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老君庙一剑毙命 鹰嘴岩钢鞭授首

　　前面说到，这康熙十八年，是澧州、涔阳大地罕见的炎热干旱年，也是百年一遇的寒冷年。这隆冬的雪自腊月中旬小下到下旬大下，直到第二年的正月也不见有晴。这期间由于大雪封山，山路险难，香客稀少，更无官宦踏足，野客闲游。这对他们来说，倒也安静。李汉生一行五人，就在这关山西峰的中武当道观里不仅度过了一个平安的春节，也趁闲暇抓紧练功。李汉生的太极邋遢玄机功，已达到四重境界，马俊、金霞也进入三层。蔡剑兄妹的道家器械操练也精进到随心所欲的境界，同时他们在李汉生的指点下，太极邋遢气功练到了不仅可以发功护身，还能运于器械，化为罡气。蔡剑能够将精气神运于长剑和袖锤上，那剑气、锤风，能够在五步内断树碎石。月英的蜂针、蝴蝶叶、旋风刀以体内真气发动，到了速度破风，力道钻墙的程度。
　　练功之外，李汉生常邀金霞看关山雪景，那山舞银蛇、河飘丝带，江山妆玉、万里晶莹的景色常常醉得他们留恋忘返；马俊也约月英欣赏冰雕玉塑的老林，看那松、樟、杨、柳，有的像伞、有的像塔、有的像美女的头发，他们看着看着，仿佛进入琼楼玉宫，飘飘欲仙起来。每到他们双双出门时，蔡剑就独坐窗前望西南，想象杨英此时在干什么。此时的玉屏，是不是也是这白玉世界；杨英是不是也在倚栏杆，东北望，抽一缕心思在系念咱？要不是战争和时局的灾难，这几对恋人，也许洞房花烛于抱木垅寨之夜了……
　　时光荏苒，转眼二月开头，晚来的春气催动着暖流，在慢慢融化着中武当道观的冰雪。蔡剑的西南之情渐浓，李汉生他们怀念起抱木垅的人情来。同时他们也莫名地感到有种危机在向他们走近。他们必须尽早离开这清廷势力覆盖甚严的地方。
　　
　　一日，他们五更打点行装，辞别道长，出门望西南而来。
　　这天是个晴好的日子。融化的雪水在山间淙淙潺潺，打动了阳气的春鸟在刚刚吐芽的树丛鸣叫，桃李露出花苞。李汉生一行且行且观赏春景。这养精蓄锐了一过多月的精神和体力，加速了他们的脚力。步行九十多里路后，他们又在小铜山西南地段落脚，在一个村寨里打尖过夜。
　　第二天一早，他们又望西南而进，夜宿在湘西的山洞。他们有村不敢进，是因为他们今天一早出村时，看到通缉他们的文告更新了。这文告内容删去了原来的三位老人，还特画了他们五人的头像，好像贴上不久，纸张还是新的。他们感到清廷根本没有放弃他们。他们的危险依然存在，丝毫不得大意，于是就由蔡剑化妆到村镇买了几十个馒头，继续出发，日落时找了一个山洞遮露住宿。
　　第三天他们已经接近湘西边缘，日落时他们同样买了些馒头，为避开村子他们又走了十几里路程，上了一个有寺庙的山。
　　这山大约三四百来丈，虽不算高但却陡峭，山上有一个庙，庙后悬崖凌空，像老鹰的嘴巴，俗称老鹰嘴。上山后他们来到庙前，但见这里荒草披覆，庙门油漆斑驳，裂缝可以插指。推门进殿，那神坛上泥塑似是太上老君，那镀金已是块块脱落，笼罩在蛛丝灰尘里。屋顶上的瓦，也是多出可以见天。不知这庙从什么时候起，什么原因已无人光顾，断了香火。李汉生他们来后，就向神坛上的老君作揖祷告：“道祖在上，弟子避难到此，万望保佑，切勿见怪！”祷毕，到庙里庙外看了一会，见庙坐落在这山梁的险要处，两则是悬崖峡谷，没有立足之处，山风带云从峡谷汹涌而过，发出狼嚎虎啸的声音，要从山前通往后面，必走殿中。庙虽破败，但也有避风挡雨之处，在此歇息，也算安全。
　　夜幕拉紧了，李汉生和蔡剑抬来庙内的一块大岩石，把庙门紧紧顶住，然后出后门，扯来枯草，在供桌下铺了一个草窝，让给金霞和月英。他们三个男子，就在殿角也铺了一个巢。一切安排好后，李汉生交代大家早点休息，争取明天走过湘西，他计算行程，按照这三天的速度，再坚持三天就可以到玉屏。于是他们都和衣钻进草窝，做起梦了。
