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王莽得名臣赐侯 淳于邀宠迁卫尉

　　王莽的哥哥王永，自从因为他死去的父亲王曼没被封为哀字侯而被气死以后，他的几个叔叔一直都感到很内疚，也感到很不合理。内疚是因为他们在为封侯而到处奔走的时候，从来没有谁提到过死去的二哥王曼。当时如果不是他们五兄弟找得紧，他们不可能会封为侯。因为王政君同父同母的大兄弟王凤早在元帝时就继承了父亲王禁的阳平侯位，二弟王崇也于成帝即位的当年被封为安成侯和诸吏光禄大夫之职。对其他同父异母兄弟根本没有考虑封侯和任用的问题，只赐予关内侯二等爵位。后来由于他们五兄弟拼上命找王政君、找皇上，才有了史无前例的一日五侯事件。当时他们知道活着的兄弟都不一定能封上侯，所以也没谁去考虑已经死了多年的二哥王曼！
　　侯封下来了，五兄弟高兴得三天三夜没睡觉，又是敲鼓打锣，又是放鞭放炮。谁也没想到王永会想不通，更没想到会被气死。
　　他们本应该是想到的，因为这关系到个人的利益。你们为什么拼命地要封侯，还不是因为侯位的利益太丰厚，而且是可以代代继承下去。按理是应该叫上王永一块去找的，因为王永已经二十三岁了，再说这也关系到王永的切身利益。因为王曼如果封个什么带哀字的侯，按长者为先的原则，王永是老大，肯定是由他承嗣王曼哀侯之位。但毕竟没有把王永叫上，如今他被气死了，虽然他们与王曼也不一定就是同父同母的弟兄，但同父是肯定的。每想到这里，他们就感到内疚，对不起死去的二哥王曼，更对不起气死的侄儿王永。
　　王永想不通是有道理的。你们活着的是皇帝的舅，死了的不是皇帝的舅了？是舅就应该一样对待。活着的封活侯，死了的封哀侯，天经地义。为什么欺负死了的舅舅，不给哀侯待遇？现在王永的五个侯叔也和当年王永的想法一样了，死了的王曼不封哀字侯是不合理的。尽管这事已经过去了七八年，但这事总像个心病一样窝在心里无法释怀。
　　特别是王商，看到已经做到射声校尉的王莽，整天兢兢业业做事，连点封地都没有，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这事又不能直说，说得太白了，像是指责当年皇上虑事不周，也只能旁敲侧击，于是他就给汉成帝上书道：
　　“陛下，臣商愿意将自己封户的一半分封给射声校尉王莽，恳请恩准臣所请。”
　　汉成帝把王商的上书拿到朝会上征求大臣们的意见。
　　王谭道：“关于射声校尉王莽的封号，臣以为陛下应该册封他死去的父亲王曼为哀侯，然后再由王莽嗣侯比较恰当。成都侯的想法是好的，但公与私还是要分清。公是公，私是私，二者不可混肴。”
　　长乐少府戴崇道：“王莽的父亲英年早逝，但作为陛下的舅舅，也是应该封个哀字侯的。再说，自王莽入仕以来，不管是做黄门郎，还是做射声校尉，除了脚踏实地做好本职外，还用自己的俸禄照顾有困难的人，利用休息时间，去照顾鳏寡孤独老人，从不搞请客送礼那一套邪门歪道，是一位很有上进心的年轻人，应该给于封侯、封地。”
　　侍中金涉道：“据说王莽家里情况很不好，还要照顾孤寡的嫂子和侄儿。但他从不叫苦，不管是家里的事，还是职务上的事，他都一丝不苟地去做。他死去的父亲，本应该封个哀侯什么的，但他毫无怨言，一声不吭，总是在默默地做事。越是这样的人，越不能让他吃亏，应该给于封地和封侯，不能让老实人吃亏。”
　　胡骑校尉箕闳道：“虽然说是迟到的封赏，但毕竟是封赏了。这对于一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王莽来说，并不介意这些，也不想靠这些东西发家，因为他走的是一条自力更生的路。但我相信他会看重这些，因为这是一份至高无上的荣誉。恳请陛下给王莽封侯封地。”
　　上谷都尉阳并道：“我们郡国里的人，进京办事，都希望能像到了家一样的温暖。不打官腔、不推诿，办实事，讲效率。这一些就数射声校尉王莽做得好。找他办事，让人舒心、放心！我们下面这些人，恳请皇上表彰王莽这样的人，给他封侯、封地。”
　　大司马车骑将军王音道：“王莽是我们大臣们的典范，学习的榜样。他心里装的总是老百姓，但惟独没有他自己。他当黄门郎时，领的第一个月的俸禄，几乎是全部拿去救助了有困难的人，而他们一家人只能用菜充饥。他给别人买了新衣服，自己却穿着穿了多少年的破旧衣服。如果我们的大臣们能都像他一样，我们的国家，我们的社会，我们的人民，就会变得美好起来，少一些苦难，多一些幸福。臣恳请陛下追封王莽的父亲为哀侯，由王莽嗣侯，以彰显他平凡而伟大的功德！”
