夕,是淑慧得知自己要落回东北后,主动请自己在燕园三角地的饭馆吃的饯行晚餐。在席间,淑慧让家超双手交叉,看他哪个手的拇指在上,家超双手自然一叉,淑慧见他是左手的大拇指在上,面露微笑,脸色镇静地说了句:“你好像比较感性啊。”家超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忙问道:“你从哪里听来的啊,那你呢?你从哪里听到这个说法的呢?”淑慧说:“是听北大一位心理学系的师姐讲的,说是日本一个心理学家的研究结论。我是右手啊。”
淑慧的来信问候触动了学园往事,让家超也自然想到李航。和她没有相交,但她是当时高中闻名的学霸美女,无人不晓。她考入的是北大经济学院。是当时有名的校花,人长得娇小玲珑,面庞娇美,大抵有江南血统,浓黑齐耳的短发,橙衣、黑裤,小布鞋,一汪秋水般水灵的明眸,用当时理科班弄潮儿海鲛的话说“那活像个会勾魂的小妖精,要是能和她做一把快乐的事,就是死了都愿意啦”!她不仅全科成绩遥遥领先,而且组织、演讲能力在全校都力拔头筹。家超还记得,在高二上学期,有一次在阶梯教室听了新生关于周总理的一段演讲比赛,只见她在洪亮动人的演讲中神采奕奕,到最后挽着袖子,露出雪白的手臂,随着眼神的漂移而舞动小手,那铿锵入神的结语“周总理,他虽然没有儿女,但千千万万的中国人民都是他的儿女!十里长街,哀声低回,灵车载着他的遗体,一路向西,向西……”打动了全场的青春期少年们而掌声哗然。那一刻,家超分明看到了一个鲜活的五四女生“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风姿。以至于她连同高中生数理化封皮上的湖光塔影一起,成为了家超高中时代至美的梦幻。在那次煤气中毒后进入A大学不幸留级后,他听说李航进入经济学院,第一年上学期就考下了GRE,但不是北大第一名,她为了要拿第一,撕毁了这次成绩单,而全身心投入,直到第二次彻底拿下北大第一。家超在留级后的大一下在北大举行的老乡会上得知她这一切而无缘得见不免有遗憾,但内心啧啧称奇,心说北大的状元就是这么任性啊!不仅如此,听说当时她上学前就和当地一个特能打架的地痞黑子哥同居过,还被对方父母上门提醒不要影响她们的儿子!后来,家超在北大和五洋听到了克林顿的演讲后,得知李航已经申请通过了哈佛大学的全额奖学金,去常青藤名校读国际经济去了。家超那时的心情带着一丝怅惘和失落,仿佛失去了学园时代的同窗引擎一般。毕业前还带着试试看的心理参与了一次北大经院的考研,敢于挑战这个大难度的事儿,用他们班当时来自川地的小班长,那个身材短小,脑袋鬼灵精怪,被称为“小萝卜头”的话说“我看你是死都想死在北大”!家超当时觉得这小萝卜头说话呛人到应挨揍,但确实点中了自己的心思便罢了,自己都觉得恐怕这辈子考不进北大都要围着湖水打转了,像小萝卜头说的那样,是要“饮恨未名湖”了!
(3)师生故人
须臾之间,毕业已经将近一年半,家超怀着激动的心情打开了淑慧的信笺,除了圣诞问候和对2000年的祝愿外,知道她毕业后已被保送了研究生,并要在研二下和福建的师兄去日本做交换生,一行行清丽的字迹瞬间映入眼帘:“新学期的课程很多,时常有兵临城下之感;我不能再平均使用力量了,也要学会‘抓大放小’,讲究‘投入产出’。张老师他学识很渊博,人也很好。多了一份乡情,总会多了一份慰藉,感谢求学路上有这么多良师益友的同路人,我想我会在远赴东瀛的道路上照顾好自己,也希望你在新的工作岗位上一切顺利!彼此珍重,静水流深。淑慧。”淑慧字里行间的温馨笔触,让家超觉得格外暖心,更加觉得北大女生是个个不凡,秀外慧中啊!
