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不欢而散

　　几年以来，我外出办事，从未有对家恋恋不舍的感觉，不论在外漂泊多久，累的时候会像鸟儿一样自然归巢，返回并不温馨而却能给我温暖的家。这次当我出家门时，不由自主得回眸环视着这个熟悉的小窝，也许用不了多久，这个家连给我唯一的温暖也会失去。虽然我和言芳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更谈不上志同道合，终归在一起生活十几年，谈不上爱情的维持会也具有感情转化的亲情。尤其可爱的女儿出生后带来的欢乐，营造出温馨的家庭氛围，使我对家有了新的解读，外面的世界再光彩也不如自己温暖的小窝。如果一个人没有幻想的爱情世界和精神世界该多好，用本能的责任心去履行实实在在的爱与亲情，该生活的多么幸福啊！正因为自己跳不出曼妙的情感世界，才使温暖的小窝支离破碎，自己在家庭走向毁灭的过程中，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冷漠与逃避。
　　春天不会因我心情黯然而迟到。温和的风摇曳着新绿的枝桠在告诉我，春天来了。
　　我和慧文给老大送去十万元的股金，并把我不准备放弃古玩生意的想法对老大讲了。他虽然有不同的看法，却无法拗过慧文的坚持，只能勉强答应，还是要求我以发展这个产业为主，不能由着文文的性子来。慧文满不在乎的对老大说：“大哥，这十万元是老美一个多月赚的，卖铜器的五千美元俺没动。今儿俺告诉大哥，四年时间老美给俺的钱有十几万，加上五千美金能凑够二十万，现在让老美放弃收古董实在太可惜。”
　　慧文话一出口我就想阻止，却不能在老大面前直接拦截，只能无奈的静观其变。老大听完慧文的话，脸色马上阴沉下来，神色凝重的问道：“老美，既然你能赚这么多的钱，为甚还要建议搞大棚种植？你应该知道，种植和养殖收益并不像收古董那样可观，你总要有个说法吧！”
　　我狠狠瞪慧文一眼说道：“大哥，发展农村产业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即使我当厂长时也没放弃这个想法。做古玩生意是生活所迫才趟这潭浑水，我一直没把古董生意当成是自己的事业，只是赚钱的一种商业行为而已。搞立体农业是我的梦想，也是治本的产业，踏实。”
　　“哦，俺以为你老美拿钱玩高兴呢！既然实心实意想发展这个产业，必须脚踏实地去做。这种产业或许一两年见不到利润，你要有心里准备才对。”老大仍然神色凝重的说。
　　“所以，我不打算一下放弃古玩生意。古玩收藏界有一种说法，叫以物养物。我想以古玩生意养立体农业，或许是一条可行的路。”我只好把自己的想法阐明，避免老大误会。
　　“老大，俺回来哩！”人没到声先到，孙八斤风风火火走进来，将手提包往炕上一扔说：“这趟河北之行受益匪浅，俺觉得俺们应该调整战略方针，以育肥牛为主打产业来带动大棚种植。育肥牛周期短利润大，是可持续发展的好项目哩！”
　　“慧文，去给老哥倒杯茶，让老哥喘喘气慢慢说。”我一边给他递烟一边吩咐道。
　　孙八斤吸口烟说：“老美，你交代的事情俺都办哩！这回俺们可以甩开膀子大干一场，明天俺就张罗建牛舍和准备食料的事儿。老大，俺在河北结识一位朋友，他一个人鼓弄育肥牛一年最少赚十万。俺们咋没早鼓弄这个营生哩！”
　　“没有老美张罗，俺们还不是坐在家里瞎思慕哩！俺们二人各把一关，让老美负责总体规划，人家城市人的身子不适合在田间摸爬滚打哩！呵呵！”老大露出一丝笑意的说。
　　“是哩！人家老美就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帅才，具体事情有俺们足够。文文，大叔说的对吧！哈哈……”孙八斤爽朗的笑声环绕在整个房子里，仿佛新的希望在向我们靠近似的。
