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桃飘李飞

　　果然，回去没多久，在家超的百无聊赖之中到了7月下旬，家超没有预料到的一件事突如其来了。总经办那边的秘书剑臣，也是大象的同学，一天下午突然传过话来，说H总要召见他和家超谈谈！而家超真的是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这一天下午，家超本来正听大象耍贫嘴，用一口蹩脚的小京腔在讲述着他们理工大学里一些黄色的校园花絮。大象说：“给你们讲个笑话吧。在我们学校有一次在阶梯教室上材料力学大课，大伙都提前占位子，一个男生占了5个座位，一个女生占了6个座位，结果他俩的笔记本却同时放在一个位置上，为各自的盟友争执不休。男的说：‘你再给我争竞我插死你！’那女生也毫不示弱：‘哼，谁怕谁啊？你敢插我，我就夹死你！’结果那男生来了句：‘咱俩别这样顶牛好不好，猜拳定输赢，咋样？’那女生说：‘我看行，随便你好了。’结果这一猜拳，女生出了个剪刀，男生出了个拳头。那男生禁不住淫笑道：‘哈哈，咋样，我送给你夹你也夹不动吧。’那女生脸一阵羞红，甩了句：‘我才不会跟你一般见识呢！’而只好告输了。”
　　
　　家超听这大象嘴巴里的歪嗑儿还不少，急忙说：“打住吧，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你们理工大咋也有这些不文明的事啊？”说着，看着手里的《1999独白》丛书中用作书签的耶稣基督被钉死十字架的10张受难圣像，是之前去小南门教堂时而作为圣物买回来的。此时，看着耶稣受难的苦像而若有所思。这时身后发动机室的王宇，戴着高度的近视眼镜，瘦小枯干的样子过来凑热闹，道：“老张搞啥呢？别信这些个，看着它就跟阳痿似的。会消磨人的意志。”
　　这话让家超听起来十分刺耳，但由于平时的足球场上，他还是传球默契的好搭档，也是个实诚的哥们，就没做声。
　　
　　谁知此时的大象，摘下了他一贯戴着听音乐或外语的耳机，裂着快乐的大嘴巴说：“我再给你们讲一个教会里流行的笑话哈！一个修女搭上神父的车，神父禁不住伸手摸修女雪白大腿，修女问：‘神父，你记得圣经129条写着什么吗？’神父脸红急忙收手。回到教堂后,神父迫不及待翻开圣经第129条，只见上面写道：‘深入一点，你将得到无尽的荣耀。’神父大呼：‘上帝呀，规范不熟将失去多少机会呀，要好好学习规范呀！’哈哈，有趣把？！”周围的人一阵子嗤笑。尤其是张大彪，“哈哈哈”三声大笑后，对大象来了句：“悠着点，兄弟，小心上帝听了会找你麻烦！”
　　这听得家超有点面红耳赤，觉得这坏大象在亵渎了自己的信仰，刚要据理力争，予以反驳，却听到那边电话铃急促地响起，他的大学同学剑臣电话通知到赵大个，说H总在二楼小会议室有请大象和家超过去面谈。
　　家超心里犯嘀咕，虽然自己对这位气势如虹、攻势如诛的财监少帅H总算初次印象深刻，但恐怕他是不可能认识自己的。产品部里的新毕业生很多，北京过来的也不只他们俩人，是什么让H总对他和大象单独召见呢？综合组果真特殊么？难道和裙儿与他的耳语有关吗？
　　当时家超来不及多想，和大象径直奔二楼会议室而去。当时天气已热，家超只穿着一个绿色大背心，那是他曾经在校园足球场上惯穿的行头，也就是穿这个大背心，让他在一次院系的足球比赛里“发愤图强”，利用支撑尚且稳定的左大腿，发挥了“虽然跑不快但守得严”的优势，曾经因为右大腿的后遗症控位不灵导致铲球失准而放倒过三次对方的前锋主力。而此时，他却没来得及穿上灰白的工服外套，与整装待发的调皮大象净身而去。
　　
