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 脑子里问号多才聪明

　　（1）
　　
　　上午，四辆小汽车，八面威风，开进了村里。天堂村的大富梦开始了。
　　何卫东招引的投资商李光福来了，何永久要王梅叫上华仔一起去见见面。他一见她，又发现了她新的美，目光落在她头发上，如山涧瀑布清亮，飘柔，散发出叫人陶醉的清香，堪比洗发水广告女郎的秀发。
　　从旁边走过的王东生耳尖，听到李光福三个字，就警觉起来，提醒两人多长个心眼，最好不要和那种“资本运作高手”打交道。
　　据王东生透露，那李光福可有狗屎运。高速公路经过奇峰县这一段，总投资五个亿。交通局把这块唐僧肉分给县委、政府、人大、政协、纪委五大班子割着吃，各班子再分包到各自部、局、室，有的还再分包到干部个人头上，各找施工单位，层层剝皮抽筋。结果，多半是豆渣工程。主管的县长、交通局长等十多个干部落马。只有县委组织部、宣传部、办公室、保密局、政府办公室等部门运气好，都由辞职下海的李光福承包施工，评上了优质工程。李光福因此赚了三千多万，也保住了县委的面子。
　　李光福号称“公路大王”，青年民营企业家、政协委员、亿万富豪，其实玩的是银行贷款。他成立了投资创业公司，又陆续兼并、“救活”了几家地方国营企业，把其中一家饭馆拆了，贷款盖起了全县最好的福星宾馆。然后，资产打包，经县体制攺革委员会批准，向职工发行内部股票，大量集资（数额保密），预计上市融资五个亿。财源滚滚，谁也惹不起他。
　　华仔和王梅更想见见李光福。走到村委会门前，见到奔驰，多看了一眼。王梅说：“有本事你也来一辆，飚给人看看。”华仔说：“那容易！我买一盒象棋，有四部车，还有四辆宝马。可以送你和刑警大哥一人一辆宝马——玩具！”
　　王梅说：“少贫嘴！何支书要我提醒你，李光福财大气粗，你别乱评论。”
　　华仔说：“只要他不骗不抢就行。”
　　王梅说：“把不愉快的事忘了吧，帮村里抓住投资也好。”
　　两人走到办公室门口，这种近距离接近，他感觉很甜美。
　　何卫东走出会议室，把华仔挡在门外，硬生生地说：“今天，没你的事！”
　　华仔挺直腰问：“怎么？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王梅忙缓和气氛：“是何支书让我通知他来的。”
　　何卫东拉长脸说：“今天我说了算！李总也不要你掺乎。这是几个亿的大项目！你也没资格管。”
　　华仔板着脸，拉着何卫东走开几步，说：“我本来不想掺乎，照你这么说，我必须关注一下！”
　　何卫东脸更长了：“你一个实习芝麻官，搞两三个月就走了，少管闲事，老老实实地当好农民兄弟！两条路，你选择：一条，想回国土局上班，就闭嘴闭眼。你就是天天在家里睡觉，搞手淫，两委也会给你写个好评定，早日滚出去。”
　　华仔憋住气问：“另一条呢？”
　　何卫东说：“你若自作聪明，捣乱，就要丢掉饭碗！”
　　华仔上下看看何卫东问：“你的废气排放完了？”
　　何卫东说：“对了，听说你能买到大学毕业证？”
　　华仔抓住线索了：“你听谁说的？想买？”
　　何卫东说：“想做生意吧？过两天再说。”
　　华仔想破案，引蛇出洞：“我手头就有，要北大还是清华的？保证可以在网上查证。”
　　何卫东说：“先说今天，反正，你不要掺乎！”
　　华仔说：“是何支书通和我来的，我得听他怎么说。”
　　华仔要硬撞，何卫东拉扯，眼看要打起来，何永久来了，把何卫东推开，何卫东吐了一口，回会议室去了。
　　何永久挠了一下腮帮，改了主意：“今天，主要是李总给村干部和党员骨干吹吹风，好多事还没定下来，要不……我听完再向你传达……”
　　华仔微带恼怒：“老书记，是您叫我来的，是不是听了何卫东的……”说不出来，以攻为守：“您也把我当贼防吗？”
