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夺财色主仆反目 起兵凶涔阳染血

　　金霞在水里被方荣身边的心腹小黑子派的几个喽啰缠住身后，眼看着小黑子跑了，非常着急。她与几个喽啰交手斗了几个来回，咬牙起了狠心，拼命进攻，用梭鱼飘水的速度，伸手前冲猛刺，以钎子手功夫插了一个猝不及防的喽啰的膻中穴位，这膻中穴位要是在岸上被点中，只要不再去伤害，呆上一个时辰后就可以自动解穴，可是这在水里不能动弹就要命了。只见那喽啰被点后手脚不能划水，立刻沉入水底，鼓了几个水泡泡后就成了水鬼。这样，她渐渐地占了主动，在第二个回合进攻时，一个拖刀削断了一个喽啰的脚筋，这喽啰马上逃命去了。在连废了两个水鬼后，其他两个再也不敢上前了，潜水而逃。
　　可是战斗结束后，金霞游到自己的小船边，见船翻人空，月英不知去向，心下就慌了神。她正踹水，把身撑出水面半截四处寻找，见蔡剑获胜回来了，就把情况告诉了蔡剑。蔡剑一听急坏了，他们把小船正过来浇干舱里的水，划桨转了一圈，不见人影，可是，他们看到不少喽啰正拼命地往岸上爬，于是也就赶了过去，抓住一个受伤的喽啰打听，那喽啰说月英被小黑子掳走了。于是，他们来不及多考虑，弃船向前赶去。
　　这时李侠风等三人也来到岸边，他们看到蔡剑、金霞往小渡口方向跑去了，知道情况有变，也上岸跟着他们的后影追去。
　　
　　原来小黑子把金霞交给几个喽啰后，他潜水到蔡剑的船边，趁船上水手不注意，掀翻了船，夹住月英就向岸边游去。到岸边后，恰好碰到方荣，方荣此时只是一支右臂了，他正在岸上自己包扎断臂的伤口。看到小黑子来了，小黑子还挟持着月英，灵机一动，就来了主意。
　　他望了一眼河面，知道大势以去，于是，要黑子带着月英跟着他，下内堤，走小路，来到小渡口东去的澧水大堤，下堤坡向一条小渔船跑去。到了船边，看到渔船上只有一个渔妇在整理渔网，于是，要小黑子把她打到在地，抢了渔船就载着月英向鹦鹉洲方向划去。
　　蔡剑、金霞到小渡口后，见街上没有人，只有几个卖鱼的在鱼行门前等经纪人开门，向他们打听不出什么消息，就往澧水堤边找去，可是也无踪迹。几个辗转，李侠风、张明昌等人来了，蔡剑就向他们报告了情况，大家一听，都着急起来。可是正忙人无计的时候，突然听到东面堤上跑来一个边哭边骂的妇女。他们就赶快上前问情况，才知道一个独臂人，一个黑子，绑着一个丫头，抢了她的小船向洞庭湖方向跑了。
　　于是，张明昌、李侠风立即调整部署，要蔡剑、金霞、李汉生驾小船快速向鹦鹉洲方向追击，他们带领大船，还包括从方荣水寨缴获的船只，一起开来，进军鹦鹉洲方荣总寨。他们估计方荣一定回水寨了。
　　
　　却说方荣和小黑子绑架月英果然向鹦鹉洲总寨而来。方荣心下里思量，洞庭湖的水寨已经不能立足了。他现在必须把藏在水寨里的金银财宝取出来，到一个偏僻的地方藏几天，然后向西南边界潜行，以图后路。想罢催小黑子加快速度，要赶在张明昌进攻水寨之前，尽早离开。
　　他朝月英看了一眼，邪恶地说道：“老子的事就坏在你妈手里，老子就拿你替你妈还债，你妈死了就由你填房。”
　　月英听了打了一个冷颤，接着就厉声骂道：“你是个畜生！你不得好死！”
