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义务劳动
作品名称:寸草心 作者:闻鸣轩主 发布时间:2015-06-28 20:52:24 字数:7893
(本故事纯属虚构)
人和生命都是有限的,在有限而又短暂的生命中能够经历开天辟地的大事件,那需要有时机与机缘的巧合,中央团校第二期学员无疑是各期学员中这种巧合里最幸运的人,就连第一期学员也非常羡慕。他们在校期间,经历了开国大典、参加在中南海里举行的毕业典礼,这是常人所无法企及的,这就是中央团校第二期那一千多人的幸运。
这一期学员正是在领袖们的殷切期望中,奔向祖国的四面八方,去发动群众,去进行土地改革,去参加新中国建设,去保卫新生的红色政权……
沈涧秋回到了浙江,他新的工作是在杭州市委青委组织部工作,他的顶头上司是人称老石的“老革命”,说他老其实并不老,只不过比沈涧秋这些刚踏上工作岗位的青年人年长四、五岁罢了,但他确实参加革命已有十个年头了,他1940年就参加工作入了党,从事上海的学生运动。沈涧秋等年轻人对自己的上司佩服得很。
直到参加工作的那一刻起,沈涧秋才了解了陈绍禹说起过的供给制。
所谓供给制是新中国建立初期对部分工作人员实行的免费供给生活必需品的一种分配制度。供给范围包括个人的衣、食(分大、中、小灶)、住、行、学习等必需用品和一些零用津贴,还包括在革命队伍中结婚所生育的子女的生活费、保育费等。供给制是一种平均分配的形式,带有战时共产主义分配制度的性质,是特定历史条件下的产物。1950-1954年,约有10%的职工(主要是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实行供给制。1952年对实行供给制的人员统一增加津贴,津贴标准按工作职务确定,从而扩大了分配上的差距。1954年改行供给标准稍高的包干制,即由国家发给一定数量的实物和货币,由领取者自由支配使用。1955年,取消供给制和包干制,全部实行工资制度。沈涧秋属于新参加工作的青年学生,且没有家庭负担,当时母亲还没有找到。好在刚刚解放,百废待举,整天忙于工作,也没有时间花钱,这样的供给制沈涧秋们觉得还是挺好的。
在青委工作大院里,工作忙而有条不紊,歌声时常在年轻人的嘴里哼起来: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民主政府爱人民呀,共产党的恩情说不完。呀呼嗨嗨,一个呀嗨,呀呼嗨呼嗨,呀呼嗨嗨嗨,呀呼嗨嗨一个呀嗨。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民主政府爱人民呀,共产党的恩情说不完。呀呼嗨嗨,一个呀嗨,呀呼嗨呼嗨,呀呼嗨嗨嗨,呀呼嗨嗨一个呀嗨。
这一天,老石同志主持召开了一个会议,会议的主要议题是研究如何通过一个活动,旨在激发全市人民热爱新社会,增进了解的主旨,这其中最主要的是如何发动全市青年人参加社会主义公益活动。
有人主张通过文娱活动,号召青年人参与;也有人提议由政府出面组织大型的活动,去工厂、农村宣传党的主张……
大伙七嘴八舌莫衷一是。
沈涧秋根据自己学到的苏联经验,大胆地提出搞一个诸如“星期六义务劳动”的活动。
“‘星期六义务劳动’?”老石同志眼前一亮,他显然来了兴趣,“涧秋,你说说……这‘星期六义务劳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星期六义务劳动’是指1919年苏联的工人阶级在星期六下班后志愿额外劳动六小时的行为。这种行为不计定额,不要报酬,自觉自愿。列宁曾把十月革命胜利后在俄国工人中产生的共产主义星期六义务劳动称之为‘伟大的创举’,这是共产主义思想觉悟的具体表现。”沈涧秋大致解释了“星期六义务劳动”的来历。
“不计定额,不要报酬,自觉自愿……”老石同志反复咀嚼着沈涧秋刚才那番话的核心,“涧秋,你能说具体些吗?”