　　可是，他们睡了最多一个时辰，就被一阵撞门声惊醒了。大家从草窝里钻出来，朝殿门的裂缝里往外一看，只见一片火光。李汉生马上意识到今天穿过村子时，可能被人发现端倪，是索那罗一伙追上来了。他马上叫大家做好战斗准备。
　　
　　原来索那罗年前风雪兼程，夜查福神庙和老木庙不但毫无收获，还吃尽了苦头，损失了五匹骏马，因大雪封山，无法继续前进，不得不返回梦溪。回梦溪后，想起黑河三煞的老大说草原狼与寺庙里的一道士有接触的事，就准备马上去查。这时，只见副官范天云拿着一封信过来递给他说：“查也无用了，那道士昨晚就走了！”
　　索那罗打开信封，展笺一看，只见上面写道：草原狼我师弟也，往日交好。只是我离开师门早，他离开师门迟，后来他欺师灭祖，侮辱了师妹，师妹因他而亡，师傅委托我清理门户，昨日得手，临行有哨棚欲阻，故伤之！此时若追究，拿我是问可也！
　　索那罗看罢，自言自语道：“果然是这厮坏了我大事！”接着问：“这信是怎么到你手上的？”范天云说：“昨晚飞镖插在帐篷外的柱子上。”
　　索那罗沉吟半饷，才说话：“还有人知道这件事吗？”
　　“没有！”
　　“千万别要传出去，上面知道了有我们好受的！”
　　“明白！”
　　索那罗是个明白人。这一件事未了，又一件事出现了。皇上知道了，必定追究，不仅自己多了一个负担，更重要的是，增加了难度。他实际上，经过这几番较量，他的信心已受到严重打击。
　　
　　话说年底已到，康熙为这事特招郭四海询问情况。郭四海只是说索那罗正在加紧追击，李汉生一行已经逃到西南地区，那里还是吴逆贼的势力控制区，他们的难度很大，只能采取暗杀行动。康熙见说，只是交代三个务必：“务必完成”、“务必保密”、“务必稳定”。在时间上，也就不作严格限制了。
　　郭四海把皇上的“三个务必”传达给索那罗后，索那罗心里的紧张感稍微松缓了些。眼下既然天寒，不如在梦溪过完年再说。
　　年过完后，一直到二月开头雪才晴。这时，他又通过兵部，发出通缉文告和画像，向李汉生他们可能逃避的地区广为张贴。张贴的重点则放在西南山区，这湖南境内的西南区域已全部由清兵控制，李汉生他们逃避西南，必须从清兵控制的范围内通过。
　　这样布置下去后，索那罗为了“务必保密”和“务必稳定”，还是带着腰牌，和长白一剑与黑河三煞轻装简行，或打扮成农民，或化妆成游方的和尚、道士，进庙宇寺观，借香客或投宿行脚僧，到寺院里明察暗访。一天，他们来到湘西怀化地面，突然接到密报，在接壤同仁边境的一个山村发现有通缉图像特征的人经过。于是，他们飞马来到村里，在村里长的指引下，找到老君庙。来到老君庙后，他们弃马攀爬到山顶，见村人说的平时没有关门的老君庙门被关住了，断定里面一定就是他们，于是，就上前推门。可是，推门不开，就强行撞破门。门开了，里面没有动静，但在火把的光照下，明显地看到那神坛供桌下有许多干草，索那罗肯定，这是有人睡过的痕迹，于是，就派长白一剑和黑老大先进去探虚实。
　　长白一剑是雪山派剑法，剑气运动，也能五步取人，剑花八面生风，外面兵器，莫能相近。只见他把剑花舞动，呼呼作响，一个虚步凌空，眼看就飞到供桌上。可是，就在他脚着地时，从一边墙脚里连续发出蜜蜂的鸣叫，他知是暗器袭来，马上舞起一团剑花，那剑面随即火花飞溅，月英的蜂针全部被他击落。那知月英这蜂针乃是虚实相生，当对手防备不及时，它是实；防备严密时，它是虚。就在蜂针出手之后，那蝴蝶叶就在真气催动下，闪电而到。这关外名侠，确非等闲之辈，在那一窝蜂的蜂针被他击落后，马上就听到后续暗器飞来了。于是他剑罩门面，以气震动，那剑以震荡的烈风，一连破了她三支蝴蝶叶。