　　“老子就是个畜生怎么样啊？老子不得好死就拉你垫背。你给我老实点，好好伺候，吃穿保你无忧无愁！”
　　“呸！”月英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蔡剑等人行船如梭，可是一路过来水面上没有发现任何痕迹，李汉生、金霞焦急起来。眼看快到鹦鹉洲水寨了，蔡剑提议避开正面改走岛后绕行，他了解方荣的性格，估计他不会在岛上久留。金霞和李汉生同意他的意见。于是他们将船头向左绕道，在昨日蔡剑把月英从悬崖吊下来的地方停船。那吊索还在，于是他们分别吊了上去。上去以后，蔡剑要他们先隐蔽在竹林里，他去探视一下情况。他走到母亲住的房子，朝屋里望了望，没有看见人，于是招手要他们跟了来，进了母亲的房，仍然一个人也没有，连母亲也不在，于是他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正要出门时，金霞惊叫起来，蔡剑和李汉生循声看了过去，见金霞揭开被子的床单上，躺着一个人！蔡剑马上跑过去一看，正是母亲，她已死多时了。蔡剑立即下跪，嚎哭起来，李汉生马上把蔡剑的嘴捂住，说道：“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我们惊动他们就麻烦了。”蔡剑强行压抑情绪，止住了哭声。
　　蔡剑先给母亲的尸体盖上被单，迅速带他们来到竹林深处，推开一个石门，这时又发现一个新的情况：石门里面有两个躺下的人。蔡剑点燃蜡烛细看，两个人身上尙有体温，血还在流，看来被杀不久。原来这里是方荣藏宝的地方，这被杀的人是方荣的心腹。
　　蔡剑到洞里看了看，里面的财宝果然被人拿走了。他们正要出门，突然有人哼了一声，蔡剑发现还有活口，就急忙摇醒问情况，只见那伤者断断续续地说道：“方……方……走了……”头一歪，咽了气。
　　方荣果然回来了，那么他现在会跑到哪里去呢？
　　蔡剑分析：他掳走这些水寇们多年积攒的财宝就是想一个人独吞。黑鱼港、落红洲、三叉垴等大小水寨和住有人的岛、洲他都不会去。他也不可能长期在洞庭湖落脚。而旱地凡是有军队的地方他也不会去，因为清兵和吴三桂都不会放过他。整个洞庭湖东、南、北、西北方向他不可能去，那些地方正是清兵与吴兵对峙的前沿阵地。唯一可能的是西南方向。他突然想起母亲反感他杀戮残忍时，他曾经说过混几年了就隐居西南边界过日子的话。分析到这里，蔡剑果断地说：
　　“向目平湖方向去。他走沅水上岸进山远行的可能很大。”
　　于是，李汉生安排，留下一个家丁藏在这屋后的竹林里，待李侠风他们来了好与他们接头迎接。他们就驾船向目平湖方向去了。
　　
　　正如蔡剑所析，方荣的小船正行走在去目平湖的水道上。他们目前是擦芦苇荡前行，前面有船就往芦苇荡里躲。船上三人，一面行走，一面都在划自己的主意。小黑子虽然是他心腹，他知道方荣不会饶过他，他只不过是受伤了利用自己的劳力给他划船而已，一旦船到目的地，自己就是死路一条。与其这样，不如趁他身体没有恢复动手，杀了他后，带财宝和月英逃到一个远远的地方隐居过日子。
　　此时方荣也在想，小黑子是不可能带在身边的，也不可能留下活口，到目的地后，就把他的命废了，带着月英寻找隐居处，最好是到西南边界几方难管的地方落脚。
