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谆谆告诫

　　回到屋子中，草雪儿就气：“承志，我说你这样做好吗？”
　　“怎么？对这样的人，我们绝不能手软。”
　　“不收人家的钱，退回去不就得了吗？何必又给人家送进去呢？看这两个女人的可怜样。”
　　“雪儿，你可别被她们的外表迷惑住了。她们后面是有人在支招，对待行贿你不捡举、他不检举，行贿受贿之风会愈演愈列，只要我沈某碰到就绝不姑息迁就！”
　　“就你能。你是包公啊？还是海瑞？”雪儿忽想起两个女人的作风问题，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弯了腰直咳嗽：“哎呀，咋这么有意思呢？偷人的事争论起来脸不红不白的。”
　　沈承志也笑了，说：“你快点做饭吧，我都饿坏了。还笑呢，一会儿，把我饿得走不动道了。”
　　吃完饭，沈承志忽然想起汪思齐的父亲来，便问草雪儿：“雪儿，汪大爷怎么样了？这些日子我也抽不出空去看一看他，赶情，他老人家不能挑我礼吧？”
　　“汪大爷早出院了，伤筋动骨一百零五，总得缓上几个月才能好的，现在还没有好利索，有时动弹不对劲了就疼。他哪能挑你礼呢？你不在家这些日子，我已去了好几趟了。他还经常问起你呢。”
　　“那咱们去看看他吧，就当吃完饭走走，锻炼锻炼。”
　　“孩子还得送邻居家去呀？”草雪儿问道。
　　“不，领着。思齐他妈不是要认他为干孙子吗？”
　　“领上也行，空手空脚去好吗？都要过年了。”
　　“那就把上次爹给拿的那两只山鸡拎上。”
　　汪母开门见是承志两口子领着孩子，非常高兴，一把把孩子接了过来，亲着孩子冻得红扑扑的脸蛋。
　　汪思齐从沈承志手里接过那对野鸡，见两个野鸡羽毛非常漂亮，一看就知道是公的，便说：“好家伙，好肥！这么好看，都是公鸡，可又有两只母鸡守寡喽。”说完便把鸡拎到了厨房。
　　雪儿和孩子自和汪母唠着。
　　“哥们，听说你走红了？”
　　“什么走红了，差点没走火堆里去。”
　　“是呀，我听说了，你们清理工作组是挺难的。”
　　这是清理工作的初期，下一步就要对照村、乡、局三处账簿一一核兑，看有无不交草原管理费和承包费的，有无不按合同少交或漏交的等等；我想，到那一步就更难了。倒不是查帐难，草原的事复杂，这里面的“猫腻”相当多了。
　　承志啊，刚开始工作那会儿，我的热情也极高，什么战天斗地、一身正气，一心扑在事业上啊，敢情官场上的许多都是腐败分子，唯我独清似的，可经过这几年的磨炼，那些棱棱角角啊，也都磨得差不多了。你记住，老同学实实在在跟你说，要掌握好分寸，别干得太实了。你想你干工作实了，不免就要触及一部分或是大多数人的切身利益。官场好比战场，相互勾心斗角多了，你知道哪个人身后的背景有多深吗？前面抱着的那棵大树有多粗吗？不知道！你一不小心就会掉进人家给你使的绊子里，陷在人家给你布好的井里，钻进人家给你系好的套子里。
　　是啊，我也想了，平海县这百十多万亩草原好比是一块肥肉，村、乡、县大小的鹰都相互你啄一口我啄一口，没有一定的背景，能抢上去夺这块肥肉吗？普通老百姓无权无钱无人能吃到这块肥肉吗？一块平平常常的草原有可能就会触及到很深的背景和。
　　你领悟的很深，所以工作上就得掌握分寸。老百姓的话叫悠着点儿。你看似他承包者像普普通通的一平民百姓，有可能就是某个县领导或是市领导、省领导的关系。你说你去的那个碱草甸乡大户村的村支部书记程亮吧，你知道他是什么背景吗？
　　什么背景？跟县领导是亲戚？
　　你真低估了人家，他亲弟弟在省审计厅。也正好这些年来是省审计厅一直包扶咱们平海县，他每年都要给咱们平海县争取到许多项目和资金我，县里都把他当功臣对待。县里组宣监三部门年年评选先进，他程亮是农村党建工作先进工作者、精神文明建设先进个人、基层党风廉政建设先进个人。
　　沈承志瞪大了眼睛：“那假如在清理草原上他程亮出现了问题怎么办？不清理？当做没看见？能可能吗？老百姓的怨声是很高的。”
