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五

　　七
　　当晚上，我被安排在七星镇最好的一家客栈，也是唯一的一家客栈住下。七星镇的百姓为了让我温暖，客栈里烧起了很金贵的炭火，床上铺满了动物皮草。但是当我准备睡下的时候，门轻轻地敲了一下，然后我看到了镇长的脸，他笑着说：“大侠还没睡下吧。”
　　“正准备呢！镇长你有什么事？”
　　“早睡好，早睡精神好。过来过来。”他朝身后叫了一下，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孩被推上前来：“这是妮子，你白天救的，她想好好报答你。要好好伺候大侠，听到没有。”
　　女子轻声应了一声：“嗯。”
　　没等我拒绝，女子已经被推进我的房间里，并且门已经关上。
　　她穿着单薄的红色绸服，玲珑的身体若隐若现。
　　女子坐到我的床上，借着晃动的烛火，她开始解开自己的衣服。
　　“你这是？”
　　“我今晚，要好好伺候大侠。”
　　“你走吧，没这个必要。”
　　“不，大侠今天救了我，又是我们全镇的大恩人，我要报答大侠。”
　　“我不需要报答，你走吧。”
　　“大侠不要我，是我不够好吗？”
　　“不是，是我不需要。”
　　“大侠，这是我自愿的。”
　　“不管你是不是自愿，但是我都不需要。”
　　“大侠，我今年十七岁，虽然可能不像大侠遇到的其他女子那样漂亮，但是我还是个闺女，不像其他女人，大侠救了我，我没有什么，我希望自己可以把身体给大侠，如果大侠能成为我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我会觉得很高兴的。”说着，她已经露出刺花小肚兜。
　　“你快把衣服穿上，我不需要。”
　　“大侠，我干干净净的，你放心吧。”
　　“你快穿上衣服，我真的不需要。”
　　“大侠，我愿意给你。”
　　“穿上！”她已经把我惹火了。
　　我吼一声，把她吓了一下。
　　“对不起，请你出去。”
　　这女子被我轰了出去。把我当什么人了，下流的嫖客么？
　　把女子打发走，我正准备休息，门又被敲响了。
　　我打开门，是刚刚在台上表演我的那位姑娘。
　　镇长的女儿。名叫小红。
　　她神秘兮兮地问：“大侠，还没睡呐？”
　　“正准备呢，你又有什么事？”
　　“外面冷，你让我进去说。”她搓了搓手，说。
　　进到屋里，她说：“真暖和。”
　　“有什么事，你说吧。”
　　“大侠，听说你拒绝了妮子，不要她，是不是真的？”
　　“是啊。”
　　“你这样会害死她的？”
　　“我不接受，是对她好，怎么会害死她？”
　　“那是你以为，她可不会这样想。”
　　“她会怎样想？”
　　“一个投怀送抱，都被拒绝的女人，脸往哪儿搁？”
　　“如果是这样，那就不关我的事了，是她自己的问题。”
　　“你怎么那么冷血？”
　　“一个不自重，不自爱的女人，死活只由她自己作主。”
　　“唉，我说，你要她，能损失什么，她确确实实是黄花大闺女。”
　　“她是什么，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我不需要。”
　　“真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
　　“天下，没想到还有像你这样君子的男人，面对处子都不动心的。”
　　“你想说什么？”
　　“哦，大侠，本来我是这样想的，你今天对她有救命之恩，她今天先伺候你；你对我们全镇都有恩，我明天伺候你，但是你现在不要她，今天晚上，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就陪你。”
　　听她这么一说，我顿时想，这个镇怎么了？总不是因为我杀几个土匪，全镇的女人都要陪我睡觉吧。把我叶鸿孤当什么人了，当禽兽吗？只有禽兽才会这样，乱睡女人。
　　当然，这是我师父从小教育我的。一个男人，应该好好对待他的女人。
　　见一个爱一个，见一个娶一个，那是什么人，是畜牲。
　　“请你出去。”
　　“怎么了，我你也不喜欢，我可是七星镇最漂亮的女孩了。”
　　“不管你漂不漂亮，请你出去。”
　　“你是不是男人啊？”
　　“是男人就应该睡你们吗？”
　　“如果你是男人，会放过这样好的事情吗？”
　　“这算是好事？”
　　“废话，你们男人，谁不想年轻漂亮干净的女人。”
　　“那也只会喜欢自己的女人。”
　　“不可能，男人我见多了，巴不得三妻四妾，皇帝有多少女人，几千个。老的少的，南方的北方的，你们男人都一样，没有女人，那只是自己没本事，有本事，谁不想多几个？”
　　这倒是我第一次听说过，便问道：“你怎么知道皇帝有几千个老婆？”
　　“怎么知道，大家都知道，皇帝每年都在全国选秀女，选上了，就进皇宫去伺候他。”