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有冷风从背后袭来，随即将一支蝴蝶叶以借花献佛的招数，用剑拨向背后，只听哎哟一声，背后袭来之人，被他击中，他正暗喜，哪里知道那背后的袭击并没有减退，反而继续欺近。看来这是玩命的一招，他迅速从供桌上跳下来。可是脚刚着地，他的腹部被马俊一个蝎子摆尾，那金蟾鞋上的钢刀，划破了他的下腹，他情急了，忍痛一剑插下，将马俊的左臂刺破，哪知马俊也是不让反进，将他的剑用一条千斤带死死绵缠住。长白一剑正全力抽剑时，那月英的旋风刀飞来，长白一剑再也没有躲过，一颗人头就滚了下来。
　　就在蔡剑兄妹和马俊勇斗长白一剑时，李汉生和金霞同黑河三煞与索那罗搏斗正激烈。黑河三煞依然是鞭打上盘，锏扫中盘，吴钩击下，再加上索那罗介入，索那罗那把钢刀，旋起阵阵罡风，飞沙走石，叫人眼睛难睁。李汉生和金霞被团团围在中间，他们互相配合，运动太极邋遢玄机功，游走、旋转若青烟飘荡，他们四人一下也进攻不了他们俩，但他们俩也一下进攻不了他们四人，眼看只能是个平手。这时，月英他们虽然得手，但蔡剑、马俊受伤，也无心恋战，李汉生叫月英带蔡剑、马俊迅速向殿后老鹰嘴撤离，以据险作战。
　　月英扶着蔡剑，还有马俊，从老君庙后门到老鹰嘴后，他们迅速跳出圈子，奔老鹰嘴而来。
　　这边索那罗和黑河三煞见损失了长白一剑，气红了眼，哪里肯放过他们，紧紧地尾随于后追到老鹰嘴。
　　这老鹰嘴形势险要，那鹰啄望着山梁后面的峡谷，鹰嘴正如老鹰张开的嘴巴，嘴里有一口洞穴。鹰头高高耸起，鹰的脖子就是那庙后狭窄的山梁。月英把两个伤者带到老鹰嘴的洞穴里，这时，李汉生、金霞也到。他们就守在鹰头上。
　　索那罗和黑河三煞追到后，在这狭窄的地面上，再也无法组织立体战术，只能单打独斗。面临此境，那粗暴的黑老大并不退缩，他自凭技高力大，一跃登上了鹰头，李汉生与他接招相斗。金霞和月英则守在鹰的脖颈上，以暗器控制他们。这黑老大失去了立体战术的优势，与李汉生斗不几合，败象顿生。只见他双手执钢鞭，上打雪花盖顶，中打蟒蛇斩腰，下打枯树盘根，招招用狠力，但招招被李汉生的太极邋遢玄机功化解。就在他几招用完后，李汉生鬼魅似地飘到他背后，那剑只磨了一磨，黑老大就头抛山梁，高大的身躯驾云下了深谷。
　　李汉生取胜如此迅速，镔铁锏黑老二和吴钩黑老三才赶到。看到从山梁上滚动下来的人头，大吃一惊。接着就悲痛地狂吼要要给兄长报仇，不顾一切地冲了上来，索那罗看又损失一人，知道不可能取胜了，就迅速过来，奋力拉住了他们俩，马上往后撤退。
　　
　　眼看索那罗败下阵去，月英和金霞要去追他们，李汉生阻住他们说：“穷寇勿追。我们还有伤员要处理。不要再添伤员了。那索那罗是满清一流高手，我也只能和他打个平手。就让他去吧！”
　　“可是，放走了他们后患无穷啊！”金霞担心。
　　“你以为杀了他们我们就安全了吗？”李汉生反问。
　　“是啊！说不定还有死了个索那罗，还有绳那罗、线那罗、丝那罗呢！”月英说。
　　“喔。明白了。留着他们，我们还好对付。如果换的是新人，我们就不一定能好对付了。”金霞说。
　　“真聪明！不杀他们，他们为顾惜面子和前途，是不好向朝廷汇报的。如果把他们杀了，朝廷一定会派更厉害的角色来对付我们。这时，我们的麻烦就大了！”李汉生说。
　　“看来我们也不能在这儿打等了，得马上离开这个地方。他说不定会求当地的清兵来援助。”
　　于是，他们就把蔡剑、马俊扶过来，金霞拿出祖传的金枪药，给他们包扎了伤口。由于蔡剑和马俊伤的都是胳膊，只是暂时失去了战斗力，并不影响走路。于是，他们就连夜下山奔同仁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