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紫极宫玄真传艺 涔阳牢二老遭罪

　　第七回：紫极宫玄真传艺，涔阳牢二老遭罪
　　话说蔡剑、李汉生、金霞、月英一行返船回来时，走到日沉西岸，夜幕来临了。他们准备先落鹦鹉洲，可是岛上情况不明，生怕又生枝节，有些犹豫不决。
　　此时。金霞的家丁正在水寨码头上观望，看到淡烟蒙蒙的水面上飘来一个黑影，渐渐看清是一叶小舟，估计是小姐他们来了，于是爬上水寨的瞭望架向他们高喊：
　　“啊嗨！是金霞小姐吗……”
　　微微的北风把家丁的声音在湖面上悠悠地传荡着。传到金霞他们的耳中，金霞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高兴地说：“是他们，鹦鹉洲已经被拿下了。”
　　于是，加快了摇桨。
　　船靠了岸，两个家丁在码头迎接了他们。上岸后家丁说老爷他们进岛顺利，湖匪早已逃遁，他们怕夜长梦多，已经押运粮船回涔阳了，蔡剑兄妹的母亲的遗体也载了去。还说他们估计小姐一行很快要到，已经备好了饭，要他们吃饭了再作安排。蔡剑、李汉生等人的肚皮早贴到背骨了，于是就跟随家丁来到湖匪的厨房里吃了饭。
　　酒足饭饱后，蔡剑兄妹由于关心母亲的遗体，要连夜赶回涔阳。可是正准备上船时，蔡剑突然停下了。众人不解，只见他指了指西北边的天色说：
　　“你们看，今晚有大风。如果在湖中遇到大风就会船翻人亡。”
　　大家抬头西北望，果然那一排刀切一样的齐头云正在向洞庭湖方向压来，有经验的人会知道，这时疾风暴雨的征兆。不得已，他们只得在岛上滞留。
　　但他们不敢宿于屋里，怕夜间有湖匪摸进来。于是蔡剑叫大家搬来被子，随他来到岛后树林掩映的一个悬崖洞里打地铺休息。蔡剑睡在洞口以便夜听外面的情况。这些安排刚刚完成，树叶就飒飒地响起来，果然风来了。这洞庭湖阔大的水面上，无风三尺浪，见风浪滔天。只见大风牵着乌云卷来，洞庭湖怒吼着，巨浪拍击着岛岸，声如雄狮猛虎吼叫，整个岛好像摇晃起来。这大风疯狂了一阵后，接着大雨如注，那密不透风的大雨，叫人除了恐怖之外，还有点窒息的感觉。这样的天气，如果船行湖中，绝无生还的机会。大家不由得佩服蔡剑长居湖岛有气象经验。
　　
　　第二天一早，风平浪静了。金霞一行包括家丁，吃了早餐，就驾船回家。来到湖口时，已是正午时分，这时，只见前面来了一条小船，向他们迎面驶来。近了一看，船上几个人原来是李汉生的师兄师弟。李汉生一阵高兴。正要问父亲他们怎样，只见马义哭丧着脸说：
　　“师兄！大事不好了！师傅他们被抓了……”
　　“谁敢动师傅？”金霞、蔡剑、月英都愕然。马义说了昨晚的经过，大家吃了一惊，都意想不到。
　　马义还说：“我们潜水逃出包围圈后，不敢贸然行动，是特地来会你们想办法救人的。”
　　“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要到涔阳了解情况了再说。”李汉生冷静了一下，作出决定。
　　他们的船继续向涔阳进发，过狮子口、入南民湖时，天色已晚。他们不知城内情况，不敢贸然前行，于是，就把船驾到荷花荡隐藏起来，走进城去。可是，还只到桥上，他们发现城门布有兵卒，检查来往进出涔阳城的人。其中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拿着一叠画像，对着进出的人一个个仔细观察。到了城墙边，他们发现城墙上贴着告示和画像。他们一看画像，发现画的竟然是他们几个人，李汉生情知不妙，马上打手式要大家停住脚步，退回到湖湾再作打算。