望着领导期待的眼神,沈涧秋站起来大声地介绍道:“1919年5月10日,联系东线的铁路干线莫斯科——喀山铁路莫斯科调车站的共产党员和工人发起了共产主义星期六义务劳动,抢修机车。这一次,二百零五个工人以一千零十四个工时,修好了四个机车和十六个车厢,装卸了九千三百普特材料。起初,有些人认为共产主义星期六义务劳动的意义不大,但是,革命导师列宁高度赞扬了这一举动。列宁曾在好些讲演和文章中,提到它的重大意义。列宁说:‘普通工人起来克服极大的困难,奋不顾身地设法提高劳动生产率,设法保护每一普特粮食、煤、铁及其他产品,这些产品不归劳动者本人及其近亲所有,而归他们的远亲即归全社会所有,归起初联合为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然后联合为苏维埃共和国联盟的千百万人所有,——这也就是共产主义的开始。’”
沈涧秋说到此,看了看老石同志和其他人的反应,见大家都在凝神听讲,在老石同志的示意下,他继续说道:“在红军歼击下,高尔察克等白匪败北了,但是,随之而来的是燃料恐慌的严重威胁。1919年11月,俄国共产党(布尔什维克)中央委员会在给各级党组织的指示信中强调说:‘应当更经常地、更积极地、更有系统地、更有组织地进行星期六义务劳动,首先是利用这种劳动来解决燃料问题。’1920年5月1日(星期六),举行了全俄共产主义星期六义务劳动。列宁在克里姆林宫参加了这一运动。从此以后,这个运动在苏联各地蓬勃地开展着,成为社会主义劳动竞赛的开端。”
“‘星期六义务劳动’!这的确是一个创举。”老石同志饶有兴趣地听取了沈涧秋有关苏联“星期六义务劳动”的情况介绍后,动情地说:“同志们,涧秋说的苏联老大哥的这种做法确实是一种行之有效的好活动,连革命导师列宁同志也充分肯定,我们完全可以效仿苏联的做法。”
与会的其他领导也纷纷赞同这一观点。
那么,搞什么样的活动呢?大家众说纷纭:有人主张去慰问解放军,有人推荐去孤儿院、养老院为孤寡老人、孤儿服务,有人提议去扫马路……
老石同志这时提出了一个发人深省的问题,“你们大家觉得杭州这座城市目前缺少些什么呢?”
众人一时间鸦雀无声了。
老石同志环视了一周,铿锵有力地说:“杭州马路上缺少树木,光秃秃的,缺乏美感。”
经老石同志这么提醒,大伙觉得植树是最好的活动,一来受众的面广,不象其它活动接触的人群有局限性;二则马路上的活动容易发动群众。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活动内容确定以后,下一步就是选择什么树种来播种?
一时间,有关树种选择又是莫衷一是,有说种柳树的,也有说种桃树的,还有说种香樟的……然而,老石同志的一番话给树种定下了基调,“大伙的热情很高涨,这很好!但是,种什么树?我们要一切从实际出发,我们这次活动主要选择在市区种行道树,这样就不能选择影响交通的树种,柳树枝条太长、飘逸,会碰到车辆;桃树开花时的色彩会影响视线,白居易有诗曰‘乱花渐欲迷人眼’,在马路上迷人眼可有危险了。”
经老石同志一番风趣的点拨,大伙豁然开朗,到底是领导见多识广。老石同志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立马补充道:“我这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只是在实践中跌打滚爬多了,便有了些经验,切记实践出真知啊。”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种法国梧桐?”沈涧秋在中央团校时学习过中国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的一些史料,他想起了南京的马路,便大胆提出了建议。
“哦!”老石同志和在座的领导为之一振,“涧秋,说说你的理由。”
“谈不上什么大道理,我也是看到南京的一些资料想到的。不知道合不合适?”沈涧秋毕竟是中央团校的学员,对待工作主动积极是他的鲜明特征。“我查过资料,梧桐树属落叶乔木,它有这样几个优点:一是夏天树叶茂盛可以遮阳,冬天落叶后可以增加光照;二是容易成材,大约十年就能长成参天大树。自然,它也有些缺点,它的果实有毛,经风一吹对人有一定的影响。”
“不错,我们研究一下,任何事物都有其有利有弊的两个方面,我们选择相对好的结果。”老石同志去过南京,他基本上同意沈涧秋的提议。
