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

　　几天里，舟林一蹶不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
　　第三天，梓馨很担心舟林，她和前几天一样，照例来到舟林宿舍门前，门被敲得“当当当”响，“舟林，舟林”梓馨急的快哭出来。“舟林，你出来，你到底怎么了？”
　　梓馨依然在当当地叩门。
　　门吱嘎一身裂出一条细缝，透过细缝，宿舍里面脏乱不堪，舟林也是蓬头垢面，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上半身耷拉着扣错了纽扣的上衣，隐约看得到胸口的那朵花。梓馨心里难受，呆呆地站在原地，眼里噙了泪光，心里千言万语，可是见了面，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通过那双睡不醒的眼，舟林上下打量梓馨一番，对梓馨说“梓馨，对不起，我也打算回去了，我也得找工作，我家里人也需要我来养，我不能，我不能继续呆在这儿了，我的家人，我......”梓馨看着舟林的眼睛，舟林就赶紧躲开梓馨祈求的眼神，低下头，“我明天就走！”门被关上了，留下梓馨一个人站在外面，眼泪不自觉地流出来。
　　舟林把东西收拾好，晚上有人来敲门，打开门，是梓馨。梓馨说:“舟林，今天陪我散散步，行吗？”舟林低着头不敢看梓馨。“最后一次，明天你就走了，我也不会拦着你，陪我走走，最后一次。”梓馨水汪汪的眼睛看得到舟林的心底。
　　舟林思考再三，点点头。“等我一下。”舟林进去里屋，穿了个灰色的外套，头发却怎么也梳不整齐。
　　“好了。”舟林站定在梓馨面前，两人紧挨着朝门外走。两人步子细碎，一路上没有太多话，梓馨走在前面，两三米外，舟林紧跟着后面走。
　　梓馨突然停下来，仔细听，虫儿窸窸窣窣，风儿和树叶缠绵着，发出声音，星星追着偌大的圆月盘，光亮散满脚下的黄土地。舟林记得梓馨背后的那棵老树，就是它救了梓馨和自己的命，也是自己和梓馨接吻的地方。舟林想起村口的那几只狼，狼是被村里人捉住了，吊在村口的那棵树上，一只母狼，三只小狼，仍然是皮包骨头，他们反抗不了，面对激怒了的那群人，面对重新上膛的那一杆杆枪，只能死亡，舟林明白了老黄的那句话，和这些野兽战斗，不需要耍心机，战斗就是纯粹的战斗，说到底，老黄其实还是想袒护这群可怜的无家可归的东西吧？！
　　......
　　梓馨抚摸着那棵树，连树枝也变得温柔，可人。
　　梓馨回眸一笑，舟林永远也忘不掉那个笑容。梓馨对舟林说:“舟林，还记得这儿吗？”，舟林点了点头，关于这儿的，关于你的，所有回忆，当然都忘不掉。
　　“舟林，我决定留在这儿，这的孩子，你也说过，这的山，这的水，这的人，我也爱上了，深深地爱上了，因为你，我，我...”梓馨轻轻把脚移开，脚下的落叶在唱歌，舟林一动不动，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梓馨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一步，落叶在歌唱，两步，风儿在歌唱，三步，连五彩的小瓢虫也跟着歌唱。
　　“我，我”梓馨看着舟林的眼，四只眼珠滴溜溜地转，闪着光。
　　“我”梓馨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
　　全世界都安静了，梓馨站在舟林面前，踮起脚尖，梓馨的体香越来越浓，梓馨就在自己眼前，确确实实就站在自己眼前。两个人的鼻尖快要碰到了，梓馨闭上眼，体香一下子完完本本地涌进舟林的鼻子。
　　不行，不行，舟林想开口，却再也说不出话，梓馨近在眼前，看得到梓馨修长的眼睫毛，秀气的双眼皮，鼻子的触感是真的，柔软，不可抗拒，真得，全是真得。
　　不行，不行，两片红润的嘴唇越来越近，不行，不行，我和梓馨，我，我......就在两片嘴唇快要碰上的一瞬间，舟林往后面缩一步，喘着粗气，梓馨睁开眼看着舟林。
　　两人沉默了几秒钟。
　　“你要保重！”舟林对梓馨说，头也不回地往回跑。
　　“保重！”
　　
　　第二天，村长和孩子们在山脚的小路上给舟林送行，人群里看不到梓馨，舟林挥挥手和这座山，这些人儿告别。
　　梓馨坐在屋子里，手上摆弄着上衣的碎花边，边上坐着小蕾。小蕾看着梓馨，说：“梓馨姐姐，你喜欢舟林哥哥吧？！”
　　梓馨微笑，摸摸小蕾的头，摇摇头。
　　“骗人的，梓馨姐姐喜欢舟林哥哥！”
　　“小蕾，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梓馨仍然微笑着说。
　　“为什么不把舟林哥哥留下来？姐姐你明明那么喜欢他，我记得爸爸小时候对我说过，要珍惜眼前人。要是还有那样的机会，我爸爸，我一定会好好和爸爸呆在一起！”
　　“小蕾，你要坚强，你爸爸在天堂也会开心的。”梓馨牵住小蕾的手。
　　“嗯！”小蕾用尽力气点点头。
　　“我不会让姐姐再操心了，我已经长大了，哪怕就我自己，我也得好好活，好好学习，加上我爸爸的那份，好好活！”
　　
　　城市里，赵浩找到那个山区负责人，刚进门，就把一个信封狠狠地摔到办公桌上，指着那个肥胖男人的鼻子说：“这里面是一万块，快点给我找几个傻瓜去那个破山区，我女朋友还在上面，我要她回来，你就和她说她被辞职了，不能在这干了，快点！”
　　负责人脸上堆满了笑，拿过信封，朝里面看一眼，对赵浩说，“可是......”