　　小会议室就在二楼最南侧，商务部的旁边。当时H总在中间坐着，身边有一个梳着假小子头，戴着眼镜的中年经理人穆姐儿。家超听那位穆桂姐儿说：“我们采购部现在正想从内部招人，听说你们综合部现在没太多事儿忙，所以也想看看你们现在的情况。”这时H总也跟着接话了，低沉说道：“听说你们产品开发部都闲的慌，很多人没啥事闲打牌，是不是这样啊？你们综合组现在都干些什么呀？”
　　
　　家超犹豫之际，靠里面坐的大象操着75%纯度的京腔抢先答话：“我这边没什么事儿，就是整理一些归档文件，偶尔处理一些日常工作。我也非常希望能到业务部门锻炼一下自己。”H总听到这儿，小眼镜后的眼睛似乎透出一丝隐秘和期许的神情，交叉的双手顿时松开了，不住地在桌子上弹着手指。转而对家超说：“你那块儿怎么样啊？”听到这儿，家超的心里像打着拨浪鼓。打心里说，综合组的事儿很繁琐，早就不想干了，可是倒也闹个清闲，有空还可以看看文科类的书或准备考北大，同时可以进行宗教的关注和研究。何况，那个采购部的穆姐儿看着像个冷酷的假小子，有点不大舒服。还记得从小就听爸爸提到过后面街坊的二刘在炼油厂做采购员的，家里的盖板楼盖得也比周围的邻居格外高两层，家里最早养起雅马哈摩托车的。打那时起，在他的童年记忆里，感觉做采购的都不会是好东西，是虽然有钱，但人品污浊的贪污犯。而眼下的家超，觉得采购部对自己好像是个遥远的国度，正寻思着怎么回避一下，突然有一个穿半身大红色上衣的美女，步履匆匆地手持一份文件从门外进入，交给H总，并轻声耳语两句。家超一看，她不正是裙儿吗！只见她此时就像个穿着嫁妆的新娘子，那身打眼的大红把屋子照耀得跟个新房。他俯身把文件递给H总看的同时迅速环顾了大象和家超这边，从大象那里扫视绕道家超这里，停留至少有三秒的注视，有一丝荡漾的微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放出了足够的电波，像是在多情地鼓励着家超：“过来吧，要有信心呀！”
　　
　　然而此时的家超，心底还在犯嘀咕，年初时裙儿说的“地图上有吗？”让自尊心和自信心都如同遭到了针刺，此时还留着一丝没合上的伤口。此时竟有些欲罢不能，语无伦次，言不由衷地说到：“我那块每天都挺忙的，协助主管做很多综合性工作，包括图纸的翻译和分发等。”随着他微弱的话音刚落地，他似乎看到了穆姐儿怔怔地望着H总，而裙儿背身离去的身影仿佛是两肩在耸动的失望中悻悻而去。
　　“好了，那今天就这样吧。你们那边的情况我都清楚了，你俩先回去吧！”H总对他俩说。而家超则带着一点也不轻松的心情和大象暂时回到产品开发部。一路上他们一言没发，家超觉得走路都跟说话一样在和自己较着劲。而余光里，能感觉到比自己高大和强壮一些的大象，此时在昂首挺胸走着猫步一般。
　　
　　没多久，次日上午，采购部的穆姐儿让属下科长王大愣安排了小货车，过来帮大象搬家过去了。而大象的眼神和口气自此都变了，变得口气发飙，倒立的圆型冬瓜脸上的圆形眼镜后的线形眼睛开始习惯性地门缝里瞧人了，习惯性的说法是“你们产品开发部……”
　　自此，家超像丢了魂魄，一蹶不振。觉得自己好窝囊，更加无心工作，很想逃离。因为当时也没多少活，就让赵大个跟袁大头说一声，说自己不舒服，需要休息几天。失神的他当时刚好碰上于江在宿舍里忙着整理安利的一大堆囤货，什么“纽崔来”、“钙镁片”、“倍力健”、“LOC”之类。见到家超表情呆滞，他说：“看兄弟你不开心啊，跟我出去散散心呗，我给你介绍一位做安利的海燕老师。他老公是西安电子科技大学的高材生，毕业后进了电子部，95年派到深圳公司，认识了后来成为他太太的海燕老师。因为他后来也看懂了安利全力支持，到最后自己也加入，现在他们俩口子一起做，都是皇冠大使了，安利中算是成功人士，里面很能学东西。”
