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是喜讯是噩耗 噩耗伴着喜讯到

　　这天一大早，赵四就带着王永去北山打猎。别看王永才十三岁，枪法比赵四还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猎物硬是往枪口上撞。不到两个时辰，山鸡、野兔、山鸽就打了一口袋。刚进村东头，就碰到了马富贵，只听马富贵再给几个村民说道：
　　“京城传来消息说，皇后娘娘王政君成了皇太后，皇太子刘骜登基做了皇帝，阳平侯王凤当了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王家真是大权在握……”
　　赵四听到这里，高兴得差点大笑起来。王永见他从来没有过的高兴劲头，还以为他是着了魔，便问道：
　　“赵叔，你怎么了？样子怪吓人的！”
　　赵四这才知道自己有点得意忘形，便笑了笑道：
　　“我是在想打猎，从来都没有今天的运气好，你不高兴？”
　　王永道：“唬谁呢，在北山上也没见你这样笑，这么高兴。从北山跑到这里来笑，你不觉得笑得太晚了吗？”
　　赵四道：“就你小子鬼点子多，你说我不是为打猎收获丰厚而高兴，那是为什么高兴啊？”
　　王永道：“你是听了马富贵的讲话才高兴，你说是不是？”
　　赵四在王永的头上抹拉了一下，笑道：“就你鬼精！”
　　王永道：“我说对了吧？”
　　赵四道：“走，快回家去告诉你娘。她一定比我还高兴！”
　　王永眨巴着两个大眼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难道马富贵说的事对母亲还是天大的喜讯？”
　　赵四道：“回家问问你娘亲不就知道了吗？”
　　就这样两个人高高兴兴地走进了家门。
　　渠文君见赵四从来都没有过的高兴劲头，便说道：“一定是打猎大丰收了，看把你们高兴的！”
　　王永道：“母亲说错了。”
　　渠文君道：“那为什么高兴呀？”
　　王永道：“赵叔说娘亲知道了娘亲会比赵叔还高兴！”
　　渠文君道：“我是越听越糊涂，你们不说我咋知道是不是高兴的事？”
　　王永道：“原来的皇后娘娘王政君当皇太后了……”
　　“别说了，这有什么好高兴的，给我一边呆着去！”渠文君突然火冒三丈，生气地说着，走进上房关上了门。
　　王永还从来没有见过母亲发过这么大的脾气，目瞪口呆地看着赵四，不知道说什么好。
　　赵四也不明白渠文君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王莽更是不知所以然，看了看王永，又看了看赵四，小声道：
　　“赵叔，这可是你惹的祸，还不快去给娘亲赔罪！”
　　赵四挠着头道：“不该发火啊，高兴才对呀！”
　　王莽道：“要不你就给俺哥俩说说是咋回事，我们替你去劝劝母亲？”
　　“事情是这样的……”赵四话刚出口，就觉得上当了，忙道，“我给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说什么说，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我还是给嫂去说吧！”
　　赵四走到上房去敲门，不管怎么敲，渠文君就是不开门。赵四道：
　　“嫂，你开门呀！你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啊，小弟我不明白呀！您能给我说说吗？”
　　王莽把耳朵贴到门上，道：“母亲好像在哭，而且哭得非常伤心！”
　　王永也拍着门哭喊着：“娘，娘，你开门呀！都是儿不好，惹您生气。你就狠狠地揍我一顿出出气吧！娘，你别哭呀……”
　　王莽心想，母亲肯定是误会，不一定是生赵叔的气，于是在哥哥王永耳朵上嘀咕了两句，二人就一起扑向赵四，吼叫道：
　　“骗子，骗子，你是个大骗子！你说我娘应该高兴，我娘咋伤心地哭了？你个骗子，你个骗子……”王莽和王永边打边说。
　　赵四也毫无思想准备，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边招架一边叫苦不迭：
　　“我是好心让她高兴的呀，谁知道她为什么哭？我真的没骗你们，别打了，别打了……我就是一个天生的倒霉蛋，打吧，打吧，你们打死我算啦，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渠文君听到王莽、王永在门外打赵四，就忙打开门走了出来，怒声道：
　　“你们给我住手！简直是无法无天，敢打你们赵叔，还不快给我跪下！”
　　王莽和王永忙跪在地上，用手捂住嘴在咯咯地笑。
　　渠文君见两个儿子偷笑，知道他们是为诡诈之术赚开了门而高兴，遂又严肃地道：
　　“出去，到大街上去，不叫不许回来。我和你赵叔有要事商量！”
　　王莽道：“也让我们听听嘛，人多智慧广。”
　　渠文君道：“还不是你们该知道的时候。”
　　王永道：“我都十六岁了，是大人啦，我可以参加你们的讨论。让弟弟一个人出去吧！”
　　渠文君果断地道：“你也出去，你们俩都出去。”
　　王莽兄弟俩这才老大不情愿地走出家门。
　　赵四见家里只剩下他和渠文君，就忙走过去，抓住渠文君的手道：
　　“嫂，都怪小弟，没预先给您商量，惹您生气了！”
　　渠文君道：“这事不怪你，小弟。怪命，都怪我的命不好！”
　　赵四听了渠文君的话，感到莫名奇妙。道：