　　何永久被呛得没话说，只好手搭在华仔肩上，一起进屋。
　　
　　会议室里，李光福坐主席，背后站着两个保镖。他脸涨红了，夸夸其谈：“天堂村，论自然环境，就是天堂！可是，那条村路把我骨架子都颠散了！这个破烂办公室，怎么这样可怜？”他突然闭嘴，目光投向大门。
　　华仔和王梅跟着何永久进门了，李光福走上前，先攥住王梅的手，左手食指点点华仔：“你也来了，你行！当土地爷了，听说你有点麻烦？”
　　华仔警觉地问：“麻烦？没有啊，你听谁说我有麻烦？”
　　何永久急忙打哈哈：“好，好，请李董事长继续指示。”
　　李光福回座，华仔、王梅并坐。华仔疑感地审视李光福。
　　李光福正式宣布，受县委唐书记委托，来天堂村投资开发，定了。准叫天堂村改天换地，真正升上天堂！
　　华仔心里冒出第一个问号：“怎么受唐书记委托？”
　　古玉兰突然一声惊叫，躲到了李光福身后。一只硕大的老鼠从她脚下窜过，沿着墙脚线向里屋逃窜。王梅也吓得往何永久背后躲。
　　何永久说：“一只老鼠，不怕。”
　　李光福说：“我以为你们村委会养了一只兔子。”
　　王梅喊：“又爬出来了！快，快打！”
　　老鼠跳过门槛，出了门。华仔穷追猛打，老鼠钻进门外的杂物堆，消声匿迹。他打不着老鼠，急回屋，听会的兴趣大增。
　　他很听王梅的话，归位后，闭紧嘴，两只耳朶竖着。能够看出他在尽力夹紧尾巴，克制自己。接着听李光福吹：“福光实业投资公司有实力，旗下有高科技，房地产、煤矿、铅锌矿、交通工程、商业餐饮、休闲娱乐……”
　　华仔心里嘀咕着：“一锅大杂烩，大杂烩！”
　　李光福接着吹：“福光公司资产已过八亿，正在培育发行股票上市，计划融资五个亿。谦虚地说，八个亿，毛毛雨啦！”后边学着广东腔。
　　华仔向王梅耳语：“一锅大杂烩！”王梅肘拐他一下。
　　华仔一怔，要起来，何永久横他一眼，他又坐稳，心里发问：“你有8亿资产吗？泡沫吧？”
　　李光福还吹，中国富了，一个全民养生、延年益寿的时代即将到来。他有个创意，开发养生旅游。天堂村这里再合适不过了。先搞400亩地，建养生天堂。建100幢小别墅。干部培训楼、敬老院，大人工湖、打猎场，还有满足返祖需求，让普通老百姓也来过僧人生活，吃天然食品，围山打猎，强身固本；洞穴居室和现代别墅共存，古老农耕乐趣和高尔夫时尚并举。高级享受和大众娱乐互补……
　　华仔拳头敲一下桌面，王梅按住了他的手。
　　李光福越吹越神气：“当今，养生健身，延年益寿，提高性能力、性技巧是大热门。我掌握了一种宫廷秘方，绝对赛伟哥。还有一个长寿方，吃了就能活百岁以上。就凭这两种产品，拿到这里来建厂、建院，足够了。而且，都是植物药，纯天然。我们不空谈，再到现场去看看，边看边议。”
　　吹完，何永久宣布去去现场考察，众人起身往外走。
　　
　　（2）
　　
　　王梅要回学校，说她还有课。李光福说：“王小姐，你不去不行！”王梅迅速看一眼华仔，征求他的意见。何永久在一旁说：“华仔，你也去。”华仔毫不迟疑：“好，去！”跟王梅并肩走出会议室。
　　李光福和何卫东留下。
　　李光福问：“怎么把他叫来？他一肚子仇富！我们的开发项目、规模、内容，都不好多讲了。要防止他乱曝光，不要让他苍蝇—样跟着了！”
　　何卫东说：“你放心，我有办法叫他闭嘴。”
　　李光福说：“你可不要胡来，因小失大！现在搞不清他是谁的人，我要的是几个亿的土地资产。最可怕的是我们还在计划、评估，他就捅出去了！”
　　何卫东说：“你放心。我叫他哭他就哭，叫他死，他得死！”
　　何卫东走出会议室，把华仔拉住，停在场坪上，直逼逼地问：“你在会上，一直阴阳怪气，心里有什么鬼？”
　　华仔说：“你脑子灌泥浆了。我给你打几个问号，他怎么说是唐书记委托他来投资？福光公司真有8亿资产吗？占400亩土地能批吗？国家明令不准占用耕地建高尔夫球场，你不知道？”