在座的一位浙江大学农学院的学生发言道:“梧桐树学名叫做三球悬铃木(PlatanusorientalisLinn.),又叫裂叶悬铃木、鸠摩罗什树,悬铃木属落叶大乔木,是二球悬铃木的亲本,高可达30米,是世界著名的优良庭荫树和行道树,有‘行道树之王’之称。涧秋同志说得很对,它基本上符合做我们杭州的行道树。”接着,他又介绍了一些梧桐树的情况:“其树冠阔钟形;干皮灰褐色至灰白色,呈薄片状剥落。幼枝、幼叶密生褐色星状毛。叶掌状5-7裂,深裂达中部,裂片长大于宽,叶基阔楔形或截形,叶缘有齿牙,掌状脉;托叶圆领状。花序头状,黄绿色。多数坚果聚全叶球形,3-6球成一串,宿存花柱长,呈刺毛状,果柄长而下垂。喜光,喜湿润温暖气候,较耐寒。欧亚大陆多地有栽培。它对土壤要求不严,但适生于微酸性或中性、排水良好的土壤,微碱性土壤虽能生长,但易发生黄化。根系分布较浅,台风时易受害而倒斜。抗空气污染能力较强,叶片具吸收有毒气体和滞积灰尘的作用。该种树干高大,枝叶茂盛,生长迅速,适应性强,易成活,耐修剪,抗烟尘,所以广泛栽植作行道绿化树种,也为速生材用树种;对二氧化琉、氯气等有毒气体有较强的抗性。成年植株会大量开花、结果,每年春夏季节形成大量的花粉,同时上年的球果开裂、产生大量的果毛。据统计,一株10年生、胸径为10cm的悬铃木,每年可结200~400个球果,而每个球果均可产生200万~500万根左右的果毛,这些漂浮于空中的花粉和果毛容易进人人们的呼吸道,引起部分人群发生过敏反应,引发鼻炎、咽炎、支气管炎症、哮喘病等诸多病症。这也是涧秋同志刚才说到的弊端。”
“有利肯定有弊,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物。”老石同志作了决断,他对农学院的学生说:“你可是我们这帮人中这方面的秀才啊,你认为什么时候适合种梧桐树呢?”
“悬铃木的栽植最佳时间是春季3月份,掘苗根系要保证不低于胸径的10~12倍。胸径5cm以上的大苗移栽,为确保成活,减少树体蒸腾,栽前可在3~3.5m高处定干,把以上枝条全部抹去。锯口涂防腐剂,用白调合漆、石灰乳均可。栽后立即浇透水1遍,然后每隔7天浇1次,浇足浇透,连浇3~4遍,浇后中耕、松土。秋季每株施有机肥50~75kg,踏实、浇水,树干基部培土进行防寒越冬。如此精细管理,成活率可达98%左右。”能够在领导面前展示自己的才华,农学院的学生自然兴致勃勃。
“好!大家听明白了吗?就按他说的去做。”老石同志布置了任务。于是,杭州城里一场声势浩大的植树活动拉开了帷幕。
从中山中路到清河坊,从解放路(1949年以前叫“中正路”,解放了,这样的名称自然要变了。)至湖滨路到处都是青年志愿者的队伍,大家按照农学院专家讲解的要领,美化起自己的城市来,广大过路的市民也纷纷加入到这一行列里来。
经过半年每周一次的义务劳动,植树活动接近尾声,这一天,老石同志带着机关干部也来到了清河坊植树的现场,和沈涧秋组织的青年突击队一块植树,当种完了最后一株树苗后,老石同志用眼光和手势朝纵深的方向看了看,见树苗种植得整齐有序,间距相当,他扶着一株树苗,动情地对聚集过来的青年突击队员和过往的市民说:“十年树木,相信在十年后的今天,这里将会是杭州人民绿树成荫、冬暖夏凉的好去处。”
“是的!石书记,我们到时候欢迎您再来看看。”附近的几个居民早已知道了老石同志的情况,他们异口同声热情地邀请着老石同志。
“一定!一定!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老石仿佛受宠若惊,他认真对周围党、团员青年,也是对居民们热情地说道:“毛主席说过‘我们共产党人好比种子,人民好比土地,我们到了一个地方,就要同那里的人民结合起来,在人民中间生根开花。’”说罢,他挥了挥手,让大伙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太阳已经西沉,落日的余晖洒落在斑驳陆离的马路上,将人影、树影拉得细长。
沈涧秋正和大家一起在整理铁锹、水桶等植树工具,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涧秋,我果然没有猜错,你们青年突击队在清河坊植树。看看我带谁来了?”这声音对沈涧秋来说是多么的熟悉,那是自己的入党介绍人景善书记,回杭州以后他们见过一面,景善将没有找到母亲下落的消息告诉过沈涧秋,他目前担任着浙江大学的青委书记,工作也很忙,虽说在同一座城市,平时也很少见面,他今天又会带谁来呢?
