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放纵自己

　　我在慧文的大门前等了很久。天色完全黑了，仍然不见慧文和孙八斤的影子。被慧文如此冷落还是认识她四年来的第一次，难道我做的太过分了吗？我抬起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夜空，是那么的深沉，深沉的使我产生一种窒息感。突然，一道闪电从漆黑的夜空划过，紧接着雷鸣震落下来的豆粒般大小的雨滴向下劈来，犹如一道道冰冷的箭射在我的身心上似的，使我打了一个寒战。我没有去躲避越来越密集的雨滴，却希望冰冷的雨能使我混沌的头脑清醒起来。或许，人在某种情绪下会产生奇怪的幻觉。那一刻，我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京剧样板戏《平原作战》片段：霹雳一声春雷响。其实，我此刻的心情与这个京剧片段毫无关联，只是在记忆中这是今春第一次雷鸣而已。
　　我站在院门前一动不动，任凭冷雨侵袭着，满脑子都是问号：我的坚持错了吗？他们为什么不理解我？难道是他们无法接受现代管理的观念？难道老大还想把一言堂的管理方法用在这个项目当中？今后自己在这个合作中扮演什么角色？我反复在问自己，今后该怎样处理与老大意见不统一的矛盾？是针锋相对还是避其锋芒？
　　或许，是我埋在骨子里的清高性格：只要认为自己是对的必须坚持到底，否则就彻底放弃。
　　当这场突来的山雨缓慢而带有留恋痕迹走过时，我已经变成一只名副其实的落汤鸡。不单单是外表，心情也低落到极点，油然生出逃避的念头：也许，自己还有退路，不必要破釜沉舟。我在找理由为自己开脱退缩的懦弱，也在绞尽脑汁寻思以后如何与慧文相处。
　　“呀呗呀！你苶不苶，雨淋着舒服怎地？心眼儿还没针眼儿大，真是的。”慧文和孙八斤什么时候来到我毫无知晓，发现他们时慧文已经打开院门说道：“快进屋把衣服换换，别感冒哩！”
　　“哈哈……文老弟洗雨浴舒服吧！哈哈……”孙八斤一边说笑一边把我推进屋子里，又说道：“老哥喜欢你倔强时可爱的样子，够劲儿！”
　　“好啊！我与老哥来一次够劲儿的，慧文，把汾酒拿过来，今晚我和孙老哥要一醉方休。”
　　“别介，俺还是给你熬姜汤吧！就你那点酒量别逞能哩！”慧文狠狠白了我一眼走出房门。
　　我没去理会她，去了西屋拿来两瓶汾酒放炕桌上一放说：“孙老哥，老弟活了近四十年，一直保持在清醒的状态中。都说难得糊涂，今儿我也想糊涂一回。今晚我陪老哥尽兴如何？”
　　“老弟能舍命陪老哥当然好。不过俺要告诉你一件事儿，俺们三人决定，今年不搞大棚种植，只搞育肥牛。不知老弟有何看法？”孙八斤一边开启酒瓶一边问道。
　　“我没看法，因为我已经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呵呵……”我流露出一丝苦笑的说。
　　“老美，你有什么打算？”慧文端着一盘花生米走进来问道。
　　“只入股份不参与管理。”我回答的很坚决。
　　“文文，俺说啥哩！文老弟一定会退出管理。老大不了解老美的性格，还和俺争论哩！果然让俺言中了不是。”孙八斤边倒酒边说，一副得意的神情摇晃着他偌大的头。
　　“为甚？”慧文将端盘子的手停在桌面上，用疑惑的目光望着我。
　　“管理的理念不同，只有我退出管理，才能捋顺老大和孙老哥所制定的产业发展方向。”一场雨淋出了我清醒的认识。
　　“你意已决？所以想借酒消愁吗？”慧文一直盯住我问道。
　　“错了，只想糊涂一回。就算是放纵一次自己，一直清醒活的很累。孙老哥来来，我们干了这杯。”我和孙八斤碰杯后仰脖将酒干了，口中连说了几声：“痛快，痛快……”
　　“好！俺也奉陪你老美一醉方休，俺到是瞅瞅你老美糊涂时的样子。俺先干三杯以表诚意。”慧文将三杯酒合倒在一个碗里，一饮而尽后也学着我的样子连说了几个‘痛快’。
　　孙八斤指点着慧文的额头说：“老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妮子你不该凑这个热闹。”他自饮一杯又说道：“俺心里明白，你老美的目光长远，老大也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是？俺们先搞一年育肥牛瞅瞅，明年再搞大棚种植也不迟吗！来，俺陪老弟再干一杯。”
