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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冬天里的一把火

作品名称:大碱沟      作者:李百合      发布时间:2015-05-26 06:07:36      字数:5306

  那头猪声嘶力竭地叫了两声之后,蹬蹬腿不叫了。村民就把捆着的四个蹄儿解开。王奔儿在其中的一个后腿上割了一道两三公分的口子,用一米多长的“杀猪停子”伸进去贴着猪皮一顿捅,再顺手接过村民们递过来的苞米瓢子,塞进脖劲的刀口处,然后就提起猪蹄,用嘴对准那个口子往里吹气。他肺活量大,把大肥猪吹得大肚子鼓得圆圆的,然后用雪莲早已准备好的细细的纳鞋底的绳子把豁口系紧,以防冒气。几个村民又把猪的四蹄捆起,用那根大木杠抬到大铁锅的锅台上。锅上已架起了两三个杯口一的木棒,锅里是烧得滚沸的水。东北人这叫“秃噜”猪,就是给猪褪毛的意思。锅上有人用瓢一瓢一瓢地舀着开水往猪身上浇,灶膛前烧火的竟捡干柳条子、干树枝等硬实柴禾往灶膛里填。王奔儿拿刮锄板“咔咔”地刮着猪身上的毛,猪毛应声而落,掉在滚沸的锅里。“秃噜”猪耗时最长,在加之热锅的热气一熏,王奔儿就浑身汗透了。于是就有人接替他刮。王奔儿回到里屋的炕头上盘腿坐了,从衣服的兜里掏出一盒硬盒的大中华烟来。这烟今天他是准备给清理工作组抽的,可这帮小子,横竖软硬不吃,根本不听你这套,就自己抽了吧。
  “奔儿哥,大中华,快给哥们一支尝尝。”一个常跟他一起混的二溜子向他要着烟,满脸带着谄媚的笑。
  王奔儿甩给了他一支。“雪莲,你也来一支。”
  雪莲正在炕沿边上就着菜板子一刀一刀地切着酸菜。雪莲的酸菜切得又细又匀。农村大姑娘出嫁,到婆家的第一天就要看儿媳妇的手红和刀功。雪莲的手红和刀功在周围十里八村是有名的。
  “我才不呢。”
  “莲嫂子,奔儿哥叫你抽你就抽呗,外道啥。”
  雪莲就接过了烟,脸红红地,腼腆地笑着,樱唇轻轻地嘬了一口,却呛得直咳嗽掉眼泪:“啥好烟啊,呛死人了。”
  “唉呀!嫂子哭了,嫂子哭了真好看。”
  “去你的,干活去,没大没小!”王奔儿见小二溜子瞎闹就给凶走了。雪莲咳嗽完了,拭了拭咳出来的泪把烟就给了王奔儿,“还是你们老爷们抽吧,这烟让我们不会抽烟的抽,都抽白瞎了。”
  王奔儿乐了,从雪莲手里把剩下的那支接了过来,含在嘴里,看着红晕潮生的雪莲,一口一口地吐着烟雾,心里就像这雾一样,在雪莲的周身打着卷、画着圈,缭绕着……。
  接下来就是给已褪了毛的猪净身。把猪四脚朝天放在地面上的矮炕桌上,用早已准备好了的冰块在猪身的皮肤上一下一下地滑涂着,后面的人就用刮锄板继续刮,直至把猪皮肤里的汗泥全部刮净,才拿起尺把长的那把浸刀一下就给猪来一个大开膛。猪肠子用柳筐在桌下接着,满满一下子,被另外倒肠、洗肠、灌肠的人拿去。王奔儿用碗从猪腔子里一碗一碗地舀着血,倒进炕上的血盆子里。血盆里的血在热热的土炕上不凝固。有凝固了的那叫“血筋儿”,放在烩酸菜里煮熟就些蒜泥,好吃得很。