“学长!”虽然景善升了官,但沈涧秋依然还是叫他“学长”,这是景善的要求,“咿……”沈涧秋的这一声“咿……”分明是发现了什么?
但见跟在景善身后有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女性,她衣着朴素,一套洗得发白的中式上衣,那双大眼睛显得有些迷茫,额头上深深地刻着三道沟痕,嘴唇干瘪,一只手拿着一个篮子,上面盖了层布头,另一只手被景善的身影遮住了,而一双大大的布鞋包裹着的大脚,分明在述说着昨天的故事,那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母亲郦霞吗?
不等景善开口,沈涧秋已经热泪盈眶,他一个箭步走到母亲跟前,将她手中的篮子放到地上,郑重其事地跪了下去喊了声:“姆妈!”
“什么?你喊我什么?”对方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但那双大眼睛开始活动起来,迷茫中渐渐出现希望,“你是?……”
“姆妈,我是您的儿子涧秋啊!”沈涧秋噙着热泪,再一次深情地喊了声:“姆妈!”这是他十多年一直想喊却又找不到对象呼喊的一个称呼,他在说话的同时卷起衣袖让母亲看当年烫伤的伤疤。
大眼睛逐渐亮堂起来,郦霞上前搀扶儿子,仔细地瞧了瞧他身上的伤痕,“啊……景书记……这……这可是真的吗?”
“大婶,这当然是真的。站在您面前的就是您的长子沈涧秋。”景善极其肯定一字一顿地回答。
郦霞抚摸着儿子的伤痕,忽然她瞥见了那道枪伤,眼睛里放出了惊讶的神色,“孩子,这……这又是什么伤?”
景善抢先回答道:“大婶,您有一个好儿子,这是涧秋为杭州解放,保卫钱江大桥所受的枪伤留下的疤痕。”
“保卫钱江大桥?”郦霞重复着景善的话语,“景书记,他从小就胆小,怎么会做出那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姆妈,是真的,是党给了我无限的力量。有些事三言两语说不完,待以后慢慢告诉您。”刚才光顾着与母亲说话,沈涧秋这会才瞅见郦霞身后还藏着个小脑袋,露出了一双大眼睛,活脱脱的一个小美人胚,那双大眼睛俨然是郦霞的翻版,他正好转移话题,“姆妈,您身后的是涧芳,还是涧芬?”
“涧芬!看光顾着咱娘俩说话,把她给忘了,来……”郦霞说着将躲藏在身后的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拉了出来,对她说:“快叫‘大哥’,这是你亲大哥。”
“姆妈,我的阿哥不像他。”显然,沈涧秋兄妹俩分开时,沈涧芬才只有三岁,她的记忆中只有沈涧华那么一位哥哥。
“这真是你大哥,比涧华还要大的哥哥。你这大哥有文化,当官差。”郦霞凭借自己掌握的知识在劝导着女儿。
小姑娘这才怯生生地喊了声:“阿……阿哥!”
沈涧秋一边纠正着母亲的对话,“姆妈,我们可不是官差,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勤务员。”一边抱起沈涧芬,小姑娘挣扎了两下,见母亲在一旁示意,便顺从了。
老石同志看到这一家人团聚,也走到这里来了,景善向老石同志打了个招呼,他们也是同一条战壕的战友,如今也算是上下级关系,解放前互不认识,解放后开过几次会,已是老熟人了。景善简要向老石同志介绍了沈涧秋母子团聚的一些细节。
“大婶,你们好不容易母子相聚,我准涧秋几天假,你们先安顿下来吧。”老石同志走到郦霞的旁边亲切地说,在说话的同时,从口袋里掏出几粒糖果,递给沈涧芬,他边递糖果边摸了摸沈涧芬的羊角小辫。
“石书记,您和景书记可都是大好人啊!”郦霞已经从景善的嘴里知道了老石的身份,她激动地说:“感谢党和政府,感谢石书记、景书记,让我们母子团圆。”除了这几句她最近说得最多的话以外,她还不会说其它话。
“来!涧芬下来吧。”景善从沈涧秋的怀里将沈涧芬抱了下来,这些天来,是景善一路将郦霞母女接到杭州来的,沈涧芬对他到是不陌生,她十分配合地站到了地上。
“涧秋,你父亲如今定居在硖石。”景善将另一个消息告诉了沈涧秋,“正好,石书记准你的假,你带上母亲、妹妹去趟硖石吧,我来领路。”