　　家超心情正郁闷，心说自己在96年夏在北京就知道仙妮雷德传销很火，第一次听到安利，还是在96年的寒假期间，和同乡作家的张老师乘火车一同回东北的291列车上。他在和张老师碰上两个从大西北回来的同乡汉子之前，曾翻看过当时作为书商的张老师在关注过的《安利与传销》，那本书上对安利类传销的经营模式定位是“商业邪教”。而眼下，也实在需要朋友，需要去散散心，就二话没说答应去了。
　　
　　安利的会场里，分享会上，各种级别的“翡翠”、“钻石”、“大使”竞相出场了。个个慷慨的演讲，博得掌声雷动。这时候，突然见到一个身材160左右，一双神采奕奕的明眸，梳留着民国女人簪子头短发的女人出场了。一身雪白色的长裙，秀发如瀑，凝眸如电，唇红齿白，体态中等丰腴，嗓音明亮：“各位安利的新老朋友们，大家下午好！”
　　“下午好！”下面群情振奋。
　　她接着说：“在这个世界上原本没有陌生人，只是大家还没来得及认识。美好的友谊来自于真诚的自我介绍。我叫海燕，来自衡阳，在深圳已做了三年安利，上个月我已荣幸地成为皇冠大使……”
　　还没等她继续分享奖金制度，下面有的男人已经失控，大声呼叫：“海燕老师，你就像个明星，我们都喜欢你，回头请给我签个名吧！”
　　“谢谢。我是4年前在深圳做美容院时结识的安利，经过1年的考察，我终于看懂了它，就彻底关掉了我的美容院，全力投入安利。这是自由、财富、健康与终生保障的事业……”
　　
　　家超听的云里雾里，会后，于江把家超引荐给海燕一起吃饭。“海燕老师，这是北京毕业的大学生家超，来咱们轿车厂工作，人也非常优秀，你可以和他聊聊。”余江说完，跟家超说：“海燕老师也非常优秀，能有今天的成功，都在于成功的信念和正确的选择。你有什么困惑，海燕老师都可以帮你的。”
　　海燕老师眼睛放出光彩，说到：“你好啊家超，我看你很靓，也很聪明。”家超心里听得朦胧的发痒，不知所云。“你知道自己生活的目标是什么吗？”海燕微笑着问。
　　家超这个阶段更加关注天主教会的圣教道理，不假思索地回应道：“我觉得人生在世应该恭敬天主，拯救自己的灵魂。”
　　海燕老师不为所动，目光迥异，娓娓道来：“我当初的学历实在不高，只有初中毕业。但一到深圳就立下志向，我一定要成功。所以你也该有想法‘我要成功’！”看着她那坚毅的亮眸，还举起右边半握紧的雪白色的小拳头，家超感觉她那一瞬间仿佛是坚定的布尔什维克。
　　“可是，我还上着班啊，没有你们自由啊！”家超喃喃地说。
　　海燕老师莞尔一笑，说：“没有谁是天生的自由人士，对吧？可是我们可以创造出属于未来的自由。安利事业就是‘辛苦一阵子，享受一辈子’的事业。只要跟对人，多听课，能‘每会必到，每到必会’，学会与人分享一份健康、快乐、自由的事业，坚持下去，你就成功了。再说，开始你可以兼职了解啊，先了解产品，学会做试验，熟悉奖金制度，就OK了。这些我都可以帮你，这边还有于江你们是同事，我们之间沟通也都非常方便。你想想啊，如果你看中了一个那么好的女孩，很想得到她，可是却不能给她足够的财富和现实的承诺，你会多痛苦啊。但是安利可以帮你实现这一切！”
　　
　　最后这句话，说到了家超的痛处。眼前的海燕让家超想到了裙儿，感觉现实问题还很遥远，自己接近她的力量似乎都很脆弱，还有多少可能赢得她的爱情呢？
　　家超虽然认识了美丽的海燕老师，多了一份慰藉，但终究感觉此时置于难以接近裙儿的失落之中。他心说，“我还要找个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