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鬼”

　　赵浩并不打算让梓馨再去找什么乱七八糟的工作，这个富家子弟通过家里的关系给梓馨找了份城里的工作，梓馨的生活也开始趋于安定。
　　闷热躁动的六月份，大学毕业季，时光不知不觉就溜到了这个迷茫的日子。赵浩，舟林，梓馨三个人好不容易才又聚在了一起，照过毕业照，领了毕业证，舟林手上捧着大学毕业证，这张纸寄托了多少希望，父母的重量重重地压在上面，我该做个乖孩子的。赵浩提议三人一起去外面玩几天，舟林谢绝，匆匆忙忙就回了老家。
　　赵浩咕哝着：“这么急干嘛，出去玩几天都不行，果然还是穷人家的孩子。”
　　梓馨看了一眼赵浩，赵浩连忙解释：“亲爱的，不是说你，我是说舟林那小子，就这么急着去赚钱！又没有女朋友！”说完，冲梓馨笑。
　　梓馨心里觉得反感，找个理由回公司工作。
　　从那之后，赵浩跟着那个让他反感的老爸过活，再也没联系过舟林。这个出了校门的富家子弟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花花世界里，倒也让人觉得意外，他竟然开始考虑自己和梓馨的婚事。
　　赵浩多次和他老爸提起梓馨的事，他那个有钱的老爸自然不会同意这样一桩婚事，一个出身卑微，一个家财万贯，这种身份悬殊，就像一座大山挡在两人面前。有好几次，赵浩当着公司其他领导的面指责自己的老爸，更有一次，赵浩指着他爸的鼻子骂：“你个老不死的！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老子就是喜欢梓馨，梓馨就得嫁给我！”他爸被儿子一口一个老子地骂，甩掉手上那些有钱女孩儿的资料，当即给了赵浩狠狠得一巴掌。“啪”的一声，赵浩的左脸涨红，用手捂着脸，又指着他爸的鼻子，骂道：“老子不干了，老子没你那些臭钱照样活得下去，那些破女孩儿留着你自己睡吧！”赵浩不顾其他人的劝阻，毅然决然地摔门而去。
　　“让他走，让这臭小子走，妈的，欺负到老子头上了！”公司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赶紧跑过来端茶送水，一个人把其他看热闹的员工驱走，然后捡起刚刚老板摔出去的那些女孩子的资料和笑脸一起递上去，小心翼翼地说：“老板，您别生气，您儿子太小，不懂事，”老板发怒了，吼道：“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都他妈给我滚出去！”老板把刚拿到手的那些资料又摔在地上，说：“让这些贪财的女人都在外面等着，下次再让那混蛋东西见面。”
　　几个端茶送水的人唯唯诺诺地把资料捡起来，退下去，办公室里，就只剩下老板一人。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舟林换了号码，没有告诉任何人，梓馨拿开贴在耳边的手机，继续埋头工作。
　　舟林会来找我的，梓馨心里曾经多次这样想，会来找我的。“当当当”，有人在叩梓馨办公室的门。梓馨走过去，她走过去的那几步，脑袋里幻想着不同的脸，我知道，是谁来找我了。梓馨开了门，门前站着赵浩，梓馨显得有些失望，可是并没表现出来。
　　赵浩很生气，一句话不说，就拉住梓馨的手往门外拖，梓馨用力挣开，后背一下子撞到墙上，她抵住墙说：“赵浩，你干什么？！干什么呀！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赵浩不自觉地冷笑，“你该去问那个糟老头子！”梓馨完全摸不着头脑。
　　“我那个混蛋老爸不同意咱们的婚事！”
　　“什么？！”梓馨差些叫出来。“我没说过现在要结婚，赵浩，这种事情为什么不先问问我！”
　　赵浩说：“这都早晚的事，我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谁知道那老头子，妈的！”赵浩又开始骂起来。
