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遍遇神仙

　　（1）拜访神父
　　家超自打年初和裙儿在商务部一见一别，就如同心里揣着甜密密的气球，却被一针扎泄了气，仿佛是毕业前夕和小白、汶涛们在宿舍看A片时不小心犯过的手淫，虽然有刹那的快感，但很快让人如背重负。游走在产品开发部里，神情开始恍惚不安就哪儿像跑漏了电。自从和大象面见H总，想起平素最爱嬉皮笑脸的他本来和自己在一条战壕里，却在关键时刻被那木姐儿捞走，从此变得牛哄起来，自己却在裙儿的高强度电波里退避三舍，第二次成了她的俘虏而更加心存芥蒂。他深深地觉得本命年里就似被施加了魔法，心猿意马，举棋不定。即便知道去哪里摘果子，可是，手臂还没伸到半空，便在枝条摆动之前投了降。
　　
　　家超自从第一次离开裙儿后，在小郝那接触到“耶和华的见证人”团体学习一阵子基督教版本的圣经，但总感觉心里不是十分平安和踏实，由于和母系家族世交之故，还在天冷时便专门寻访拜会了G神父。经过几番打听，终于在小南门主教府的二楼寝室见到了他，一进门，家超便对老人家深鞠一躬：“G神父好！”老G神父赶紧双手搀扶：“哎呀，使不得使不得，一看你就是个正人君子，免礼免礼！”
　　
　　家超被G神父让到身边的沙发上，注意到他是一位60多岁的老人家，头发短白，个头不算高，面色沧桑而慈祥，他的单人床对面墙壁上贴着一张耶稣基督流血泪的苦像，下面有一行字“凡以圣心归向主的，必见主那光辉的圣容。”家超注视间，老G神父递上一袋开心果说：“这是教友从美国回来带给我的，你吃吧！”家超说明家世，老G神父说：“我和你姥爷在20年代从小就在法国人办的教会小学里是同学，你姥爷的家族那是个大善人家，他的老爷爷是山东济南府落到东北的大家庭，老爷子除了有抽大烟的嗜好外，时常赈济穷人，大冬天在路上遇到挨饿受冻瘫痪路边的流浪乞丐，都会立刻把自己的大棉衣脱下来，留点银元塞给他，说‘你回家找点差事去吧’，老人家有贤德啊！”
　　
　　家超带着困惑，问道：“G神父，前个阶段，我遇到一个有外国人的基督徒团体，每晚跟他们在家里学习圣经，还一起出去玩过呢。他们叫‘耶和华的见证人’，但他们不承认神父的作用，认为不需要通过神父来忏悔罪恶和被赦免，祈祷时也不双手合十，只是双手交叉，祈祷的对象就是上帝，认为耶稣就是以色列大卫族系的普通儿子，没有提到三位一体的圣子地位，祈祷对象就是父耶和华，听说他们的洗礼方式是将人整个浸入水里由长老做个祷告……”老G神父说：“他们这是基督新教的一派。天主教作为全能的天主建立的普世教会，具有‘至一、至圣、至公和宗徒传承’的四大属性，而基督教自从德国天主教会马丁路德从罗马公教会中分裂出来之后，常以家庭教会等小团体的方式，通过祷告借助圣灵给以启示，在牧师的引导下自由解经，并割裂了圣统的七件圣事，最后分裂出太多的派别，美国就具有大大小小共400多种基督教派，有的还跟随了魔鬼成了邪教……”
　　
　　家超听得入神，问道：“那他们不佩戴十字架，也不承认三位一体，只承认天父的权威怎么回事儿呢？”G神父回答道：“天主是三位一体的启示，来自于4世纪尼西亚钦定信经。人的理智难以理解神秘的奥迹，但天主就好比一个三角形是个整体，父、子、神好比三个顶点。圣父体现创造世界；圣子体现救赎世界；圣神体现圣化世界。人是天主的肖像，三位一体也可以比作人的意志、理智和情感。圣经上说，‘高天述说主的荣耀，万物传扬主的化工。’”家超听得入神，心想不愧是正宗嫡传的老神父啊。那又问道：“我学生时代错过一个挺好的江南女孩，她说是信佛的。那天主教徒和佛教徒能恋爱结婚吗？不会被其负面干涉了吗？”老G神父说：“那有什么关系，你们只要尊重彼此信仰，哪怕在初一、十五你就算陪对方去庙会也无妨，只要不跟着她拜就行了。”家超想起了留级后大二下学期的96春季，伴着春风杨柳的暖潮，在A大学里上日语时与北语的碧云错过的遗憾。“我觉得我爱一个人，不一定和他结婚。”云儿试探性问到，家超的脸一下子红了，一时竟不知所云。碧云跟着又温柔地说：“我哥在商务部工作，经常出国不在家，周末我就回去给我哥看家。有空你可以去我家玩啊，我给你做饭。”而家超当时听了后，怀里像揣了两个兔子，仿佛往前踏一步都是要犯罪了。脸色通红。记得上大学之前母亲还有一次拿着天主十戒的叮咛，“好好学习，别谈恋爱啊……勿行邪淫，别接吻……”，而那时的碧云，感觉分外无奈地说：“呵呵，小兔子，诚惶诚恐啊，这让我有点患得患失……”，那一次与像神仙小妹一样的碧云错过，家超心里沮丧，觉得正是厮守母亲的说教，让自己如此错过挚爱，老G神父也没说基督徒不能和佛教徒谈恋爱啊！