　　原来吴英槐驻城洗粮后，得到张明昌进攻湖匪夺粮的消息，就在狮子口守株待兔，坐收渔利。这一切都取得成功，就向吴叛军新主报功请赏，牒报中声称自己“与悍匪血战，夺回官粮，捕获匪首，现正搜拿余党，等候圣意裁决”。他的牒报之意非常明确，公私相揉，一者宣示自己比前城守胡汉有能力；二者以捕获余党为名，留守城中，以作涔阳王。这第三个意图，虽不在牒报之中，却在心里，那就是报父仇，对李自成残余势力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同时，还希图从中探索到李自成败退南下时，从明朝宫廷掳走的财宝所藏的下落。这才是他最终的目的。但这个目的他不敢与吴主道明。他得知张明昌、李侠风虽然被抓，但还有他们的后人及徒弟漏网，于是，就以涔阳镇守使的名义，绘图张榜，设卡陈兵，严加探查。这样，就给李汉生一行带来很大困难。
　　
　　退到湖湾后，金霞说：“我们到城的东南角去吧。那里有紫极宫，我们越墙进去。”
　　金霞还说，紫极宫道长和她父亲有渊源，她与她母亲也常去参加道观的法会和许愿。当然，面对众口，她不想把父亲与道长的关系说得十分明白，只是以一般道家信徒的行为提出建议。
　　听了金霞的话，他们就从湖湾下堤，穿过一片稻田，向涔阳的东南角走来，这时，紫极宫正作晚课，大殿的木鱼声音越过涔阳的高大围墙在静夜里悠悠地远扬。走近了，他们猫身在围墙下。道观的道士金霞大多认识，而且路熟，她要大家稍等，她首先进去探虚实。于是，李汉生作人梯，金霞登上他的肩膀一跃，上了墙头，然后往里一望，见院子无人，道观大门紧闭，就一个蜻蜓点水跳下，稳了一下身形，借粗大的古松掩护，到了大殿的台阶。这时，大殿的门突然开了，里面传来洪亮的诵经声。随着大殿上的烛光投过来，一个年轻道士出门站在殿门一侧，左手包住右拳举于眉前说：“无量天尊，有客来了，请进。”
　　金霞吃了一惊，想不到道士早知道她的来到。于是，金霞进了殿门。这时，木鱼声止，一位慈眉善眼，童颜鹤髯，头带紫阳巾的道长站了起来，说道：“请墙外的朋友进来！”
　　于是，旁边的小道士拿了一条绳子递给金霞，金霞马上到墙边，把绳子抛了出去，李汉生几个人就分别攀绳进来了。
　　李汉生一行人进来后，道长说道：“施主，请跟我来。”
　　于是，大家跟着道长从大殿的后门出去，走过一道回廊，来到后殿，进入右厢房。分宾主坐下后，道长说：
　　“张师尊云游出外三十多年未归，这里由我打点。我是三十年前从宝鸡过来受张师尊之托打点紫极宫的。”
　　道长所说张师尊即张通，名君宝，号三丰，辽东赣州（今辽宁黑山县）人。生于南宋理宗淳佑七年（1247年），卒年无考，坊间传其得道成仙，是不死之身。其人丰姿魁伟，大耳圆目，须髯如戟，不修边幅。在关于他的各种材料里，其道号还有玄玄、三仹、三峰、三丰遯老、玄一、君实、居宝、昆阳、喇闼、邋遢张仙人、蹋仙等多种。曾游宝鸡山中，见有三山峰，挺秀仓润，因而又号三峰子。所创的武学有王屋山邋遢派、三丰自然派、三丰派、三丰正宗自然派、日新派、蓬莱派、檀塔派、隐仙派、武当丹派、犹龙派等至少十七支。涔阳百姓称之谓“邋遢道人”。为了躲避朝廷不厌其烦地诏请，张三丰顿生退意，归隐涔阳，创建紫极宫。后出门云游，把道观交给在宝鸡传授的弟子玄真管理。张三丰筑观涔阳，又授托玄真，这里似乎有某种微妙。
　　众人坐好后，玄真念了一段《五德经》：
　　无根树，花正幽，贪恋荣华谁肯休。浮生事，苦海舟，荡来飘去不自由。
　　无岸无边难泊系，常在鱼龙险处游。肯回首，是岸头，莫待风波坏了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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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罢转过头来对他们说：“这多事之秋，世难心乱，门徒德性参差不齐，乃大罗万象之劫数也。人为生存而私，无可厚非；若灵魂堕落，人性沦丧，则天理不容。眼下涔阳生乱，就有孽障作怪。吾等只能为善援手助力，至于成事，还看气数。仅此而已，至于劣徒造孽，是该解决了。”
　　道长所说劣徒，是指他在宝鸡拜师张君宝学道有成后，独立门户，收了几个徒弟。这些徒弟就是前面提到的那些人。其中让他伤心的就是方荣和吴英槐。尤其吴英槐，背叛师门后，借功夫持强霸恶，争名夺利，鱼肉黎民，罪孽深重。这次进涔阳后，滥杀无辜，戕害同门，根本没有道家德性。