　　“那要是被选上的人不同意呢？”
　　“不同意？不同意你想被诛九族啊！”
　　“还有这种事！那皇帝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哇，大侠，你不会连这个事情都不知道吧！”
　　“我从小练武，不关心这些。”
　　“怪不得，你是个好男人。”
　　
　　当天晚上，小红和我说了一夜她所知道的，男人娶多个老婆的故事。说着说着，她开始开哈欠，然后就倒在我的床上睡着了。我想，自己或许可以离开了，我收拾好东西，悄悄走出来，在客栈的大厅里，看到横七竖八睡着很多人。几乎全是人的身体，铺成了一张毯子。
　　我被这一幕惊了一下，不小心弄倒了旁边的一堆杂物，惊醒了其他人。
　　“大侠，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没有，我是起来方便方便。”
　　“哦，那大侠你快方便，好好休息。”
　　他们应该是怕我跑了，万一土匪再来报仇，无人可阻。
　　“现在，不想方便了。”
　　我转身回到屋里，想想，全镇都在监视着我，想离开并不那么容易。当然，如果我强行离开，他们根本没办法拦得了我。只是，我现在是大家口口声声叫的大侠，我能这样吗？
　　回到屋里，小红睡得正好，似乎还在说几句莫名其妙的梦话。
　　好在屋里很暖和，我抽出一张被子，又把旁边的几张皮草垫起，席地而睡。
　　心想，既然他们看得这样紧，那就等明天天亮再说，无论如何我不能一直这样呆下去。
　　
　　八
　　第二天，我早早醒来，收拾好行礼，悄声走下楼，楼下的大厅里睡着那些横七竖八的百姓，他们被我的动静弄醒，纷纷起来，揉着惺忪的双眼，向我笑着打招呼：“大侠早。”
　　我明知故问道：“大家早，你们怎么都睡在这里？”
　　“大侠是我们的贵客，我们在这里陪大侠。”
　　“没这个必要，冬天，最好还是在自己家里睡。”
　　“大侠，天气冷，怎么不多睡一会？”
　　“习惯了，我还有事。”
　　从他们的表情看，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我打开门，一股冷风嗖嗖地灌进来。
　　“大侠，你要到哪儿去？”
　　“我要离开七星镇，还有事情要做。”
　　“大侠——”
　　“怎么了？”
　　“你真要离开七星镇了？”
　　“是啊。”
　　当我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十几个人齐刷刷全部跪到了我的面前。
　　“大侠，你不能走，你是我们七星镇的守护神，我们全镇求你留下来。”
　　虽然这一幕让我感动，但是为了让我留下来，就这样监视着我，却也让我生气。
　　“对不起，我不是什么保护神，我只是个路过的，我还有事。”
　　我打开门，外面飘着雪，我走进雪中，往镇外走去。
　　当我走到镇口，看到昨天我杀的那几个土匪的尸体，挂在镇口上。
　　乌鸦，漫天的乌鸦在雪花中拍打着翅膀。
　　几条狗在下面眼巴巴地望着尸体，不时发出几声汪汪的叫声。
　　
　　这时候，我听到身后传来了喊声：“大侠，大侠！”
　　我回头一看，是镇长带着全镇的百姓，像潮水一样朝我涌过来。
　　我回头，等了一会，镇长他们赶到我面前。
　　跑在最前面的，是镇长，小红，还有妮子和小黑等。
　　镇长气喘吁吁，呼着大口大口的白气，说：“大侠留步，大侠留步。”
　　“镇长，有什么事？”
　　镇长不断地摇着头，说：“大侠，你不能走啊。”
　　“我为什么不能走？”
　　“大侠，昨天，你才杀死了土匪，那些土匪是不会善罢干休的，他们一定会回来报仇的，如果大侠你走了，我们全镇人都会遭秧的，所以请大侠留下来，我们全镇百姓，都感谢你。”
　　“我总不能，一直在七星镇呆下去吧，我还有我的事。对不起。”
　　说完，我转过身，迈开步子。
　　“大侠！”镇长嘶声竭力喊道。
　　在镇长的带领下，全镇百姓又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但我不能留下来，我要走，我走远了，他们就会站起来。
　　我继续走，头也不回。
　　我听到小红说：“大侠，请你留下来。”
　　全镇异口中同声地说：“大侠，请你留下来。”
　　我不理会，继续向前。
　　镇长又呼天抢地地喊道：“大侠，你难道希望我们全镇的百姓，都死在你的面前吗？”
　　我感到气氛不对，一回头，我看到那些男子，纷纷举刀。
　　我感到可笑，难道想用武力逼迫我吗？你们要有这本事，还怕土匪。
　　“你们要干什么？”
　　那些拿刀的汉子站起来，走到我的面前。
　　镇长也拿着刀，走在最前面。
　　“你们，难道想强迫我留下来不成？”
