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审出个意外收获
作品名称:大碱沟 作者:李百合 发布时间:2015-05-26 12:28:27 字数:4733
沈承志一家三口离开汪家的时候,天已黑得伸手不见了五指。沈承志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挽着草雪儿,很小心地在冰滑的路面上行走。到了家大门口中,不防一条黑影呼地从门旁阴暗的角落里站了起来。
“谁?”三个人都吓了一跳,沈承志大喊了一声。
“是我,沈站长,等你老长时间了,上哪去了这么久,可把我冻死了。”
“是程支书吗?”
“是我。可冻死了。”
“这么黑我应该能看见你在那蹲着啊,你脑袋那么亮!”
“不戴帽子呢吗,若是不戴帽子,脑袋都得冻秃噜皮来。”
草雪儿见来人认识沈承志,就说:“吓我一跳,快进屋吧,在外面站着干什么啊!”
沈承志便把程亮让进屋里。
“程支书来有事啊?”草雪儿见两人坐下,倒了杯茶,之后沈承志递给了程亮一支烟问道。
“也没什么事。”说完这几句话,用眼睛向屋子的四周扫了扫:“怎么?沈站长,今天你家没来人吗?”
沈承志马上就明白了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我就知道是你这小子给支的招儿。”
“咋儿?谁来了?我支啥招了?”程亮打着蒙乎眼。
“别说了。老程,你可把我坑苦了!你村真出人才啊!”
“咋了?”
“咋了,你还不知道?你还再这么地绕我我就不说了。”沈承志有点生气。心想,你程亮是不是未免太不地道了,到了这种程度你还装得啥也不知道似的,真够有抻头的了。
“别,别,沈站长,王奔儿他老婆和寡妇雪莲是不是来过你这里?”
“没来!”
“你看,全村人都急啊,”
“是不是只有你急啊?我说程支书,你是不是没长脑袋啊?怎么就放心让她这两个女人出来办事啊?说不出、道不明地往我家屋里就那么一跪,让我找公安局的人说情。我说办不了吧,她们就抱住你的大腿一个劲地磕头做揖就是不起来,给你来个咬定青山不放松,死活把人都急死了气死了,这是哪门子求人办事呀?你们大户村的人都是这么求人来着?”
“后来呢?”程亮用手挠了挠秃头有些懵了。
“要不我说你咋猪脑袋一个呢。王奔儿那叫纵火罪,烧掉你家羊草垛,还烧了工作组的两辆车,县领导都亲临现场了。你说火灾事故那天,县里来的哪级领导不比我大上好几级,我一个小白人能说上话吗?找我办这事,不等于赶鸭子上架、管姑子要孩子吗?”
程秃子点了点锃亮的秃头,接过草雪儿递过来的茶水。
“这两个女人太一根筋了,我好说歹说就是不肯放开我的腿。没办法我就给公安局的左向南局长打了个电话。人家公安局的来得倒快,进屋不容分说拳打脚踢的,说正好要找她们俩核实问题呢,说她们俩已构成向国家干部行贿罪,连钱带人都带走了。愚昧啊,遇昧!”
“那后来呢?”
后来,人家连我面都不让见,我有啥办法呀?“沈承志刚才的一番话是故意把问题推到两个女人的愚昧无知上来了。如果让程亮知道是他沈承志把两个女人送进公安局的,这程秃子不得恨死他呀。
“完了。完了!这两个傻娘们儿是出不来了。这公安局的太狠了!“
“是呀,我本打算跟左局长说说,让他们来人把这两个人哄走就算了。可谁曾想他们来人就把她们带走了。“
“承志你说,这若是按行贿罪判,这两个人还能出来吗?“
“老程呀,你咋想的啊?你还惦记这两个女人判啥罪呢?进了局子,人家警察两大嘴吧不给她们打蒙啊,啥都招了,问啥说啥呀。到时候若知道是谁给出的主意,你说你能脱得了干系呀?“
“这两傻娘们儿,谁告诉说让你直接找公安局了,这事办的?“程亮后老悔了。
“程支书,这个时候,你也别怪我说话不好听。王奔儿罪过不轻,已明显构成了纵火罪,全县上下通过电视都知道了,还有领导要求公安机关尽快破案,这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这个时候你程秃子出主意让我这两个女人给我送钱,且行使逼迫手段,一是陷我于不仁不义,二是你程秃子不是在害我吗?两个女人在我家长达两个多小时跪着抱住我大腿不放,把我家的女人和孩子都吓得直哭,我有什么办法。我收了这钱不是,不收了这钱也不是。你咋给她们出的招数,我可服了你了。“