　　接着，道长就讲了王员外两老被害、瑶琴被糟蹋上吊身亡、金霞母亲和玉红也遭毒手的事，金霞和月英被这个信息吓呆了，反应过来后悲痛欲绝，一定要回家收尸报仇拼命，大家竭力劝阻，表示仇是一定要报的，但绝对不能莽撞。玄真道长说：“吴英槐要赶尽杀绝，他知道你们一定会来的，早设下了陷阱。至于你们亲人的尸体，我已安排道士运出城外，在梦溪后面择地埋葬了。待环境安定后，可以重新安排厚葬。”
　　听了道长的话，他们都很感动。金霞、月英向道长跪拜。
　　月英和蔡剑因为母亲的遗体在张明昌他们的船队运回时，在狮子口一战中失落，心里放不下，急于出城，大家同意了。
　　玄真交代他们要小心，不管结果怎样，要尽早回来。
　　他们兄妹走后，玄真道长对金霞和李汉生说：“你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为死难的亲人报仇，替我清理门户。”道长说：“目前要除掉这魔头，贫道年事已高，很难了。李侠风也办不到了，就是韩吾夫来了，也不是他的对手。现在唯一能够制服他的就是你们两人……”道长把手指向李汉生和金霞。
　　“我？”李汉生和金霞都感到既惊讶又疑惑。
　　“是！”道长继续说：“李汉生练过万胜刀、盘龙棍、纯阳剑。金霞练过钎子手、千层拳、扣子手。你们结合起来就是完整的邋遢武功。现在只有邋遢功夫才能对付他。”
　　李汉生、金霞对道长如此了解他们的功夫感到意外。
　　道长说：“无论哪派功夫，它们都处于一元，发于三始。三始即精、气、神。精为本，气为标、神通灵。精含日月、气吞山河、神运玄机。百门归于元，再发于始，就是别样乾坤。譬如你们，本已夯实基础，若归元贯通升华，那武学境界就自然不同了。”
　　玄真一番话，说得李汉生、金霞如醍醐灌顶，连连点头称善。
　　道长说：“但你们的武功需要连贯、疏通。我现在就用邋遢心法疏通你们的门道，贯彻你们的精、气、神。让你们在很短时间内，深化功力，升华境界。”
　　说罢，玄真要他们细听邋遢功法，从大处着眼、细处着手，领悟奥妙，训练贯通。
　　玄真说：
　　邋遢功夫注重以“德”和“文”的修炼来提高自身悟性，使自己领悟功法中的玄机。邋遢派的独特处是“性命双修”法，这包括内功、外功。
　　内功就是“内丹功”，以体内“精、气、神”为药，以上、中、下三田为鼎炉，有“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四节炼法，有“百日筑基、十月养胎、三年哺乳、九年面壁”四层功夫。这是你们以后要继续深造的事。
　　目前，你们的功夫根基已经比较牢固，是在原有层次上以功练功而让功更功的问题了。
　　为当务之急，我现在主要讲解外功。
　　邋遢功夫的外功包括两部分：一部分是炼外三宝——日、月、星，即“采天地之正气，炼日月之精华”。另一部分就是武功，武功包括：原始太极拳、太极八卦拿、万胜拳、无为拳、纯阳剑、万胜刀、太和大枪、太极八卦钩、盘龙棍、高祖太阳针、方便铲、双拐（胡叶莲）、棒捶、如意、拂尘，另有响铃、灰筒、铃首等暗器，“钎子手”、“千层掌”、“千层拳”、“穿靠子”、“带扣手”、“弹棉花”、“踢地车”等炼功方法。
　　“原始太极拳”是邋遢派功法的精髓，分动、静、快、慢四个部分。“动”部各势中，如：“九转还阳势”的作用就是吐故纳新，增强新陈代谢；“韦陀献杵势”，练的是心经；“摘星换斗势”的作用可以疏通阳经；“旱地拔葱势”练的是人肾经，久炼可使人元气充足；“烈马奋蹄势”入督脉，同时训练颈椎和腰椎；“倒拽九谬势”是炼人身体九大部位：肩、肘、腕、踝、膝、胯、喉、膻中、下田。这每一式强的是身，功的是势，势乃武功修为，例如“韦陀献杵”功成，其势可以架梁担山，送杵捣魔。