　　何卫东说：“你不了解农村，不懂农业，不知农村基层干部一肚子苦水。农村，靠种地是沒有希望的。搞养生天堂这个大项目，经济效益远远大于种几百亩田的效益，你懂不懂？”
　　华仔问：“这个大项目，能给村民带来多大实际利益，评估过吗？”
　　何卫东说：“李光福拿着真金白银，就是以钱生钱，要利润最大化。投1000万赚不到1000万，甚至更多，就不会出手。你不懂，就不要淡吃萝卜闲操心。”
　　华仔又问：“这么高的利润，他赚谁的钱？村民还有什么赚头？”
　　何卫东反问：“人家有资本，资本不赚大钱，他来投资干什么？”
　　华仔说：“我明白了，卖地赚大钱！你打算把田土卖光？”
　　何卫东说：“哪个农民不想进城去过好日子？村里的田土，迟早都会被丢掉。我好不容易找来了投资商，你不要吹毛求疵。不要跟了！”
　　华仔说：“我要看，看李光福能为村民赚多少钱！”
　　何卫东说：“反正，李总有话，你不要跟我们跑！他把你看成一只苍蝇了，你给自己留点尊严吧！”
　　何卫东转身追考察队伍去。华仔暗笑着跟上，就要盯住他们的破鸡蛋！他跟随大队人马来到了宽广的冲口塅。这是天堂村一片比较宽阔平整的水田。种粮专业户何老神用一架小型收割机收割稻子，警惕地注视着“入侵者”。李光福双手叉腰，目测这片稻田，问何支书：“亩产多少？”
　　何永久答道：“双季，平均1500斤左右。也有产量高的，达2000斤左右，叫吨粮田。由于粮价不稳，化肥、种子老涨价。种稻的成本、利润不好算，农民都用不起化肥了。”
　　李光福对王梅说：“农民种田是亏本的。这个田塅是理想的高尔夫球场。”
　　华仔看见王梅紧随李光福，心里酸，踢开一块石头，咬住牙，心里问：“真敢建高尔夫球场？”
　　王梅也问：“这里建高尔夫球场，谁来当会员？
　　李光福说：“王小姐，近视了吧？我早就有个创意，要把高尔夫球大众化，迎接全民休闲娱乐时代到来，让普通老百姓过过贵族瘾……”
　　李光福只顾吹，掉在水坑里。何卫东像扶老太爷似的，把他扶起来。一只皮鞋还留在泥水深处。何卫东又替他把皮鞋摸出来。
　　王梅和和李光福越走越近，两人说说道道。李光福见了几个大小不一的水塘，一个挨一个。又吹：“太好了！在这里建人工湖，方圆八百里内最牛的！”
　　华仔紧追队伍，醋意顿生，自言自语：“什么都要最大的，牛皮吹破了！”
　　
　　黑奔和两辆越野吉普停在村路边。保镖看守着汽车。考察队伍回到车旁，
　　李光福和何卫东耳语后，何卫东走到何永久跟前。
　　何卫东说：“李董在青龙镇设宴，你在后边跟崔德华讲一下，他不要去了。”
　　何永久说：“哪有这样做法？他是县里来的干部，一起去吧！”
　　华仔见李光福、何卫东鬼鬼祟崇，便主动转身要走。
　　何永久喊：“华仔，怎么走？王老师，你劝劝他，一起去。”
　　王梅走近他，小声说：“你清高什么，去吧。李光福创意挺多的，听听好。”
　　华仔说：“我听明白了，狼来了！”
　　何永久说：“给你面子不要，别乱讲！李光福是我亲家古部长引荐来的。村里引进投资，难啊！大投资，几个亿！”
　　华仔说：“那就算我没说。”
　　何永久想了一下：“行，不去就不去。今天，你肚里翻什么弯弯肠子？在客人面前，我不好批评你，回去想想吧。”
　　华仔昂着头，拂袖而去。
　　李光福和何卫东在近处密谈。李光福说：“崔德华是个危险人物，自作聪明，自以为是。讨嫌！我再强调，我们的开发项目、规模、内容，都不要让他知道。特别是用多少地、高尔夫球场等，都还没敲定。要防止他乱曝光。”
　　何卫东请李光福放心，自有安排。让崔德华回国土局，那是瞌睡了送给他一个软枕头，便宜他。何卫东有办法叫他闭嘴。
　　李光福再次提醒：“我讲过一次了，你可不要胡来，因小失大！”
　　何卫东说：“他让我难过一下子，我要他难过一辈子，叫他老母亲找不着他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