　　我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直到酒精把自己麻醉的人事不醒，未再吐一个字。当我清醒过来时发现老大，孙八斤和慧文都围在身边，只听慧文大呼小叫的说：“呀呗呀！你总算活过来了。你知道不？你已经睡了两天三夜，可把俺们担心死哩！”
　　“是吗？谢谢了。其实，醉死时挺好，时间变得不再吝啬，沉淀许多无法逃避的烦恼，挺好！呵呵……”我露出一丝怪怪的笑意，连自己也解释不清楚的怪笑，却又从灵魂中不由自主迸发出来的。
　　“都这样了还有心思说笑，真是的！说吧！想吃甚？俺给你做去。”
　　“豆面。”在慧文问的同时我脱口而出，仿佛又似冥蒙中的不由自主。也许，在慧文这里吃的第一顿饭就是豆面的缘故，那个味道过去四年多想起来仍口留清香似的。突然，我脑海冒出一个怪念头：应该结束和慧文做古董生意的合作。这个念头一出连自己惊讶的坐起身，看看老大，又看看孙八斤说：“育肥牛的事情我不参与管理，不过，我有一个小要求，希望大哥能答应。”
　　“说，只要俺能办到的尽力去办。”老大毫不犹豫的应承道。
　　“我出钱把那片几十亩荒地承包下来，希望大哥能帮这个忙。”其实，我的要求更坚定了与慧文结束合作念头。
　　“你说出理由俺就帮忙。”老大一头雾水的看着我说。
　　“我想利用那块荒地搞大棚种植嫁接黄瓜的试验，一切风险由我个人承担，只要把荒地租给我就行。”
　　“多少年？”
　　“最少三十年，我一次付清承租费用。”
　　“就三十年，俺马上去镇里向镇领导通通气，估计问题不大。”老大应承着匆匆离去，他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是给人留下的最深的印象。
　　孙八斤看着老大匆匆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的说：“就是火烧火燎的急脾气，怎地不走走脑子。”他将目光转向我又说：“老弟，俺瞅你没让酒精把脑子烧坏，反而更聪明哩！哈哈……老哥佩服你。”
　　“知我者老哥也。哈哈……”我双手抱拳也爽朗的大笑起来。这时我才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噜咕噜’叫，扯起自己男高音的嗓子喊道：“慧文，豆面好了没有，我快饿死了。”
　　慧文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豆面条走进来，翻起明亮的丹凤眼说道：“这不来了吗！俺认识你四年多初次遇到这么高幺儿喊的使唤俺，这才是俺想要的，多爷们儿，够味儿！”
　　“看来，妮子白和老美相处这么长时间，你真不懂他的心思，唉！”孙八斤感叹着摇摇头。
　　“大叔，怎地意思？”慧文满脸迷茫地望着孙八斤，见他诡秘的对我一笑，急忙转过头又问我：“老美，你们在打甚哑谜？俺怎地不懂你？”
　　我只是笑却不搭话，慧文真急了，抢过我手中的碗变脸变色的吼道：“你不把话说清楚俺就饿着你，看谁受不了。”
　　“得，你别为难老美，俺问你，一个人能装四年而不露本性吗？俺觉得难，难上加难。明白了吗？”孙八斤的笑容中依然存有神秘的色彩，一对牛眼已经眯成一道细缝了。
　　慧文将碗放到我的面前，撇着红润的双唇，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哼’，摇动脑袋，一头雾水的不情愿走出门。她与匆匆进门的老大撞个满怀，推了老大一把说：“不懂，你们男人的事儿俺不想懂。”撂下这句话走了出去。
　　老大膘了一眼妹妹，并没理会她的话，对我说道：“老美，你的要求俺给办妥了，一次性承包三十年，共计承包费八千元，一次付清。承包合同明儿签，镇政府盖章担保存档。”
　　“谢谢大哥，我们现在就去荒地画地如何？”我心急火燎的说。
　　“得，一对急脾气，老大走吧！”孙八斤说着话已经跨出房门了。
　　当我跟老大和孙八斤画好荒地返回慧文家中时，刘晓正在屋里等我。一见面刘晓告诉我，在我昏睡的两天里他来了三回，都把他急死了。说着他从提包里拿出一件老瓷器递给我说：“姐夫，这是俺早发现的一件宋瓷，一直不敢下手。前几天刘坨子带温大肚来时，俺和他们说了这件货，温大肚很感兴趣，俺这才下手。姐夫给瞅瞅如何。”
　　“打价还是卖？”我尽量控制住悬在嗓子眼儿的心，暗自庆幸能遇到这样的好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