　　
　　但是，本公命年和裙儿的相遇和失意，家超再次忧伤不解，心说为何邂逅的心仪女子总是有一种明显不同于对天主的信仰呢？什么信仰背景都没有或许好点！而两次错过了裙儿的家超，心里自然非常沮丧，总觉得裙儿的价值观中有世俗的市侩气，就是因为她的党员背景造成的，为什么和喜欢的人总是有信仰差别呢？他为此也私下问过老G神父：“神父啊，基督徒和党员可以结合吗？”神父说：“建国初期的党员其实也都是很好的，大多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后来社会风气败坏，脱离了人民，多以权谋私，发生权钱、权色交易等而腐败了。但在天主面前的人类都是罪人，或许你也可以善尽基督徒的义务，用爱去包容和感化对方。”家超又问到：“那天主教徒也可以从政吗？”老G神父说：“那有什么不可以，别人做坏事，你别和他们同流合污不就行了，尽量做为民服务的好事儿，活出爱德就行了呗。”
　　
　　可是，家超觉得，内心对主的爱似乎没战胜心里另一个压制和和引导自己懦弱的力量，控制不了自己活出真的自己。他自此学会了出去散心。一个人游走街头，到了沈阳北站附近游荡，那里，是他和大象跟随左工第一次出发去北京接受培训的驿站。可是这一去一回，却是冰火两重天。尤其是，自从大象去了配套部，听说很快被裙儿调到了商务部。还把他给调到自己的桌子对面，有事儿没事儿送两个秋波，两双脚还不停地在桌子下面碰来碰去……
　　
　　（2）路遇“道长”
　　心乱如麻的家超，在行人如织的站前街道漫无目的地游荡。远在50米开外的十字路口，看到一群人影聚集攒动，围住一个看似道士装扮的小老头在那里卜卦。家超走近几步定睛一望，那小老头50多岁年纪，瘦小精干，留着小胡子，戴着道士帽，尖下巴、鼠眼，露着一种深邃夺人的精光，一身黑色道服，坐着一个小马扎，双手戴着露指头的线手套，左手拿着一个铁夹子夹着的小托板笔记本，右手拿着一支圆珠笔，前面摆着一块四方白布，上面画着太极八卦图和“六幺神卦，排忧解难”的批语，下面是“姻缘，事业，财运，前程；吉凶祸福、尽在掌中”，一筒涂红的竹签立在一旁。只听他嘴里吆喝着：“算卦了，算卦了，二十元一卦，不灵不要钱！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有一位女士顺路走过，头也没抬，有些忿忿地质问他：“我就问你，人的命是不是注定的？！要是都已注定，你给我算得准又有什么用？要是人可以自己主宰，我又为什么要找你算？！”道士不慌不忙地说：“三分天注定，七分靠修行。排忧解难处，仙人助前程。”那女的不屑地说：“哼，故弄玄虚，江湖骗子！”气冲冲地说完，头也不抬一下就走开了。
　　
　　家超见到这“道人”对面有一位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小女子，面容憔悴，情有忧色，用双手捧起三个“乾隆天宝”年间的外圆内方的铜钱，摇晃六次仍地后，道士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出现六个插插、圈圈的东西，说：“本卦‘山泽覆’，变卦为‘地雷复’，小姐前年不幸，是否失去配偶？去年背井离乡？”那女子不住地点头，眼睛一亮回应到：“对啊，对。那我今年和他的事儿能成吗？”道士说道：“小妹妹少安毋躁，虽然此卦有因火成烟，姻缘未现之相，但你身边不乏追求者。这个男人虽很有权势，但已有家室，身边红颜很多，你还是守中为宜。既然辛苦遭逢，自会柳暗花明。巳年未月，必结良缘，你耐心等候、随缘而安吧！”女子面露一丝愉悦，谢了道长，留了二十元钱满意而去。
　　