“我父亲?硖石?”沈涧秋一天之内找到了两大亲人,他的心中实难平静,年轻、结实的胸脯一起一伏的,党不愧为自己的再生父母,而景善又将党的形象诠释得具体可感了。一时间,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
在老石书记的同意下,景善立马安排并陪同沈涧秋一家前往硖石。
郦霞母子跟随着景善从杭州乘铁皮火车走了近二个小时,总算到达了离杭州七十公里开外的硖石。
硖石历史悠久,古时曾先后是长水、由拳、嘉兴、盐官等县的县城,自唐永徽六年县治南迁后,遂以“双山夹水”改名“硖石”,是浙西诸郡市镇之最,经济繁荣,文化昌盛。硖石有享誉海内外的“硖石灯彩”,又是诗人徐志摩的家乡。硖石拥有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惠力寺经幢”(唐)、蒋百里故居、张宗祥故居、徐志摩故居等名胜古迹。
父亲沈涌源所购买的房子在一座小桥的边上,这是一座一层平房,共六间,居中是客厅,后面是主卧,两旁后面是东、西两个厢房,前面一东一西分别是厨房和厕所。这暗合了马致远那首有名的《天净沙.秋思》的意境: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景善见状吟诵了《秋思》以后,戏谑地对沈涧秋说:“如此看来,你父亲确实是有产阶级啊!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是断肠人?”
沈涧秋似有心事地点了点头,陈绍禹在中央团校有关钱多了,会产生剥削的言论闪现在脑海,他只好礼节性地朝景善尴尬地一笑了之。
沈涌源带着一副圆形大墨镜出现在门口,他拱手向景善表示感谢,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相见,头一回是景善代表组织找到他时打过交道。
“阿爸!”沈涧秋大声激动地喊了句。
沈涌源点头示意。他面朝郦霞平静地问了声:“来了?”
郦霞对沈涌源凝视了良久,“来了!”说着便让涧芬喊“阿爸”,涧芬照样说了,沈涌源摸了摸涧芬的头,说了句“都长这么高了?”
“大姐来了?”人还未到,声音先到,“二妈”张来香从东厢一路小跑了出来,她拉着郦霞的手,亲热地嘘寒问暖,同时也忘不了对着沈涧秋和景善说:“噢……小官也来了?景书记也在?”
景善在沈氏一家人团聚后,立马告辞返杭。连“三妈”甄月娥虚情假意的邀请吃饭还没有说出来,便走了。
沈涌源引着一干人等来到客厅,在一张八仙桌前坐定。他自己面向大门,背对厅堂的匾额,那匾额上书“宁静致远”四个大字,据说是沈涧秋从小学画的先生沈寅所作。
郦霞、张来香坐在沈涌源的左手边,沈涧秋、沈涧芬坐在沈涌源的对面,沈涧中、沈黛玉坐在了沈涌源的右手边。
甄月娥像个主人似的提着茶壶给沈涌源沏了杯上好的龙井,她用屁股顶了顶沈涌源就在他旁边坐定。
客厅里静得出奇。郦霞面无表情木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张来香朝甄月娥狠狠地盯了一眼,若无其事地嗑起了桌上摆放着的瓜子,甄月娥仿佛吃了定心丸似的,兴高采烈地注视着沈涌源。几个孩子一见这场面,都默默无语。
沈涌源清了清嗓子,推了推那副墨镜,在客厅里即使光线那么暗,他也不愿意将墨镜摘下来,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眼睛是瞎的,连家人也不例外,他开腔说话了,“今天,我们一家人能再次聚到一起,当然还有几位未到场。”他显然指沈涧华、沈涧芳兄妹,“这得感谢政府,没有政府也就没有我们沈家的今天。”不知道是出于真心,还是觉得景善扰乱了他的平静生活,沈涧秋怎么听起来都觉得父亲说这番话有点言不由衷。
沈涌源可不管这些,他继续着自己的说辞,“我们今天召开这个……这个家庭会议,是要研究决定一件大事。”他说着环顾了一周,特别是看了眼左手边的郦霞和张来香。
“你们知道,共产党不允许一夫多妻,所以,我今天必须作个决断。”沈涌源在此停顿了片刻,他再次瞧瞧了郦、张两位,郦霞依然平静地听着,张来香还在嗑那瓜子,还顺势“呸”了一声将瓜子壳吐在了桌上。
“我的决定是……”
沈涌源到底会作出怎样的选择呢?
未完待续
(2015/06/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