　　“什么事都让你决策，让你说了算，那当领导的还干什么？谁还会愿意削着脑尖似的当什么领导啊？事要兜清，兜明白，在你这块小恩小惠能给他抬抬手的，不伤啥大的原则，你就给他抬抬手，让他对你感恩戴德。至于大事吗，你能做主吗？还比如说程亮吧，自己拥有2万亩草原，这2万亩草原不交分毫草原管理费，你能做主就说他是侵占集体资财，让检察院的人把他抓起来吗？你没那权力，你做不了主。你得向你们局领导汇报，局领导再向县领导汇报。怎么办？得让县领导拿主意去。切记，前提是你不能先说出他老程是什么什么性质啊，你就直接给定性了，什么是侵占啊，什么要判刑的啦，这样你会授人以把柄，人家一旦真的犯了罪进了局子了，还得怨你把他送进去的呢；要不动声色，虽身处着火的岸上也要隔岸观火；小事让他明白，咱们给他恩惠了，让他感激咱们；大事要装糊涂，能往领导那推就往领导那推，向领导汇报全了，自己要装出拿不出什么实际的解决办法来，领导就不一定认为你工作无能，相反还有可能认为你沈承志工作有热情、思想有激情、用人有感情、尽职尽责有真情，最后提拔重用你的时候有可能就对你有专情。”
　　汪思齐说到这里，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
　　“思齐在这儿白乎啥呢，让你哥俩谈得这么投机？”
　　“大爷，我还没来得及问侯你呢，你看你家的政治家，一痛演说。”沈承志赶紧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像是表示着歉意。
　　“坐，坐，我好的差不多了，岁数大了，要搁年轻那会儿，这点毛病算啥事呀？”
　　老人从茶几上拿起了烟盒递给了儿子：“思齐尽瞎白乎了，你承志哥来了，也不知递个烟、倒个茶啥的。”
　　“爸，我都忘了，这不光腚娃娃吗？见面一高兴什么都给忘了，光顾得一顿神侃了。”说完汪思齐将一支烟递给了沈承志，又倒了一杯茶水放到了沈承志面前。
　　“你还别说，思齐呀白乎的还算有点儿道理。承志啊，思齐毕竟在机关比你呆的要长一些，多听听他的想法还是好一些的，遇事多征求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会对你有更多帮助的。”汪老爷子坐在沈承志对面的沙发上语重心长地说着。
　　“老爷子退前曾是平海且的县委副书记，主管农业，后来是在县人大主任的位上退下来的。革命工作一辈子，我辈想挠扯到他这个地步太难了。”汪思齐对沈承志说。
　　“大爷，以后我们在政治上或说是官场上有什么不明白的，还得向您老请教呢。”沈承志从小就听说在老家出息最大发的就顶属这位汪老爷子了。
　　“刚才啊，你们谈话我也都听到了。现在的官场不比过去，那时候下乡的干部都骑自行车，走几十里的路呢，遇上雨天、雪天的，就得住在乡下。现在的干部可不同了，大小干部都坐着车下乡，在村民的地头上坐在车里走马观花地着一下，就算下基层了，就算检查了，就算访贫问苦了，就算完成任务了，可政绩照常有，好处、实惠照常有。我们那时候的干部与你们现在的干部是没法相比了。上几天咱县的新闻我也看了，碱草甸乡我在那里的时候经济条件就十分不好，靠着西林湖，应该算是资源吧，可年年经营那么大面积的草原，政府年年到搭钱。”
　　“为什么要搭钱？”沈承志问。
　　“为什么？逢年过节县里的头头脑脑，大大小小的部门哪个不需要向上一级的部门送礼呀？部门本身还得搞福利，都要向你伸手，鱼呀、羊呀、牛呀，甚至一些野味他们都敢要，年复一年碱草甸乡越来越穷。近几年来又兴起了旅游热，县领导、各大班子的、部委办局的，哪个来，只要人家打声招呼，你哪个敢不接待？”
　　“原来如此。”沈承志终于明白了。
　　“西碱沟草原本来就是块肥肉，谁逮住谁叼一口，平民百姓有谁能捞着？按说呀，你们这次清理指导思想是对的，看的就是有没有那决心了。难或，扯耳腮动。”
　　“唉，你看你们爷几个，竟顾着唠嗑了，茶不喝，水果也不吃，快，承志这个桔子给你。”汪母过来打断了几个人的说话。
　　沈承志看了看表，就望了草雪儿一下，站了起来：“大爷、大娘，时间不早了，你们二老休息吧，我们得走了。”
　　草雪儿也说，是啊，该走了，太晚了孩子受不了。
　　汪母赶紧给孩子装上一袋水果和儿童食品，一再叮嘱沈承志和草雪儿两口子要常带孩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