　　家超看得新鲜，觉得不就是二十元钱一卦吗，虽然自己目前一个月只有九百元工资，但这点钱倒不算什么，就违背一次天主的首戒，占卜一次以解忧烦吧，谁让裙儿这事儿搅得自己心烦意乱呢！于是他做出掏钱的状态，望了望围观的人，那些人闲看热闹，倒也知趣地陆续走开了。他对这个道长说：“我预测一下感情吧！”按照道长的吩咐，双手合十，捂着三个铜钱，心里想着和裙儿的事儿，静默片刻，分六次掷出了铜钱，每掷一次道长在本子上记一个符号，六次掷完后，道长收起铜钱，放在一边，说：“小伙子你看啊，你这本卦为‘水火未济’，变卦为‘天火同人’，主用神，你现在为情所困，女事主有出色的美貌与才干，你心有所动，但你们如牛郎织女、银河两望，她心中有你，但身边打她主意的人也很多。你既要顺其自然，也要努力争取。辰年辰月，波折过后，必如心愿！”家超眼露喜色，惊喜问道：“那具体是何时呢？”道长说：“即明年2000年的阴历三月，阳历五一前半个月。”
　　
　　家超仿佛找到了希望，欣然地掏出20元给他。而此时，他看到身边三米开外，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军人在那徘徊，一口浓重的东北腔：“易道长生意挺好啊！”家超方知他姓易，那易道长对家超说：“他是当过兵的大杨，也会算卦，你们也可以交朋友聊聊！”
　　
　　家超心说，从小在家乡就听说有一个半摊子、会给乡亲算卦的被称为王半仙，而自己看来真的是在失意时遇上半仙了！
　　
　　（3）认识大杨
　　家超在李道长那里吃了颗定心丸，便走到一边，和大杨打了招呼。“你好啊，你家也东北的吧？当过兵？”家超忍不住问到。眼前的大杨是个浓眉大眼的汉子，有180的个头，鼻直口阔，一双剑眉，两只大手也没带手套，大冬天的用手插兜，一身陈旧的迷彩服，目露一丝忧郁。他苦笑了下，说：“是啊，老家凤城市的，在新疆当兵复员回来有日子了，正在找工作呢。”
　　
　　家超之前对军人有一丝敬重，跟自己的老爸在60年代初在大连港当过海军陆战队战士有关，从小就听父亲说，当时国家闹三年自然灾害，很多老百姓太苦了，饿的把能吃的沾了鸡粪的草根都吃了，但部队战士生活还不错总有海鲜吃。他觉得自己虽受了母亲天主教信仰的影响，但感觉军人终究是保家卫国的人民子弟兵，是该受到礼遇和安排好工作的。但此时眼前的大杨流落街头，徘徊于卦摊，和军人的形象感觉不很相符。家超甩口问到：“你没去上班呀？”
　　“这不吗，原来单位效益不好嘛，工人多都下岗了，保卫科也待不住了。我那媳妇也跑北京跟洋鬼子混了，我还得找点事儿做啊。”大杨无奈地说到。
　　
　　“那你当兵的也会算卦啊？”家超有点怀疑。“对啊，我在部队时跟一个师傅学过太极拳，复员前他教我的算卦。”他把拳发成“船”的声音，家超觉得暗自好笑。想起自己上学时因为受煤气中毒后遗症的影响导致右大腿肌肉萎缩，曾想尽办法恢复，包括晨跑，踢球，健身等，但最迷恋的就是武术尤其散打功夫。那时候受香港警匪片的影响，还曾迷恋空手道，并对那个日本空手道九段的女打星大岛•尤加里又是喜欢又是崇拜。眼前的这个身怀太极拳技的大杨让自己想起之前的一段太极情缘来。
　　
　　自从毕业后落户沈阳以来，在98的中秋过后，天气已充满深秋的凉意，关外的肃杀感格外袭人。集体宿舍生活虽然单调了些，但每晚多了个让大家期盼的电视节目。由于当时只有值班室黄大姐一个人有电视，她的房间便成为单身情哥们的聚义厅。她是个很有风韵的中年女人，身材修长、标准的大S曲线，一头微卷的中短发披肩，一双情波荡漾杏花眼，两片笑意微展的绛珠唇，整个夏天都见她穿着轮换色调的连衣裙，在暖风里招摇，家超感觉她竟然那么像裙儿！她对单身的小伙子们也很热情。当时正在热播港拍电视连续剧《太极宗师》，每晚两集，每当新闻联播过后，她总会站到门口喊一嗓子：“快来啊，太极拳啦”！
　　
　　大伙又喜欢看拳，又喜欢看她。以至于小白私下时曾对家超嘀咕一句：“你看那黄大姐总在咱们门口转悠，动辄搭个话，是不是好有女人味儿哦，每次都给我使眼色，搞得我都想干坏事儿了！”白镜子脸上露出一丝奸笑，就像当初他和汶涛、赵杰们躲在被窝里看小日本A片的情景。
　　
　　当时这些电视哥儿有坐桌子的，有垫报纸盘腿坐地的，都会被那高亢传奇的片头曲“英雄谁属”和情意绵绵的片尾曲“情缘不了”所吸引，吴京、于海等武打演员那些精致惟妙的演绎，让家超对陈式太极拳格外多了几分痴迷。心想，一旦遇到会太极拳的师傅定要争取拜师。
　　
　　眼下，没想到会在道士的卦摊旁边遇到懂太极的人，就向大杨致意，互相留下了BP机号，说下次有空请他吃饭一叙，准备好讨教一番太极拳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