　　“静”部是“原始太极拳”的主要部分，架势舒展，气势浑厚古朴。例如：“单鞭势”右手为阴为勾像蛇头，左手为阳为掌像蛇尾（此势含阴阳之机不可交换颠倒），转腰勾右手平推左掌，要劲达掌梢气达远方，不可故作柔弱虚含。“云手势”讲究意在气穴，转腰要大，拨、打、挑、劈、推、摔、点、靠等技击动作，都要以腰发力，以腿助力。
　　“快”部各势要求展脚发力，动作要暴，气势要勇猛，发劲要整，放气要远，主要是技击的训练。
　　“慢”部是内丹功在拳中的一种表现，剧烈运动后，将散于四肢之气聚于丹田之内。
　　邋遢功夫的玄妙就是守攻、通塞含于一元，变于一念，守即攻、通乃塞；守即攻处，通即塞处；攻于要着，塞于命关。非同小可。
　　邋遢功夫的习者行功走架要坚持“道法自然”的宗旨，做到“形虽动而心却静，迹虽移而神却凝”。如此则“神”“气”自然相生相护，内气自然运转，一心体悟自然，无需半点意念而“玄机自产，妙境自达”。此为“性命双修”之精义也。
　　………
　　玄真讲述了大约，就以身示范。
　　李汉生、金霞都是绝顶聪颖之人，玄真一点到，就自然有所悟。玄真示范时，其形象就铭刻于心了。
　　之后，玄真要他们各自施展自己所学之能。
　　玄真看完，立即形成一套思路，将她们的功夫用邋遢功法如线串珠地系统连贯起来。要她们男女配合，形成阴阳相克相生、乾坤翻覆旋转的混成套路。
　　今天这一夜，他们直到鸡叫丑时方休。
　　以后连续几天，她们在紫极宫后院杜门不出，家丁及李汉生的师兄弟都扮为道人、佣人，严加保密护卫。
　　
　　李汉生他们在紫极宫争朝抢夕地练武，李侠风和张明昌却在吴英槐的大牢里受罪。
　　吴英槐一方面张榜缉拿李侠风、张明昌和李自成义军的后人，一方面加紧审问李侠风和张明昌，希望从他们口里得到义军溃逃时携走的财宝。
　　李自成逃出京城后究竟掳走了多少财宝，藏在哪里，一直是个迷。义军将卒没有人知道，可是江湖和官场却传言很盛。故此，满清在找、三藩叛军在找，江湖也在找。搞得李自成所逃经的路线上，西部山区里，人鬼不宁，百姓缕缕被抢，遭了大殃。
　　吴英槐防止他们逃跑，残忍地用铁链子串住他们的肩胛骨，分别隔开，锁在不同的铁笼里。差不多每天亲自单独审问他们一次，每次审问都要毒打。他们在短短地几天里，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李侠风年在七旬。他的白发长髯上凝固着黑色的血污。手指的指甲被掰完。浑身的衣服被皮鞭抽成巾条。那些巾条与身上的伤口贴在一起。他的眼睛深陷，没有了作为一身功夫的武术宗师的精气。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李汉生好好地活着，自己早点解脱痛苦。
　　张明昌甲子超外。他的头上、身上、腿上都是鞭痕。衣服也是一块块地被鞭子抽飞，到处的伤口上都渗着血。眼睛浮肿，手的食指插着竹签。
　　吴英槐为了那个财宝梦什么招数都使出来了，但什么也没有得到，他恼羞成怒，恶狠狠地说：“限三天时间，如果不说出线索，就别想活着出去。”
　　张明昌反复申辩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此事。自己不是义军，也和义军没有发生联系，义军即使有什么财宝消息，也不可能告诉他。
　　可是，一贯自以为是的吴英槐怎么会放过他呢？他狡辩说：
　　“你和李侠风、蔡坚的孩子在一起，还能说没有联系？”
　　张明昌申述，他与他们的接触，只是同门师兄师弟的关系。
　　吴英槐却拿他们攻打鹦鹉洲、截获官粮的事纠缠。这苦了张明昌，他简直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吴英槐又耍招数，说如果你提供线索了，这财宝你可以提出分成。张明昌根本不知情，怎么能够提供线索呢？
　　吴英槐无奈，就耍起流氓手段：
　　“反正你要给我搞到线索。不然，你的女儿就没有好下场。——我总有一天会抓住的！”
　　张明昌被气得七窍生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