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该收缩就收缩

　　（1）
　　
　　王梅被李光福强抱，觉得那跟强暴没多大区别。何卫东和那个什么ＴＳ公司经理收买她去当某大明星的替身，就是要搞性贿赂，都伤她自尊了。她不能也不想对任何人讲。那些头上长疮脚底板流浓的流氓，都想得简单：只要他们乐意，别人就会依附上去。他们笃信金钱可以买到一切，包括女人的尊严、肉体！他们瞎了眼，黑了心，一想就恶心透了。她不能跟她们闹，也不想放过他们！
　　华仔不知道、很想知道王梅的秘密，问她：“你这么憋气，是不是李光福爱上你了，要跟刑警大哥争你？”
　　王梅更火，顺手撕他的嘴巴，撕得他连连求饶，保证不盘问了。她的怒火，她的羞辱，都是华仔喊她“章子怡”惹的。气得呸，呸，呸，连吐三泡唾沫。
　　华仔说：“好吧，何卫东是李光福的马仔。我也想修理他，你说怎么修理？”
　　王梅说：“你先看看。”打开电脑，点出她写的检举信，让华仔浏览。大意是揭发李光福他们搞养生天堂，就是在天堂村除了建小别墅群，还计划建干部培训中心，跟各个党校、各级党、政机关、大企业合作，既深造又休闲、养生。娱乐服务设施现代化，色情不会少。想过一把赌瘾的，用不着冒险去澳门。
　　“你仔细看，看完签名！”王梅说着，走出房间，四面张望，无人。又走近王东生住的陋室，往窗里看看，爸爸睡着了，才放心地走回自己住室。她要背着爸爸做这件事。华仔已看完检举信，等她商量。
　　王梅说：“我想，他们搞养生天堂，早揭发，让他们搞不成！”
　　华仔问：“你修理何卫东，怎么揭养生天堂？”
　　王梅说：“何卫东想卖田发大财，养生天堂搞不起来，他卖田给谁？几百万就捞不着了，这不治了他吗？”
　　华仔说：“你……还会曲线整人。我不跟你合作，不签名。”
　　王梅问：“怕了？”
　　华仔说：“有一点点。我左脚巳经陷在状元坳了，右脚再陷进他们的养生天堂，我就死定了。”
　　王梅说：“我不跟你啰嗦，你必须签名！”
　　华仔说：“我求求你，眼看我状元坳搞成了，实习期也快满了，让我平平安安回国土局吧！不想再招麻烦。你爸爸也说了，该收缩战线就得收缩。”
　　王梅叹口气说：“有人见利忘友，你是见官忘友！”
　　华仔说：“你介入这些事，会惹上杀身之祸。”
　　王梅问：“是不是我们只做朋友，不能做恋人，你就不帮、不合作？”
　　华仔说：“不是，不是。有的事，恋人不好帮，朋友倒好帮。”
　　王梅说：“我们是不是朋友？好帮吧？”
　　华仔没法，只好给她出个主意，修理李光福、何卫东这两个傢伙，很容易。请刑警大哥出手！早就说他要来天堂村，这不正是机会吗？
　　王梅说：“我不靠他，偏要你出手！”
　　华仔说：“刑警大哥出手太容易了，他不用露面，只要跟他县公安局的哪个好哥们暗示一下，就能稳准狠收拾这两个人，至少警告他们不敢欺负你！”
　　
　　华仔真想收缩战线，集中全力跑好最后100米冲刺，刷新状元坳。得罪王梅也顾不得了。他以朋友的真诚，劝王梅再想想，至少要听听刑警大哥的意见，大婚在即，谨言慎行为好。你了解李光福、何卫东这么多秘密，不仅不跟他们合流，还要揭丑，断他们的财路，他们能放过你吗？女孩子，做别的吧，办学就好！
　　王梅睁大眼睛，看了华仔一阵问，“你怎么学我爸爸？语气都像他的。”
　　华仔说：“这就叫近朱者赤。”
　　王梅还不放弃。李光福说养生天堂项目受县委唐书记委托，你华仔也质疑，县团委书记也说这不可能，哄山角落里的老百姓的。她接受了华仔的一些意见，改一下，什么丑也不揭，只给唐书记写封信，问问他有没有委托李光福？如果没有，就证明李光福打唐书记的旗号。这养生天堂准完蛋，何卫东跟着倒霉。
　　华仔说：“这根本不用问，假冒！谁会追查这个？”
　　王梅说：“我向团委书记口头回报了。他能帮我转信。”
　　华仔说：“你能叫养生天堂项目在天堂村落不了地。李光福、何卫东就死定了，我也出一口恶气。但是，我不想开辟新战场了。”
　　王梅说：“当今，有好多坏事，总是被人生米做成熟饭，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政府再当寃大头，大动干戈，发现一个抓一个，还号称决不手软。都是马后炮。国家、人民财产早巳损失，国库都兜着。所以，必须预防！”
　　华仔说：“这些话，我也听过，你爸爸也讲过，经典！”