　　王莽的美好形象，第一次在汉成帝的脑海里出现。汉成帝对他这个小表弟的印象，一直都是一副寒酸相，不像他的姨表哥淳于长，总给人一种潇洒亮丽的感觉。干起工作来，王莽总是不吭不哈，讲究实效，而淳于长则相反，总爱夸夸其谈，爱做表面文章；在为人处事上，王莽总是关注老百姓和穷苦的人，而淳于长则只关注有权有势有钱的人；王莽助人从不图回报，而淳于长则逢事必计较利害得失。
　　听了大臣们的意见，汉成帝这才发现王莽是个好人、是个好官、是个好儿子、是个好叔父、是个好父亲、是个好表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名臣帮他说话。得人心者得天下。他真的很不简单，很了不起！成帝后悔以前只顾和淳于长一块斗鸡走马长安城，喝酒听歌舞，没有发现王莽这个人才。想想淳于长都做到了水衡都尉侍中，他和王莽比起来，各方面都远不如王莽。
　　虽然大臣们要求册封王莽的呼声很高，但要赐封侯爵予他，他还是不够格的。于是在永始元年，成帝便追封他死去的二舅王曼为新都哀侯，由王莽嗣爵为侯。这样王曼和王莽封侯的问题总算都解决了。
　　过了不久，大臣们又都要求升迁王莽的官职，以彰显廉政为民是做官的本分，于是汉成帝便册封王莽为侍中骑都尉光禄大夫，负责在皇宫内值宿警卫，责任重大。
　　淳于长见他一向看不起的王莽转眼间超过了自己，又赐侯爵，又赐大夫。想当年自己干了十年黄门郎时，王莽还是个在家吃闲饭的穷书生，如今却爬到了自己的前头，以后还怎么在宫里混。不超过他王莽，我就难为人上人。以后的天下就是他王莽的了，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淳于长想到这里，死的心都有。但他清楚，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就必须抓住皇上的心，让皇上高兴，让皇上喜欢，让皇上为己所用。
　　就在淳于长一筹莫展的时候，他从汉成帝的密友富平侯张放的口中得知，汉成帝正在迷恋着一位名叫赵飞燕的歌女，并接入宫中封为婕妤。由于赵飞燕的出现，汉成帝原来喜欢的许皇后和班婕妤不再受宠。他想封赵飞燕为皇后，但是，皇太后王政君说什么都不同意。他虽身为皇帝，但在立后这个问题上，作为母亲的皇太后不同意，还真不好办。为此，汉成帝心里很苦恼。
　　淳于长见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就带上厚礼，去了长乐宫。王政君也正为汉成帝要册封赵飞燕为皇后而生气。见淳于长带着厚礼来看自己，还以为是成帝派来的说客，便没好气地道：
　　“你以为你是谁，带上厚礼就能让哀家让步？门都没有！你走吧！”
　　淳于长总是陪着笑脸不说话，见王政君话说完了，便道：
　　“姨娘皇太后，您这是给谁生气呐？我去找他算账，敢气我姨娘，他吃了豹子胆啦？”
　　王政君不解地道：“你是来干什么的？装得怪像！”
　　淳于长道：“我来看看您呀！不行吗？公务缠身，好久没来看看您了，心里怪想您的！”
　　王政君道：“你不是皇上派来的说客啊？”
　　淳于长道：“我的个姨娘哎，您抬举我了。我笨嘴笨舌，皇上会派我当说客，还不得把事给说黄了！”
　　王政君道：“你娘还好吧？”
　　淳于长道：“托您的福，能吃能喝能睡，身体倍棒！”
　　王政君道：“身体好比什么都好！”
　　淳于长道：“知道身体好比什么都好，还生这么大的气。气大伤身，至理名言。宽宏大量，长寿百年。您到底为什么生气啊？”
　　王政君道：“自从皇上见了一个什么叫赵飞燕的歌女，就被迷得神魂颠倒，把许皇后和班婕妤晾在了一边，还悄悄弄到宫里封了个婕妤。后来还把赵飞燕的妹妹接到宫中，也封了个婕妤。封就封了呗，现在竟然要封赵飞燕为皇后，这成什么体统！”
　　淳于长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为这点小事生气，真不值得！”
　　王政君道：“你肯定也听说这事了。”
　　淳于长道：“听说皇上又喜欢上一个绝代佳人，没想到会把您气成这样。要是知道了，我早来了。您究竟气的什么呀？是气皇上不该冷落抛弃许皇后和班婕妤，还是气皇上不该立赵飞燕为皇后？”