　　“嫂，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明明是好事，好兆头，您却说自己的命不好，这是为什么？”
　　渠文君道：“什么好事？孩子还没有长大成人，姐夫皇帝就归天了。没想到会这么快，以后我们还指望谁？”
　　赵四道：“嫂，你想错了。您只听到二姐当上了皇太后，就认定姐夫皇帝归天了。下文您还没听到呢！”
　　渠文君道：“什么下文，还有什么下文？”
　　赵四道：“您外甥皇太子刘骜登基当皇帝了，大哥王凤被委任为大司马、大将军，并领尚书事。还不厉害啊？这不是好事吗？这怎么能是噩耗呢？”
　　渠文君难过地道：“有下文也是噩耗，皇帝姐夫毕竟死了。”
　　赵四道：“皇帝姐夫死了是噩耗，但它也给我们带来了不少喜讯。”
　　渠文君道：“什么喜讯？就你说的那些？”
　　赵四道：“这还不够啊？”
　　渠文君：“这喜讯对我们来说，现在还太早。”
　　赵四道：“这好事还有早晚之分啊？”
　　渠文君叹声道：“王凤是大权在握，但莽儿他们还是个孩子，去长安又能干什么呢？”
　　赵四道：“他们已经不小了，转眼就是大人。”
　　渠文君道：“不是还没到转眼的时候吗，他们如果知道了，不还是要背优越感的包袱吗？好不容易熬了十多年，弄不好会前功尽弃，我好担心！”
　　赵四道：“您的意思再瞒两年再说。”
　　渠文君道：“不瞒也得瞒。现在到长安去，他们能干什么？只能等王永十八岁能干点事时再去。他有个差事也能养家糊口，否则，一家人总不能老吃别人的白饭！”
　　赵四道：“嫂说得有道理，老吃别人的白饭是不好，那就等王永能立身时再去。我原来咋就没想这么多。”
　　渠文君道：“那就这么定了……”
　　渠文君话没说完，王莽兄弟俩就回来了，一进门王永就道：
　　“皇太后的娘家人真厉害，王凤封为大司马、大将军并领尚书事还不算完，还封舅诸吏、光禄大夫、关内侯王崇为安成侯。”
　　王莽道：“皇帝又赐另外五个舅舅爵关内侯。这个皇帝咋这么多舅舅啊？”
　　渠文君道：“谁让你们回来的？”
　　王永道：“马富贵。”
　　渠文君道：“他让你们回来干什么？”
　　王莽道：“就是上面说的事，要家喻户晓。”
　　王永道：“娘，你说这皇帝的七个舅舅，咋还封赏的不一样啊！”
　　渠文君在沉思，心想：如果王曼不死，也能弄个关内侯爵位。可惜死了，什么也捞不着。
　　王永道：“娘，我问你话呢？”
　　渠文君道：“你问我什么呀？”
　　王永道：“皇帝的七个舅舅为啥封赏的不一样？”
　　渠文君心想：就这不一样的待承你死爹也捞不着，就别嫌没封侯了，赐个关内侯爵已烧高香了。却道：
　　“我咋知道为啥不一样啊，他又没和我商量！”
　　王莽道：“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渠文君心想：你也要靠这个人弄碗饭吃，能不能升天不知道。嘴上却道：
　　“人家姐姐生了一个皇帝还不是功臣吗？”
　　王莽道：“姐姐是功臣毫无疑问，她的弟弟们什么功劳？也封侯拜相没道理！”
　　赵四道：“你说咋着有道理？”
　　王莽道：“论功行赏有道理！”
　　赵四道：“那就等你当了皇帝后在论功行赏吧，现在就凑合着过吧！”
　　渠文君也被赵四说笑了。
　　建始三年春，王永已满十八岁。渠文君决定投奔长安王政君和王凤。
　　十五岁的王莽道：“您怎么不早说皇太后是俺姑，早说了我就不用费那么大劲学习背书了！”
　　渠文君道：“你不是说不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嘛。要论功行赏，没点真本事咋行。看来我不说还是做对了！”
　　王永和王莽跟在渠文君身后，他们第一次看到这么繁华的都市，两只眼睛都觉得不够用了，不停地东张张西望望。渠文君道：
　　“抓住我的衣服，千万别走失了！”
　　挑着行李的赵四，累得满头大汗。道：
　　“嫂，咱雇辆车吧，要不咱啥时候才能找到啊？长安城这么大。再说，咱也不知道地方啊，雇辆车人家就能把咱送到地方。”
　　渠文君停下脚步道：“小弟说得有道理。你看咱这个狼狈相，像逃难的一样。租辆好车坐上，不能太寒碜了。因为咱们去的地方不是一般地方。”
　　赵四放下行李，好好归整了一番，叫了一辆豪华的车子。车夫道：
　　“先生，请问您到哪儿去？”
　　赵四道：“大司马府！”
　　车夫看看她们风尘仆仆，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道：
　　“去哪儿？”
　　赵四道：“大司马府，就是那个领尚书事的大将军王凤的大司马府。”
　　车夫高兴地道：“好的！”
　　渠文君突然道：“不，去皇太后的长乐宫！”
　　车夫回过头来看了看渠文君，然后看着赵四道：
　　“到底去哪儿？”
　　车夫显然是把渠文君和赵四看做夫妻了。渠文君和赵四不好意思地异口同声道：
　　“到长乐宫！”
　　车夫高兴地重复道：“是，到长乐宫！”
　　随着车夫一声“驾”，响起一声响鞭，车子便向长乐宫迅速驶去。
　　长乐宫内，一个侍女突然进来禀报道：“秉皇太后，渠文君带着儿子王永和王莽求见！”
　　王政君从来都没有见过渠文君母子，他们都是在她入宫多年后才来到王家。但这些名字她并不陌生，因为她常听王凤讲起过他们。她知道他们是二弟王曼的亲人、骨肉，她还知道渠文君为了儿子有出息而隐居的故事。想到这些，像是为死去的二弟而骄傲，不由得对渠文君产生一种敬佩之情，又像是对他们孤儿寡母有一种怜悯之心，于是亲自迎出长乐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