　　最后，华仔支持了王梅：不写那么复杂，只提个简单问题：唐书记是不是委托李光福下天堂村开发养生天堂？话出又想反悔：“我怕给你瞎出主意，你还是跟刑警大哥商量一下吧，打个电话也容易。千万别说我支持你啊。”
　　王梅说：“这些，你不要顾虑，签名吧！”
　　华仔要求让他再想想，等办了状元坳的急事再说。
　　王梅不耐烦了，说：“你快去中状元吧，老得太快！”她不让他见爸爸，把他送到校门口，又叮咛：“这事，不准跟我爸爸讲，希望你立即在你的而立程序里添加一个防衰老、保青春的补丁。”
　　这回，华仔真不想狗拿耗子。按照王东生的军事经验，战线不可拉长，该收缩就收缩，集中兵力，还要集中心力打歼灭战。状元坳就要种树了，最后一搏，实在忙不过来。眼看就要收获成功了，一心更不可二用。
　　
　　天气预报，一个降水过程就要到来。他要抓紧运塘泥上状元坳，上好底肥。一下雨，苗木公司就把树苗送过来了。趁雨天栽下去，也好浇定根水。树栽下去就是成功。那时，他回国土局就称得上何永久说的，得胜回朝。
　　华仔回到家，看到妈妈对镜子梳头，找白头发。他站着看，甜笑。
　　曾祺说：“儿子，你来给我找找白头发，拔掉。”
　　华仔寻找白发，说：“妈，哪里有白头发？满头青丝！”
　　曾祺又盘问他，跟王梅讲了些什么？他向曾祺保证，决不是插足，还表功，没再和王梅搅在一起。不过，推掉了不该推卸的事情，让王梅看不起，说他怕了，老了。推掉什么事，决不透露。
　　曾祺说：“这才对了，千万不要再揽事情。”她还担心，种上树，实习就快结束了，要回机关上班。状元坳谁管？找过几个人合伙，没一个情愿。怎么办？
　　华仔说：“我只能靠王叔，长期驻守，僱几个人，搞日常管理。”
　　“那个王老倌，越来像个小孩。”曾祺说：“他带着你冒风险，讲起上状元坳种树，就像小孩过年一样。你千万不要让他长期管。”
　　华仔说：“他有军人作风。想做什么，别人劝不住。”
　　曾祺说：“劝不住也得劝。现今，农村的人上了他那年纪，早不下田上山了，都在家里养着，喝点小酒，凑几个人打打牌。都讲究长命百岁。”
　　华仔说：“王叔讲了，男人五十五，赛过出山虎。”
　　曾祺说：“上山累着他了，怎办？生病、受伤，多难受！毕竟五十好几，骨质也疏松了。他有高血压吗？”
　　华仔说：“都没有！五十好几的年龄，三十多岁的身板！”
　　曾祺说：“这事，你必须听我的！无亲无故，他跟你去山上，出点事，没法交待！你更不能把他当长工用。”
　　
　　（2）
　　
　　王梅抱着一卷被子，陪王东生走进堂屋。
　　曾祺问：“王老师，你抱着被子，同意你爸爸上山吗？”
　　王梅说：“他坚持要上，就让他上吧！”
　　王东生说：“瞧，多了一张赞同票，三比一！”
　　曾祺说：“我一票否决！你上山去看看，检查检查，帮华仔计划，拿拿主意，还行。吃、住都在山上，要不得。”
　　王东生说：“老曾同志，我有一箩筐应该住在山上的理由，不上山的理由是零。华仔种上树，实习就快结束了，他要回机关。状元坳谁管？他找过几个人合伙，没一个情愿。当然只有我合适，长期驻守、日常管理。”
　　到了这一步，曾祺只好全听儿子和王东生的。心里暗暗准备，如果老疯子和小疯子赔光了，只得用那些国库券还贷款本息。她给他俩准备了一套锅碗，临时在山上做饭吃。再三叮咛，可不要把老疯子累坏了！
　　华仔说：“放心！我只请他当高参。”
　　曾祺说：“千万不要他动锄头，扛重物，三顿饭要吃好。”
　　华仔和王东生上了状元坳，安营扎寨以后，还要再去县城一趟，动员林里生回来接管状元坳，状元坳就转让给林家了。
　　白天，不敢开人货车进城，怕交警拦截这淘汰货。丑媳妇总得见公婆，这人货车敢停在家门口了。跌跌撞撞，走到这一步了，曾祺也只好全听华仔的。华仔峭悄地从贷款中抽出两万，还了“蛋白粉”，减少了一个债主。
　　
　　晚上，华仔请张强陪同，开着破车，进入县城一个名叫皇林苑的住宅小区。这是新建的富人区，住户都是官员、老板。住房面积，大多是每套二三百平米，还有十几座独栋别墅式小楼，都是退下去的、在职的县领导干部住的。从外边看去，像一个森林公园。门口保安挡车，华仔说进去帮人拉旧傢具，轻易放行了。
　　汽车进了大门，不敢转游，在一栋楼前停下。华仔下车，走向一排矮小的棚屋。那是住一层的人家的违建房，做厨房或存放杂物，也有当出租屋给外来人住的。多数人家都睡了。他藉着昏暗的灯光，一一察看、辨认门户。敲一家门，欣喜敲对了，屋里有人回应，灯亮了。