　　我们将每个环节做了详细的分析和安排，一直谈到午夜凌晨才返回慧文家中，慧文一再解释她为什么要和老大说出真像，是为了让老大对我更信任。我明白慧文的用心，也对她表示衷心的感谢。也许我表现的太客气，慧文不满白我一眼说：“俺觉得你没把俺当自己人，总这么客气俺不舒服。”
　　“习惯性的毛病，以后注意。今后我对你霸道时可不能抹眼泪，呵呵！”我有意逗她说。
　　“俺和小莲的性格很相像，喜欢有霸气的男人，今后你该发火时就发火，别藏着掖着憋在心里，俺看了心里不舒服。”
　　我真读不懂女人，对她客气有什么不好呢？也许这是我一生无法解开的谜团。
　　第二天下午在老大家商量给牛舍选址时，我和老大因占用耕地还是利用坡地边几十亩荒地上建牛舍，发生很大争执。老大认为坡地面积大，占用一些地方无关紧要，又能可节省前期投资。我坚持开发荒地建牛舍，主要为长远发展着想，不能只看眼前的一城一地得失。老大声称这么多年还没有谁敢和他对着干，村里大小事情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更别说家里的事情，必须按他的意思办才行。孙八斤和慧文也打劝我不要与老大争执，他犟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主，能和他捋出什么道理？别因为选牛舍的小事儿而耽误了合作的大事。我告诉孙八斤和慧文：“这不是小事儿，是关系到以后合作是否顺利的大事儿。既然我们已经确定长远发展规划，就应该从长远发展目标着手。虽然，现在开垦这片荒地要投入几千元的前期费用，却能给以后的发展带来很多的效益。我敢断言，用不了三年，这片几十亩的荒地会成为我们产业的黄金地段，它的价值不可估量。”
　　“老美，你凭什么说这片荒地能变成黄金地段？”老大不服气的问道。
　　“育肥牛需要很大的活动场地，把这片荒地利用起来，节省了几十亩耕地，就等于变相增加了几十亩土地。现在看起来这里的坡地不吃香，一旦我们的立体农业发展起来，场部的建设，青储食料的场地，产品深加工的场地，都需要大面积的土地。我们为什么不在发展前期就把这些提前规划好呢？如果我们把引水渠延伸到这片荒地上面，开垦出的土地就变成了水浇地，岂不是很好的良田了吗？现在的人都有跟风意思，当村民意识到立体农业具有发展前景时，他们首先会想到这片荒地的利用价值，必定会争夺这片荒地。到那时我们再去开垦已经晚了，不单单是开垦费用，还要支付很多土地租赁费用，为什么不利用这个机会先承租这片土地呢？所以，我认为现在必须开发这片荒地。”为了给老大留足面子，我采用慢条斯理口吻说道。
　　“老大，老美考虑的比较长远，俺赞成老美的看法。你让一步不丢人，是不是？”孙八斤开始向我这边倾斜。
　　“就是，大哥你就听老美一回不行吗？”慧文也开始打劝老大。
　　“老美，俺要是不同意呢？你还要坚持吗？”老大问道。
　　“我必须坚持到底。”我毫不犹豫的说。
　　“不让步？”
　　“不让。”
　　“孙大叔，俺们遇到一个比俺们两头犟驴还犟的老美。俺认为，只要俺当一天村支书，就没人敢和俺争这片荒地。”老大带几分自得的说道。
　　“也许是观念不同。我希望大哥不但要开发这片荒地，而且还要和村委会签订承包荒地协议，最好按三十年以上的期限承包，并且交一定金额的承包费用才对。”我寸步不让的提示着他。
　　“老美，你有点小看老大在村里的威信了吧？”孙八斤非常不满的说。
　　“这和威信没关系。是当前法制社会必须履行的程序，是求得法律认可及保护的必要保证，更是解除后顾之忧的最佳方法。只是承租费用的多少与大哥在村里的威信有关，我希望大哥的面子能做到用最少的资金承包这片荒地，就已经完全凸显出大哥在村里的威信了。”我依然按自己的思路说道。