　　月英到了这个地步，她的想法是有逃的机会就逃，没有就一死了之。母亲也不在了，哥哥也找到了，自己没有什么可以奢望了。唯一心痛的就是王员外养了自己这么多年，不能报答他……她忍不住又掉下泪珠。
　　小黑子在快一桨慢一桨地驾着；方荣感到疲倦了，在打瞌睡；月英坐在船舱里，她干脆仰面躺下来，把绑着的手压在身子下，目光瞅着他们的眼睛，悄悄地解绳子。
　　眼看离目平湖不远了，小黑子感到再不下手就不行了，于是，他边摇桨，边把左桨的桨扣上移，在桨扣快脱离桨桩时，他猛地将桨叶举起，向前舱飞跨过去，照准方荣的头部劈过去。方荣非等闲之辈，他虽闭着双眼，但并没有深睡，听到有疾风扑来，马上把身子往右边一偏。这时，船失衡，小黑子的站桩姿势也向右斜去，一条船就被他们弄翻了。他们两个下了水，都互相不饶地搏斗起来。月英也翻到水里，不过她手上绑着的绳子早已被解开，她见机会来了，一个猛子，扎进水中，潜行了四五丈远，躲进了密集的芦苇中。
　　
　　蔡剑他们的小船插西南而行，金霞和蔡剑换着摇奖，速度很快。不久就到了芦苇边沿。他们继续推进，离目平湖渐渐近了，蔡剑突然看到前面的水面上翻着一只小船，于是加速划了过去。可是靠近了翻船，却没有看见人影，只见附近芦苇被弄倒许多，好像发生了搏斗，蔡剑马上停下船，仔细地观察起来。突然，他发现附近有一片红色的水，这里杀人了，他猜测有可能是方荣和小黑子在这里互相残杀过。那么，月英到哪儿去了呢？他们三人齐声喊道：
　　“月英……”
　　听到喊声，前面的芦苇搅动了一下，马上有一个声音回应着：“在这儿！”
　　月英果然找着了，大家的高兴就不用说了。赶快把船靠近，拉月英上了船。这时，他们又划船找方荣和小黑子，可是，哪里还有人呢。
　　找到月英，主要目的达到，而且天色已经不早了，他们就调转船头返回。
　　再说张明昌、李侠风他们的大船队到鹦鹉洲水寨后，水寨早已人走寨空。前天晚上方荣湖匪抢劫的吴三桂征缴的粮食还停靠在水寨港湾，船上封粮的雨布没有开封。原来是方荣兵败后，有水寇潜回水寨通报了信息，说方荣、段春云、余黑神都被杀了，涔阳人来剿灭水寨了，寨子里慌乱起来，他们到处找一些能够随身带的钱物，四散走人了。
　　李侠风、张明昌上了岛，金霞的家丁从竹林里出来，向他们报告了追方荣、救月英的情况。李侠风、张明昌分析：方荣已成惊弓之鸟，又废了一条胳臂，已经失去了战斗力，有李汉生、金霞、蔡剑结伴而行，找月英尽管可以放心；现在必须抓紧时间，把这些粮食安全地运到涔阳，以防湖匪集结卷土重来。于是立即做出决定：留一条小船和两个家丁藏在岛上，见机行事，接应李汉生他们；张明昌、李侠风等所有人，押运粮船迅速向涔阳进发。黄姑的尸体，随大船队带到涔阳择日安葬。
　　安排妥当后，他们在水寨草草地吃了一顿饭，然后就驾着粮船浩浩荡荡出发了。
　　