“沈站长,你可别这么想啊,我不也是被逼得没辙了吗。“
“你咋不想想,这两个女人若在局子里乱交待一痛,人家公安局的不得定你个介绍行贿呀。到那时候你罪过可就大了。“沈承志进一步向程亮摊了牌。
“能吗?我说,沈站长,你可别吓唬我。“
“我吓唬你?!行,行,行,我吓唬你,你没事儿。就在这间屋子里,那个寡妇马雪莲就说什么王奔儿老婆叫什么王大干来着,就跟着你程亮,她说要不他王奔儿家咋来的那么多草原呢。你看看在家说都是不打自招呢。你把两个本来水火不相融的人弄到了一起出来办事,啥好事不得办砸了啊?我的程大支书,你可放心!“
“完了,完了,这两个她妈的傻娘们儿。这心寻思着,放火那天晚上,王奔儿不是跟那个马雪莲在一个被窝里了吗?她若作证王奔儿没有作案机会,不什么事不就结了吗?谁曾想,这两个母狗倒先掐起来了。真他妈的狗咬狗一嘴毛啊!“程亮后悔到了极点。
“搞个破鞋事倒小,那马雪莲经不住吓,别说出别的,那你不更摊事了吗?“
“唉呀,沈站长,我可咋整啊,说白了吧,不论是王奔儿,还是这两个虎娘们儿如果若交待出草原的事更糟了。“
“草原什么事?“沈承志问。
“不,不,草原没什么事,草垛,草垛,我一忙叨啊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经沈承志这么一问,程亮内心才打了个冷颤,知道自己说走了嘴,赶紧双手乱摇,一口否定。
“没什么事就这样吧,程支书,你看这天头也不晚了……。让人家知道了,你老程这么长时间,尤其还是这种时刻你在我家是怎么回事呀?“沈承志想进一步将他一军,套出一些草原的实情来。
程亮见沈承志这么说,有心想说点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又一想沈承志说的也对呀,自己是再不能久留了,于是就站了起来,告别了沈承志,自己找到那个经常去的注旅店住下了。
刑警二中队的康学凌是县政法委书记康书记的儿子,多少有点弱智。可能是先天原因,眼睛瞅人时总斜着看人,因此局里其他同志背后都把他的名字“康学凌“叫成”康斜愣“。他今年20多岁了,从十七、八岁就被安排到了公安局刑警队,一直到现在也没办成一个象样的案子。所以回到家里,康书记饭前饭后没少教育他。他自己也挺上火的,还认为是队里什么好活也不派给他呢。碍于康书记的情面,实际上,在一些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局里还是尽量把一些无关紧要的案子派给他办的。可往往事与愿违。今年初,公安局各科所队大调整时,闫局长还特意安排他个刑警第二中队的队长,足见”朝中有人好做官“这句话实乃千古颠覆不破的真理了。
沈承志打电话给左向南局长时,正赶上刑警大队的其他中队都执行别的任务去了,不可能在中间给别的中队抽调回来,于是就决定命康学凌和邹威雪这个二中队的把王月仙和马雪莲带回局里。邹威雪是现任县委书记的妻外甥,原先并不在本县,传说他犯过猥亵罪,趴在小学生女厕所偷女学生,看看就起了邪念,进而对一些小女孩进行猥亵。局里的同事都把他的名字“邹威雪”改称“邹猥亵”。这两人搭裆在一起可谓是珠联碧合的一对“活宝”,一对臭味相投、沆瀣一气的“最佳搭裆”。
二人把王水仙和马雪莲带回局里之后,没有请求大队长,也没有请求主管左副局长,急于把案子办成,连晚饭也没顾得上吃就开始审上了。
先是审的王奔儿的妻子王水仙。
康学凌主审,邹威雪记录。
“姓名?”
王水仙一怔,给问懵了,怕康学凌那斜眼睛瞪她就赶紧地问:“啥名?”
“我问你呢!”康学凌一拍桌子大声喝道。
“警察叔叔,你别对我那样,我们农村一个老娘们,没见过啥大事面,有事好好说,有事好好说,别又瞪又嘿呼的。”
“我问你姓名。谁又瞪你,又嘿呼你了?”
“你看又来了。脾气真不好,有个性,叫男人。我叫王月仙,别人都叫我王大干。”
“什么又水仙,又大干的,到底让谁干了?”