　　“你怎么不先问问我！”梓馨重复一遍，语气显得有些强硬。
　　“好吧，好吧，连你也要怪我。亲爱的，我知道，我以前谈恋爱就是为了玩玩，可是这次我是认真的，我想和你结婚。放心吧！我不会辜负你的！我会把你娶回家的！你放心！”赵浩说了好几个你放心。“就算没那个糟老头子，咱们照样活得下去，照样结婚，走，我这就带你走！”赵浩拉住梓馨的手，梓馨不情愿地往后退，说：“咱们怎么走？要去哪儿？”
　　赵浩觉得不可思议，说：“就这样走呀，去哪儿都行，就咱们两人！又不是活不下去？！”
　　“像眼镜男那样？！”梓馨嘴上说着眼镜男，心里却想到联系不上的舟林。
　　“怎么和那个穷人比！我们肯定会过得很幸福的！你放心！”赵浩又说了一遍你放心。
　　梓馨还是不愿意。她说：“不行，赵浩，不行！”
　　赵浩惊异地看着梓馨，眼里又带了点哀求，问道：“亲爱的，你不爱我了？”
　　梓馨愣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摇摇头。
　　“那不就行了！”
　　“不行，我还有姑父姑妈要养，他们就和我的父母一样，我还没报答他们，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
　　“亲爱的，何必想那么多呐。”
　　赵浩明显看到梓馨脸上不情愿的表情，继续说：“好吧，你姑父姑妈我来养，你放心了吧！”赵浩拍着胸口承诺，把一万个你放心挂在嘴边。
　　“可是你哪儿来的钱？”
　　“你忘了？！我可是有钱人呀！”赵浩提醒梓馨。
　　“可是那都是你爸爸的钱！”
　　“都一样，我要是开公司，肯定比那糟老头子赚的多，他赚的那些臭钱，我才不稀罕要呐！少了他，我照样能做个有钱人！”赵浩再次拉住梓馨的手。
　　梓馨摇摇头，说：“不行，你还是好好和你爸爸聊聊，结婚的事先不要提，先和你爸，”梓馨话没说完，赵浩就生气了。说：“要我向那混蛋老爸认输，我才不干呐！梓馨，你就那么不相信我？！好！我就证明给你看，没了他，我照样养得起你，照样养得起你姑父姑妈，照样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说完赵浩就朝门外走，梓馨站在原地，看赵浩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赵浩出去的第一天，老爸就把他的所有信用卡都没收掉了，赵浩身上仅有的七百块钱也花掉了一大半。第二天，赵浩去找工作，可是并没有人愿意要这个态度傲慢的小伙子。不过最后终于勉强找到一份工作，和上次打工的工作一样，是在一家西餐厅当服务员。温饱的问题总算基本解决了。
　　刚开始的两天赵浩干得还不错，可是第三天的时候，就出了问题，赵浩和餐厅一名顾客吵起来，因为一件小事，谁也不服谁，顾客叫来经理，赵浩还是不服气，可是摸了摸口袋，想到对梓馨说过的话，这才第三天，于是强忍着，勉强地给顾客道了歉。当天晚上，经理就告诉赵浩，如果还有下一次就直接滚蛋，这次的损失就从赵浩的工资里扣，本来就一千多的工资，还要扣钱，赵浩是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上什么狗屁承诺，骂咧经理两句，摔门出去。
　　赵浩被炒鱿鱼了。
　　
　　以前打工有梓馨陪着，梓馨就经常提醒赵浩，不要冲动，不要冲动。赵浩想想现在就自己一个人，没了酒吧，没了夜店，没了梓馨，就那么点钱，还没自己以前的零花钱多，怎么想也不觉得够。以前灯红酒绿，歌舞笙箫，现在流落街头。赵浩看着那些高耸气派的星级宾馆，真想进去好好地睡一觉，可是钱呐，妈的！妈的！妈的！那死老头子的钱呐？！赵浩嘴上骂着，现在只能朝狭小的巷口里走。