　　门开。林里生站在门口，迎华仔进屋。房间狭小、拥挤。布帘隔成里外两间。外间一张双层床，林里生睡下床，李胜田从上床下来。布帘拉开，林月亮睡眼惺松、衣著不整地走出。
　　华仔和张强不敢进屋去。
　　张强说：“听说你们住在黄林苑小区，我以为你们大发了，也过上了富人生活。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林里生说：“你也没富起来，就养了几只胡须鸡。”
　　张强说：“我没富，可我的胡须鸡也比你们住得宽敞、舒服，出来这样混有什么好。”张强进不了屋，回车上去等。
　　林月亮问华仔：“你怎么不打电话？夜深了还来。”
　　华仔说：“电话讲不清。怕请不动大菩萨。”屋里真无插足之地，华仔只能站在门口讲话。
　　林里生经华仔的朋友小叶介绍，在县饮料厂打工。林月亮在农民画培训班学完，跟李胜田好上了。李胜田学果树栽培，两人都临时在园林队找个工作，浇水拔草之类。三人图省钱，合住这出租屋。就这，每月房租400元。
　　华仔急着收缩战线，把状元坳移交出手。顾不上许多，直说王叔帮他向银行贷款15万，纸业公司订单也有了，还可以预付信誉金5万。状元坳树坑挖好了，清理了全村水塘塘泥，底肥也有了。只等一场雨，纸业公司就送苗木来，裁下树就行了。他回国土局，都搬不走。再次建议，林里生带头，回去接管下来……
　　林里生没等他讲完，说：“我决不让你牵着鼻子走，来来去去，都听你的。你的状元坳包袱甩不掉了，让我们去兜着，不干！”
　　诚心，就有耐心。华仔不放弃努力，以前讲过的，不再重复，长话短说。他要他们三个合伙入股，他以妈妈的名义参股。主要由他们三人管理，林里生牵头。申请注册一个公司，名叫家家富特色农业创业园。为了承担责任，每人根据自己能力，适当投资。负担按月付息和工资、管理等费用。五年后，至少100万收入，扣除各项成本费用，怎么分配，由他们三人定。
　　李胜田、林月亮听得仔细，有兴趣。林里生扳起指头算账，15万，加利息，再加5万定金，共20多万的包袱。投资能收回来吗？他不傻逼，还是一句话：在城里要饭也不回去接那个烂摊子！
　　林月亮试图劝哥哥，好饭好菜都摆在桌上了，叫你吃现成的，你到哪里找这好事？在饮料厂，工资不多，还拖欠着。在城里，你交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吃吃喝喝，一个月工钱不够你花，房租你也不摊一点……
　　林里生恼羞成怒，挥起巴掌要打妹妹，落不了手，四下一看，见墙上有幅画，一把扯下来要撕。林月亮扑过去抢画，李胜田把林里生抱住。华仔接住画，在微弱的灯光下看着。
　　这是林月亮的毕业画，画了一对年轻夫妻在田边歇息。妻子掀起半边衣襟，露出饱满白晰的乳房，给光屁股儿子喂奶。丈夫向妻子嘴里塞一块糖。青年母亲裸露的那个奶夸张地圆大。一家三口，健康阳光，亲亲热热，温馨和睦。色彩鲜艳，构图简单，人物传神，充满乡土气息。人物形象不讲究比例，带有动漫、国画、民间年画的综合技长。画名叫《乡情乡爱》，十分得当。
　　华仔差点赞出声了，这是一幅极妙的毕业画。月亮入门了，妈妈看见不知怎样为干女儿惊喜！你林里生当哥哥的，怎么不珍惜？月亮怕林里生再撕，抢过画，送进布帘后去。
　　华仔再劝林里生多想一想，他不会害人。林月亮要求，让她们商量一下。
　　“想吧，我不会害你们。我走后，状元坳主要由王叔管理，他太辛苦了，真需要你们合作。我没工夫磨牙了，明天还要忙，走了。”
　　华仔转身出门，向汽车走去，回头喊：“我把好事送上门，你们不接手，后悔起来，那就怪不得我了。”
　　林月亮拉着李胜田出门送他。他听见林里生站在门口喊叫：“这下，你该长个教训了，包袱不好甩。”
　　华仔生林里生的气，不想摸方向盘，请张强开车。人货车绕过一栋楼，他忽然要张强停车。他下了车，望对面楼上，三层一个窗户透出明亮的灯光。那是郭蓉的家。他打手机，想上楼去见见郭局，报告他的成功，问问他坐枪查得怎样？到底是什么人黑他？他希望能按期回国土局。电话里回话：“你打的手机对方正在通话，请挂机，过一会儿再拨。”
　　他收了手机，不问了，更不必见郭局了。等实习结束，回到机关，挺胸面对，有什么搞不清的？白的黑不了！他回到驾驶室旁，这短暂时间，张强有本事趴在方向盘上打瞌睡了。他拍打车门，张强醒了，跳下车来。
　　华仔说：“没叫你下车，走，回状元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