　　“可是什么，钱不够是吧！事成了之后再给你一万！别他妈啰里吧嗦的，山上那破信号，连个手机都打不进去。”赵浩显然很生气。
　　“好，好，这事好办，不就是把那个女孩子送回来吗！好办！这事好办！”说完男人把信封塞进一个小抽屉里，笑脸问赵浩还有什么需要。
　　赵浩说：“就这个，三天时间给老子办好！”
　　男人笑着说：“好嘞！好嘞！”
　　赵浩出了门，男人嘴里念叨两句：“去你妈的。”从抽屉最底下翻出那个支教山区的资料，准备去完成这个有钱人安排的任务。
　　不出一天的时间，负责人带着钱，很快就找到了几个愿意奉献青春的大学生。于是，负责人开着车，上山去找梓馨。
　　
　　负责人和梓馨谈过，梓馨刚开始也是极力反抗，可是自己终究是被解雇了，不会再有人来补助自己，就连谎言拆穿后的那微薄的收入也没了，现实很残酷，最终梓馨只好和负责人妥协。梓馨告诉那个男人，跟他走也行，可是要好好地和这群孩子告别，男人二话没说，答应梓馨。
　　同一个路口，还是那群可爱的孩子，梓馨和他们一一道别，梓馨摸摸小蕾的头，对小蕾说：“小蕾，你一定要走出这座大山，连同你爸爸的那份，一定要好好得。”梓馨依依不舍，最终还是和山里的人挥手告别，上了男人的车，扬长而去。
　　
　　另一边，赵浩正在负责人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不停地瞄左手上的名牌腕表。晚上六点钟，负责人回来了，带着梓馨，赵浩绕过那个男人，一把抱住梓馨，鼻子大口大口地吸食着这熟悉的味道。
　　“亲爱的，总算回来了，我好想你！”赵浩不停地摩挲梓馨的手，感慨道：“亲爱的，真是辛苦你了，瘦了好多，不过你总算是回来了，晚上咱们好好地大吃一顿，我请客，叫上舟林那混蛋，就咱们三个人。”
　　梓馨把手拿开，对赵浩说：“舟林走了。”
　　“走了？！对了！”赵浩转身问那个负责人，“我的那个哥们在哪儿？”负责人满脸无辜的模样，说：“我在山上就没看到他，这个美女不是说他走了吗！这次你也没让我找那个人，只是让我把你女朋友接过来。”
　　赵浩叫这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住嘴，他偷偷地瞄一眼梓馨，看样梓馨并没在意他说的话。
　　赵浩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没你的事儿了。梓馨，我们走！”说完就牵着梓馨的手往门外走。
　　中年男人拦住赵浩，着急地说：“那个”
　　“知道了，会给你的。”赵浩显得不耐烦，不顾那个男人，朝门外走。
　　梓馨问：“什么东西？”
　　赵浩朝梓馨笑一笑，说：“没什么，走，我给舟林打个电话，看他现在在哪儿，晚上有没有时间，行吗？”
　　梓馨点点头，跟着赵浩走。
　　赵浩拨通舟林的电话，通过电话。赵浩说：“舟林这小子呀，说没时间。感觉他说话也没啥气力，一副不情愿的语气，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真是亏了他前些天还信誓旦旦地说要跟着那糟老头子学医，现在不和我一样，不也是回来了吗！就是个懦夫！难不成发生了其他的事？亲爱的。”
　　梓馨除了老黄自杀的事，其他的全不知晓，她摇摇头，说：“不知道。”
　　“对呀，他这人呀，就是奇怪，不管是品味，还是做事，谈恋爱啥的，哦，对了，舟林还没谈过恋爱呐，我都习惯了，大概那小子谈恋爱的时候也是那副奇怪模样吧，哈哈哈！”赵浩大声笑出来，梓馨却觉得有些反感。
　　赵浩说：“亲爱的，我们去吃饭，快饿死了！”赵浩搂住梓馨纤细的腰肢，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嘴上咕哝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