　　巷口里的世界依然灯红酒绿，劣质的霓虹灯光照的赵浩快睁不开眼，赵浩站定在一家小宾馆门口，门里面掉了皮的仿真皮沙发上坐着几个浓妆艳抹的长腿美女，店里装修简陋，处处散发着肉欲的味道，赵浩摸摸上衣口袋，不敢再多嗅这刺鼻的劣质香水味。他把四十块钱摊在老板娘面前，要了个二楼的房间，老板娘满脸堆笑，对这个看起来傲慢不羁的小伙子说：“好嘞，小帅哥，晚上需要什么服务您尽管说。”说罢朝沙发上的丝袜美女示意，赵浩不理她，拿了钥匙就往楼上走。
　　那个空气中弥满了劣质香水味的夜，赵浩少有地失眠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赵浩工作上的事，生活上的事都不如意，就连最基本的温饱问题也解决不了。赵浩没想到刚开始就会遇到这样的事，处处要看别人的眼色，看那些穷人们的眼色，心里闷得慌，想去店里喝杯酒，可是口袋里只有一百多块钱。算了！先去喝两杯再说，管他那么多呐！赵浩这样想，往酒吧里走。
　　果然酒吧里灯红酒绿的生活才是赵浩的生活，一杯兑了水的威士忌进了肚子，赵浩把嘴巴咂摸的和酒吧里的摇滚乐一样有节奏，爽！
　　赵浩在踏着混乱舞步的人群里来回穿梭，香水味，这才是真正的香水味，不是吗？真正的女人味！赵浩贴在一个身材不错的女人背后跳舞，女人往后面瞥一眼，转过身，与其说是跟着赵浩的步伐跳，倒不如说是跟着台上嘈杂的鼓点跳，咚咚咚咚，一颗小心脏也合着灯光，音乐起舞。
　　跳舞跳累了，加上好几天没睡好觉，赵浩头有些疼，一屁股又坐回吧台的高脚圆凳上，带着刚刚那位小姐，两人倒是谈得来，咕咕哝哝地聊上一大堆。年轻的服务员递过来酒吧的酒单，招呼赵浩两人点酒，赵浩连酒单也不看，扔在一旁，唤服务员先上两杯好酒，只要酒吧里最好最贵的酒，赵浩要陪这位充满女人味道的女人好好喝两杯。可是赵浩喝过两杯威士忌，身上已经没钱了，服务员看着赵浩，要求赵浩先付钱，可是赵浩不屑一顾，大声地骂服务员，“你他妈知道老子是谁！老子有的是钱！你先上酒，我要和这位美女好好喝几杯！快去！”赵浩瞥一眼旁边的那个美女，她正在不耐烦地摆弄自己刚上过漂亮颜色的手指甲。
　　“快他妈去，不然老子这就让你滚出这个酒吧！”赵浩显然是把几天的火气撒在别人身上。这个年轻的酒吧服务员仍然客气地坚持让赵浩先付钱，赵浩蹭的一下蹦起来，手掌拍的吧台震天响。
　　赵浩冲服务员吼：“你他妈聋了！我让你去上酒，没看到旁边这个美女都等急了吗！”旁边的美女摆弄完指甲，又开始摆弄自己纤细的手指上的三个戒指。
　　“快去，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看你真他妈是聋了！”赵浩咬着服务员不放。服务员看到经理正在慢慢地走过来，提醒赵浩不要骂人。赵浩直接抬起拳头，大声地吼：“我就他妈骂你个贱人了，不仅要骂你，我还要打你！”说完一记拳头重重地落在那个年轻人的脸上，年轻人用手臂挡，又一记拳头落在脑袋上。旁边的那个美女嘴里骂了句“傻逼！”悻怏怏地继续摆弄手上的戒指，然后走开了。
　　“打人啦！打人啦！”酒吧舞池里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喊声，然后是一阵可怕的笑声。赵浩被赶来的经理和其他几个人按倒在地，脸贴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头仍然有些晕。透过眼前这个倾斜的世界，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正看着赵浩咯咯地捂着嘴笑，一个小脸瘦削的男人在打110，一个画了浓妆的女人嘴上不停嘟哝，好像在说，“就这样的穷小子还来这儿泡妞，还装什么有钱人，明明就是个穷鬼，明明就是个穷鬼！”在嘈杂纷乱的酒吧里，赵浩只听得清几个字，“穷鬼，穷小子，傻逼......”赵浩的脑袋里就不停地幻想，不停地幻想。最终还是被公安局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