她在信中提到的张老师,是家超有点远亲的同乡人,C市师专中文专业毕业,后来进B市矿中当了语文老师。由于学校不忙,业余时间笔耕不辍,通宵达旦是常事,学识文笔很不凡,经常投稿,在地方和省级刊物上常有作品发表而小有名气,后来被调进矿里党委宣传科从事秘书工作,据说在党委系统里很压抑,在96年春夏时节毅然停薪留职,下海到了北京,开启了成功学畅销书创作的先河。此年暑假,家超和张老师第一次正式相识,当时他正好在拟定出版“22条天规”和“人生的58个败局”。家超对语文老师的无比尊敬和对其出道创业的体谅,应求无偿帮其做了些攒书的组稿工作,张老师大概看出了他莫名地错过碧云后情感的失落,便给了他一句建议:“这交女朋友吧,你必须要学会泡她!这女人跟男生想法不一样,你就是个流氓把她按倒了逗她,和另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一身斯文谈吐,那女的会跟你而不是跟那个书生。”家超当时还心说:“这张老师咋能这么讲话?”
后来在97春节前的冬季寒假前夕,张老师也要回老家看看,就相约坐火车走在一起。上车前,张老师买了一大袋德州扒鸡,一瓶二锅头酒,还买了个小酒盅,找对了两人座四人位的小桌板挨着坐下,说:“咱俩一口井里淘水喝,你用大杯装,我用小杯擓,小的瓶盖儿给我用,大酒盅给你用吧。”于是这倆活宝开喝开唠。张老师戴着副民国文人式的眼镜,留着分头,身材精干得可做体育老师,习惯性的动作是右手掐腰,左手顺着分头往一边捋,笑起来的嘴巴和略尖的下巴会露出两个招牌门牙特像葛优。家超内心感觉十分忍俊不禁,但强忍住笑不动声色地陪着他入戏。
途中上来两个从新疆回来探亲的C市汉子,一高一矮,听说是C市轮胎厂倒闭后跑路到那边找活计的。中间他俩说要打扑克,张老师很兴奋,两只手把腰儿一掐,说道:“哎呀那可是好事儿啊……你说打,咱就打;革命同志是一家;东风吹,战鼓擂,一对一,谁怕谁?家儿对家儿,伙儿对伙儿,打不过你们咱再跑!”说完紧往一边捋着分头,把那俩刚坐下还一脸严肃的汉子给逗得哈哈大笑。由于玩的是俩人一伙的“打娘娘”,张老师中间一把牌走顺了,一把“顺子”到封顶,还剩下一个“炸”,又该他出牌,只见他“啪!”地一拍桌子,大喝一声:“中国人民解放军要向江南进军了,决不是拿大话吓唬你们!”说完一个大撒把赢了出去。对面俩哥们来了句:“哎呀我草,整得挺作实啊,你还真有尿!”张老师来了句:“党的光辉似海深,你要多真有多真!”逗得大伙都“哈哈哈”大笑起来。就这样有说有笑有牌造,时间消磨得很快,临近C市火车站要下车时,他们往门口移动,才发现有很多看起来像大学生和出来打工的人堆积坐在过道里。大多数人都拥挤起来争着要下车,这时候家超跟在张老师身后到了近前,只见他屹立在人堆里,喊了一嗓子:“大家都别动!请让列宁同志先走!”说完他也忍不住自己笑起来,回头对着家超这边来了句:“这是列宁在1918”瞬间,大家伙在笑声中列队下车了。
打那次起,家超对张老师的幽默和才华佩服有佳。心想,日后有机会跟他混,至少要争取和他一样。并且在毕业前夕,把淑慧引荐给过张老师,也希望同乡师生之间能多个朋友。
而此时,带着对学生时代的留恋和北大往事的感动,家超面对淑慧这一封温暖的信函无比欣慰,良师益友的一丝关怀给了他力量。然而,那个裙儿,自己那首朦胧而作的诗,那些能算卦的江湖易客,尤其是教堂里那庄严的阵阵钟声,都会给自己怎样的前程呢?
此时,家超觉得自己只能听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