　　“老美，你这是蹬鼻子上脸，俺大哥在村里的威信你不清楚，他说一没人敢说二。知道不？”慧文可能发现老大的脸色不对，急忙为我开脱着。
　　“慧文，你的比喻不恰当，我这样做可不是蹬鼻子上脸哟！呵呵！”我有意缓和紧张的气氛，开玩笑的说道。
　　“老美，你的心思俺懂，现在俺还能利用自己的职权和威信，为什么非要花钱承租荒地呢？只要你能找出合适的理由说服俺，俺就照你的意思办。”老大的口气反映出他的心思开始松动。
　　“大哥，我为什么不想一直做古董生意？主要原因是心里不踏实。四年来，我认识搞古玩的人当中，有几个因倒卖文物罪被判了徒刑。现在的文物法明文规定，乾隆以上的物件均为国家保护文物，不准私下倒买倒卖。虽然，现在古玩市场拥有大量的文物在私下交易，国家在这方面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一旦被有关部门抓到，是有法律依据可寻的。如果赶上时运不佳被抓个典型，轻则罚款重则判刑。现在的古玩生意不单单是在生意的赔赚上走钢丝，也是在法律边缘的刀尖上行走，我的心里非常不踏实。其实，我们私下开垦荒地也是在钻法律的空子。既然我们已经投入这么资金，为什么不争取做到合法的法律保护伞呢？一旦国家出台有关荒地开发的法律条款，我们会出现非常被动的局面，损失的资金远远大于现在的投入的费用。所以，大哥必须要和村委会签订承包荒地的合同，即使靠大哥在村委会的权利和威信，一分钱不花，也必须有一纸合法的合同来保证我们的荒地使用权。不过，我还是希望出一部分承包费，这样可以理直气壮的发展我们的产业，从而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心里非常清楚，老大多年在村里的做事风格，在他的世界观上形成一种唯我独尊的烙印，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改变他的观念。所以，我很诚恳的说出所担心的问题和个人的看法。
　　“哦，老大，老美的担心不无道理，从发展的目光来看还是按他的想法办吧！”孙八斤认可了我的想法。
　　“大哥，就听老美的吧！不行，开垦荒地的资金俺出还不行吗？”慧文也在劝说老大。
　　“慧文，这笔投资必须在股份资金中支出，绝不能用感情来替代投资管理制度。除非我们四个股东同意是你增加个人股份份额，你才可以增加投资金额，否则是违规运作。懂吗？”我无法确定自己这样做是否合适，通过前些年在企业管理失败的教训告诉我，严格遵守制定的规章制度是企业发展的保证，绝不能参杂任何个人情感。
　　“老美，俺第一次看到你如此冷漠，没点人情味儿。俺说，敢情你在俺面前演了四年的戏，今天露出你的真面目哩！真是的。”慧文挑起那对柳眉，深邃的目光中浸满失落的忧伤。
　　“哈哈……慧文终于练就火眼金睛，发现了新大陆。看来我老美是个绝佳的好演员，能在你慧文面前演四年的戏，不是你提醒，我真没发现自己有这个专长。哈哈……我老美谢谢你。”我强打笑容的说道，一股酸楚却从心底油然升起。
　　“你话里有话。老美，俺问你在做古董生意当中为什么不这样较真？”慧文疑惑的问我。
　　“我问你，现在搞的股份入股和我们合伙做古玩生意有那些性质上的不同？”我反问道。
　　“俺没想过，也想不出来。俺跟你做古董生意是跑腿的，搞大棚种植也是跟着你后面跑，翻过来调过去俺都是你的跑腿马仔，没什么两样。嘻嘻……”
　　“此刻我才真正明白，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的含义。大哥，孙老哥，今天我们不要再继续了，都冷静思考一个晚上，明天再议吧！慧文，我们先回去冷静冷静如何？”我的话是这么说，却没理会他们三人的反应，直径走出老大的院子，向慧文家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