　　镇长语重心肠地说：“大侠，我们知道你武功盖世，强留不住你。如果你要走，我们全镇百姓，早晚被土匪羞辱，不如现在就死在大侠的面前。”说着，镇长举起刀，欲朝自己的胸口插去。在那一瞬间，我打落了刀：“你们这样狠，为什么还要怕土匪？”
　　我很生气，这不是以为我是好人，就吃定我了么？
　　生气归生气，但对于一群以死相逼的人来说，我无计可施。
　　当然，我又被迫回到七星镇客栈，被他们好好地供奉着，紧紧地看守着。
　　
　　下午，我想这样一直下去不是办法，我总不能一辈子都呆在七星镇，再说，过两天，我就要和联盟的另一位刺客决斗了。中午的时候，一位看上去很精明的年轻人，还在客栈的大厅里宣传赌博的事情，他站在桌子上，说：“你们有谁知道这一次是谁来对付叶鸿孤吗，是排名第五十四的一刀绝命张铁手，他执行刺杀三十多次，次次一刀，从来不补第二刀。那叶鸿孤呢，现在成了江湖上的大红人，已经连杀了三名刺客，本事自然也是十分了得，这一战，必然又是江湖的一次经典之战。所以，现在全国各大赌馆，都炒得沸沸扬扬，京城的聚贤茶庄，还请来武林志史官一笔先生和杀手联盟的记录官墨拓先生进行了分析，他们各有胜算。”
　　有人问：“这一次是怎么下注的？”
　　“这一次嘛，是一赔二，买张铁手赢。”
　　有人问：“为什么不买叶鸿孤赢？”
　　“你可以买啊，但是人家张铁手的资质在那里，排名也高得多。”
　　没想到，我的影响力，竟然到了这个兵荒马乱的塞外小镇。
　　在我旁边坐着的小红问我：“大侠，您经常在江湖上走，依您之见，这一次谁会赢？”
　　我喝了一口茶，说：“不知道，还没打，谁知道？”
　　小红兴趣很浓，说：“猜猜嘛，赌博的事情，那不都是猜吗？”
　　“不想猜，人家那是拼命，你们这些人拿来赌钱。”
　　“江湖上的事情，不都是这样吗？”
　　这时，那个看起来精明的组织者，跳到我的面前，说：“这位大侠，江湖上的事情，你肯定感兴趣吧，下个几两银子玩玩吧，买的是运气，赌的是自己的眼光，怎么样？”
　　“是啊，大侠，试试吧，你要是没钱，我给你。”
　　小红说着，把自己的钱包拿出来，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她闪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问我：“说说，买谁赢？”
　　反正我的口袋里也还有一些银票，万一这一战我死了，留着也没什么意思，何不如赌自己一把，要是死了，输得倾家荡产也无所谓，要是赢了，也不失为一桩快事。
　　这样想的时候，我觉得很坦然，摸出手上所有的银票，大概四五百两，放在桌上。
　　我的举动把小红和其他老百姓都吓住了，主持人试探地问：“您不会是要赌那么多吧？”
　　小红忙劝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大侠，您不会来真的吧？”
　　我说：“要赌就赌大的。”
　　小红愣了一下，把我的银票收起，塞到我手里，然后把她的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大侠开玩笑的，我们就赌这五两。”
　　我把银票又放到桌上，说：“不，我全赌了。”
　　小红惊讶道：“你疯了吧！”
　　“你不是喜欢赌吗，赌就要赌过瘾！”
　　主持人一愣，说：“那好，大侠，你是要买谁赢？”
　　“叶鸿孤！”
　　我肯定不会买我的对手赢，那样我必输无疑。如果我打赢了，人死了，钱会输掉。相反，如果我输了，人死了，钱赢了，谁又来享受这笔钱。所以，如果赌，我永远都买自己赢。
　　“大侠，我建议你买张铁手赢，他真的很厉害。”
　　小红说：“是啊，大侠，要买就买张铁手吧。”
　　“不，买叶鸿孤。”
　　小红无比肯定地说：“你肯定会输的。”
　　我淡淡一笑：“不，我会赢。”
　　主持人问：“大侠，你为什么这样肯定？”
　　我说：“直觉。”
　　把银票全押了，主持人把赌票递给我，我顺手塞进怀里，走上楼去。
　　
　　楼下的议论纷纷涌动起来：“大侠见多识广，武功高强，肯定不会错的。”
　　“来，我也买，二两，叶鸿孤！”
　　“我也买叶鸿孤，五两。”
　　“叶鸿孤，十两。”
　　“我也来，十两。”
　　“我二十两。”
　　“我八两。”
　　“来，我二十两。”
　　“我只有五十文，行不行？”
　　“大小不论，只要愿赌，一文钱，也收。”
　　“好好好，那我来五十文。”
　　“我来三百文。”
　　赌客们纷纷下注，但是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正把赌注押在我身上。
　　而我，之所以这样下注，并非有什么高明的见解。只是因为这场赌局，我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