“不好意思说,警察叔叔,非得说不可吗?”邹威雪随便说那么一嘴,没想到却让王水仙觉得非常窘迫。
“说!”康学凌又一声断喝。他愤怒起来两只眼睛全是白眼球,样子挺吓人。王水仙一看就有些毛愣。
“我说,我说,除了我家王奔儿,还有程秃子干过我,他是大户村的村支书,还有村里的张大瞎会计,民兵连长孙瘸子,村里看屋的二狗子都干过。”王月仙吓得尿了裤子,一口气交待了好几个。
康学凌和邹雪威都是一怔,继而两个人都是哈哈大笑,都笑得直捂肚子,笑出来了眼泪。
“呵呵,让两位警察叔叔见笑了。你们是不是不相信我啊。别看我现在这样,人老珠黄的,我年轻时长得可带劲了,老招风了。”
两个人都要笑抽过去了。尤其是康学凌一笑起来黑眼仁都挤到眼皮下面去了,露在外面的全是白眼球,王水仙一看就有些毛愣。
王水仙的情境,让两位觉得好滑稽、好开心。
“别笑了。哈,哈,记上。”康学凌最终憋住笑,命令手下邹威雪说。
“是,康队。哈,哈,我记上了。”
“还有吗?”康雪凌人倒机灵,见有了意外收获,赶紧乘胜追击。
“大乡干部也算啊?”
“都算!只要是公的都算。”邹雪威说道。
“那年,还是我刚结婚那年呢,乡计生站的,说给我妇检,干了我。那家伙最损,干完他就说检查完了,说我啥事没有。啥揍,全乡不少老娘们的孩子都他妈长得象他。”
“他叫啥名,你知道不知道?”王水仙问道。
把康学凌问得一激灵,“啥,我知道叫啥名啊。”
“可也是,你岁数太小,那时还没你呢。当时我还以为合着妇检就是这么检查啊。那还用着你啥呀,我家王奔儿天天趴在我身上检查,一天都好几次,不象你还穿着白大褂子。”
邹威雪哈哈大笑起来。康学凌脑袋没有转过来,以为她是说自己穿白大褂子,有点吃不住劲了,一拍桌子:“谁穿白大褂子了?谁穿白大褂子了?你啥眼神?看好了,我这是‘三九’式制服。”他用胳膊肘儿捅了捅邹威雪:“憋住,笑什么笑!”
“唉呀,警察叔叔,我可不是说你呀,我是说那个计生站长。我也说你吗,你早都给我制服了。”
“谁?”
“计生站长。”
“人呢?”
“早得烂病死了。”
“得啥病?”
“烂病。就是烂你们男人那块。”
“哪块?”
王水仙又怕他拍桌子瞪眼,急忙回答:“就是烂男人的那个根。唉呀,全乡老娘们让他干老鼻子了,多着呢。天天泡,天天泡,不烂才怪呢。”
两个人又都哈哈大笑起来。瘦学凌一笑的那副尊容又让王水仙一毛愣。
“还有了吗?”
“这回可没了。警察叔叔,我都招了。”王水仙从椅子上一下跪到地上,头捣蒜般地趴在地上磕起了头。
邹威雪把嘴贴在康学凌耳旁小声提醒说:“康队,不是让咱们审放火的事吗?”
“对呀,不是问你放火的事吗?咋扯到搞破鞋上去了呢?”康学凌眼望邹雪威,但样子好像在瞅着地下跪着的王水仙。
王水仙赶紧又磕下头去:“警察叔叔啊,火可不是我放的,也不是王奔儿放的。”
“王奔儿干啥的?”
“王奔儿是我们家男人,种地的。那天他不在放火现场啊。他在我们村里的马寡妇马雪莲家了。”
“就是和你一同抓起来的那个吗?”
“对,就是那个小娘们,小骚狐狸。那个勾人的玩意。可骚可骚的了。”
“你怎么知道?看到他俩在一个被窝里了吗?”
“这倒没有。他那晚一宿没回家,第二天我就听说,是你们把王奔儿从马寡妇的被窝里抓走的。我若是看到了,我不撕扯烂她。小婊子玩意!呸。”
“谁呀?那天我们俩根本没去,啥从寡妇的被窝抓走的,我们能干那事吗?你不是冤枉好人呢吗?”康学凌又要急。
“不是你们俩,是别的警察叔叔。”
“那就说明白点。一口一个警察叔叔,一口一个警察叔叔的。你说我们俩才20多岁,你都四、五十岁的女人了,老管我们叫啥叔叔呀,能是那么回事吗?我姓康,你就叫我康队好了,他姓邹,你就叫他邹警官好了。接着说。你说那天王奔儿没在家,那谁在家呢?”
王水仙想这两个警察咋都姓这样的姓呢,什么“糠”啊“粥”的,都不是啥好饭:“康叔叔,不康队,非得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