　　王政君道：“哀家看不上赵飞燕！”
　　淳于长道：“皇上都不嫌弃赵飞燕长得丑，您这个皇太后姨娘管她这干什么？”
　　王政君道：“不是长相，是身份、地位太低贱。天下人如果知道皇上立了这样一个皇后，皇上的尊严何在？天下人哪容得下这样的国母？”
　　淳于长道：“您是想接着生气呢，还是想成就这桩美事呢？”
　　王政君道：“我才不想生气呢！吃不好，睡不好。谁给安生日子有仇啊？”
　　淳于长道：“为了您的身体永远健康，永远快乐，让赵飞燕的身份尊贵起来就是了。这事就交给我了，姨娘您就准备听好消息吧，千万别再生气了！要不然，我还得天天来看您！”
　　淳于长离开长乐宫，就直奔未央宫。见成帝正坐在前殿愁眉不展，就悄悄走了过去，道：
　　“陛下又为什么国事操劳？千万要注意龙体！”
　　汉成帝看了淳于长一眼，不高兴地道：“看朕的笑话，取笑朕是吧？”
　　淳于长忙道：“臣哪敢取笑皇上！臣是关心皇上，才问皇上为何发愁？”
　　于是成帝就把母亲皇太后不同意册封赵飞燕为皇后的事说了一遍。淳于长道：
　　“姨娘是好意，还是为皇上好。”
　　成帝不高兴地道：“不同意就是为我好啊？”
　　淳于长道：“那是当然。姨娘主要是嫌弃赵飞燕出身低微，怕影响皇上的尊严。这不是关心您吗？”
　　成帝道：“她就是这个身份，那有什么办法？”
　　淳于长道：“身份是会变的啊，哪有一成不变的身份。您是皇帝，什么人的身份您都有权力改变它！”
　　成帝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高兴地道：“朕咋就没想起来呢？”
　　于是成帝马上亲自拟诏，赐赵飞燕的父亲赵临为成阳侯。
　　第二天一早，淳于长又来到了长乐宫。王政君刚起床，见他满面春风的得意样子，便说道：
　　“你是升官啦还是发财啦？一大早就跑来报喜！”
　　淳于长仍然满面堆笑道：“我有啥喜可报。是您皇太后姨娘有喜了！”
　　王政君生气地道：“老大不小了，还没个正经。给姨娘说这混话，就该送廷尉打屁股！”
　　淳于长不解地道：“说您有喜了就得送廷尉打板子，为啥？”
　　王政君道：“你知道说女人有喜了是啥意思吗？”
　　淳于长道：“就是女人有可喜的事呗。”
　　王政君道：“我看你是白活三十多岁，都是几个孩子的爹了，连女人怀孕叫有喜了都不知道。还跑到这里来说你寡妇姨娘有喜了，该不该打板子啊！”
　　淳于长用手拍打着脑袋道：“我有罪，我该死。是我高兴得昏了头！”
　　王政君道：“弄了半天，是你有喜了，高兴得昏了头！”
　　淳于长道：“还是姨娘您的喜，让我高兴得昏了头！”
　　王政君道：“我有啥喜事会让你高兴得昏了头？”
　　淳于长道：“能让您高兴不生气的事，是不是喜事？”
　　王政君道：“要真有这样的事，那当然是喜事！”
　　淳于长道：“还是您有喜了嘛！”
　　王政君道：“快说，到底是什么可喜的事？”
　　淳于长道：“赵飞燕的父亲赵临可不是个家奴，出身也很不一般。赵飞燕也不是一般的为生活所迫的歌舞伎女。”
　　王政君道：“她是什么出身，为什么当歌舞伎女？”
　　淳于长道：“说出来吓您一跳！”
　　王政君道：“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能吓我一跳的身份。”
　　淳于长道：“吓不了您一跳，反正得出乎您的意料！”
　　王政君不耐烦地道：“说不说，再啰嗦我走了！”
　　淳于长道：“我可要说了，您要听好了。赵飞燕的父亲赵临是成阳侯，不是什么家奴。赵飞燕是特别喜欢文艺，尤其是歌舞，又有这种天赋，所以就干了这一行。”
　　王政君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就答应封赵飞燕为皇后！”
　　淳于长道：“我有几个脑袋啊，敢给皇太后姨娘撒谎！”
　　王政君道：“我想你小子也不敢！”
　　就这样，两个月后，赵飞燕被册封为皇后。
　　在成帝心目中，淳于长又是大功一件，于是就封淳于长卫尉，为九卿之一，专管宫门警卫和屯兵，职务好像是超过了王莽。
　　不久淳于长又被赐爵关内侯，不几年又封为定陵侯，成了汉成帝身边的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