　　话说康熙年间，三藩拥兵自重，朝廷下撤藩令，吴三桂终于反叛，于1673年即康熙十二年的十一月二十一日起兵，至十五年四月，战乱扩大，吴三桂兵出云贵，向内地推进，攻陷了湖南涔阳、澧州、常德、岳州、长沙一带。而此时的清军，则云集于荆州、武昌、宜昌一带，据守长江一线，不敢渡江与之交锋。其中康熙十三年春，吴三桂几乎陷湖南全境，皇帝急命贝勒尚善为大将军，率师下岳州，与吴叛兵作战，多有不利，未能进展。十七年八月，尚善受责，不得已的情况下，督兵伐椿，棹轻舟突袭，得破敌于柳林嘴，后被叛军反击，兵不利而自身卒於军阵。此时皇上又命贝勒察尼代为大将军，授彰泰为抚远将军，以优势兵力攻占吴三桂要塞，断绝吴兵粮道，困守疲敌。以致康熙十八年，吴兵驻守的岳州战区的华容、石首一线粮草告急，吴兵战不利，转走败势。此时那吴三桂因势败气急生病而亡，在位的吴兵新主吴世璠，吴世璠急令涔阳盐课司大使胡汉速聚粮走水道快运，不想被湖匪方荣所劫，胡汉命亡，吴将陈珀部下的华容、石首守将以库空怠战，新主震怒，急调武陵守军悍将吴英槐进驻涔阳，速征粮草以援前线。而就在张明昌、李侠风议袭方荣水寨之时，吴英槐已率军飞驰在从武陵到涔阳的驿道上。
　　八月十九日，张明昌、李侠风押运着船队于酉时由洞庭湖湖口进入了澧水，戌时到达小渡口。再一个多时辰就可以过狮子口到达南民湖，回到涔阳城里了。
　　此时云厚夜黑，北风渐长，逆浪击船，行进缓慢。张明昌命人上岸，拉纤前进，只留少数人在船上掌艄助撑。可是到了狮子口，突然“轰”的一声炮响，狮子口及两岸一里路的河岸上，火把齐亮，喊杀声震天。只见火光中一将骑在马上，枪指船队喊道：“杀！提着人头领赏！”
　　众兵卒饿虎扑羊地冲了下来。
　　张明昌、李侠风一看来将，知是吴兵头领来了。马上跳上岸来，步战吴兵。而那些拉纤家丁，手无兵器，措手不及，被吴兵杀死过半。李侠风的弟子，殊死拼力，虽斩杀吴兵不少，怎奈寡不敌众，死伤了不少，力量大减，落水而逃。那十多艘粮船就这样落入敌手。
　　此时，吴英槐一眼看到李侠风，喝令众兵卒不得后退，谁退就砍下谁的人头，于是李侠风被重重包围住，吴英槐跃马进圈子与之激战。
　　吴英槐这个当年李侠风手下败将，向怀父仇和对师傅的怨恨，今天作为吴兵主将，眼下又见仇人，岂能将他放过？
　　两人战了几十回合后，李侠风终因为年老体力不支，又被团团围住脱不了身，稍一不慎，被吴兵用搭钩钩着左腿，摔倒在地，按下就擒。
　　张明昌与敌人也杀得浑身是血，负伤多处。怎奈敌人临死不退，他也是年岁大的人，渐感气喘嘘嘘，被吴英槐赶到，一枪刺中腿肚，也倒地被制。
　　此番恶战至天明结束，狮子口尸横河坡，血染秋草，惨不忍睹。
　　此时，站在涔河的狮子口堤上望涔阳城，也是大火烧天，浓烟熏日。也是哭喊声乱成一片。
　　
　　原来吴英槐接替胡汉受涔阳驻守之职后，急于救援前线，复命请功，采取了洗城凑粮的手段。他先是逼迫大户人家交粮，在效果不佳的情况下就进行了清洗，粮数还不够，就波及到其他居民。凡有抵抗者，格杀不忍。而他所带兵卒，又从中揽私，趁火打劫，烧杀奸淫，百姓遭了大乱。张明昌、王员外一家，当然在其中。张明昌的家人不知下落，王员外自己及其夫人，都死于乱军中。
　　张明昌、李侠风被押回涔阳城时，走在街道上，看到残垣断亘、死尸血泊、那还燃烧的残火浓烟，老泪横流。
　　这真是禽兽不如啊，这是快灭亡时的表现。张明昌暗自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