  厨房里热气腾腾的,对面不见人。膛里干柳条子欢快地着着火,发出咔咔的脆响。烀肉的时候,一般人家都烀上猪的前角儿,特别是要烀猪血脖的地方,留下好一点的肉,或后面整角儿肉吃不了卖掉。里屋里就有人开始灌血肠了。先是把从猪肠上摘下来的肥油放在血盆里用手一下一下地挤赚着,让这些肥油在盆子里化掉,接着从厨房的大锅里舀来一大瓢烩酸菜汤倒进血盆里。放进切得碎碎的葱、姜、蒜,再放些花椒、大料、味精等调料,用筷子用力地搅拌着,接着就开始灌血肠了。血肠灌好后,放在大锅里煮时要看着煮,要用手指试着血肠是否煮得鼓胀了,还要不断地用针或者是纳鞋底子用的大马蹄针在上面扎出小眼儿,这是在放气。兑调猪血和煮血肠是门技术活,煮出的血肠可不可口,血的老嫩都和这门技术相关。
  一直闹腾到下午三点多钟才吃上饭,真是大碗吃肉、大碗喝酒。没等喝上两碗,王奔儿就醉了。躺在炕上一动不动地就睡着了。
  大伙都挤咕着眼,认为他是装醉。
  实际王奔儿也是真醉了。他上午和老程打了一架,回来杀猪的一系列活儿又把他弄得疲惫不堪,再加上心里憋的那股劲闷得慌,酒再喝得急了一点便醉了。一觉醒来,见自己正睡在雪莲的炕上。雪莲静静地看着他,见他醒了便不好意思起来,脸一红便转过脸去。
  “唉,我怎么睡在这了?”王奔儿一骨碌坐了起来,惊讶地问着雪莲。
  “别装蒜了,往日你喝酒两碗、三碗的都不醉,今儿个装啥呀,要说在这儿就在这儿呗,你看让这些老爷们笑话的。”雪莲红着脸嗔道。
  “今儿个可真累了,憋气呀,你说这程秃子,他是不是人?他妈的清理草梢子,他可我的先来,这不拿我先开涮吗?”
  “这事呀,我说呢,若不你也不是说醉就醉的人啊。”
  “这口气,我憋死了。他妈工作组那个姓沈的横草不吃,我都暗示他了,意思给他送两个,他立即就猜到了,连眼皮都没撩。”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人家还能咋的,人家还能当场答应你呀,说我的奔爷,你给我多少钱啊?啥时候送去呀?我大脑进水了,被驴蹄了。”雪莲说完就忘着王奔儿脆脆地笑。
  “哈,别说,你说的真对。我告诉你当官的就能装,装得比谁装的都像。唉,我听说去年有个市里的书记还在台上做什么反腐报告呢,说得头头是道,好像天下除了自己就都不廉洁了似的。没想到刚下会台,就被检察院的人以贪污的罪名给他逮起来了。”
  “就是,我看啊,当官的就没有什么好东西。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白天是人,晚上就是鬼。有些当官的,既想当婊子,又想立什么贞节牌坊,恶心死了。我说,你还不赶快起来,走吧。”
  “什么呀?撵上了呢。冲着我今天给你家杀猪这么卖力气,你咋地也得犒劳犒劳我呀。”
  “美的你。我说你一点饭没吃呢,起来吃点吧,我还都给你热着呢。”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饿了。”
  雪莲拿来一个大盖帘子,上面摆满了烀猪肉、切成薄片的猪肝、炒肺子、溜的肠肚和烩酸菜、血肠等类的杀猪菜。
  “还喝呀?别喝了。酒气冲天的。”雪莲说完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了。
  王奔儿望了她一眼,一下子就明白了:“对了,喝啥呀喝,一会亲嘴时多难闻呀。”然后就邪邪地乐,用眼睛瞟着雪莲那粉色的脖颈。
  雪莲伸出纤纤玉手在他肥厚的脸蛋子上掐了一把,便跳上炕来,盘腿坐上炕桌前。一天的忙碌终于结束了,她终于可以直直腰,好好地歇息一下了。  
  这时村外响起了汽车声,声很大,像发动机坏了。
  王奔儿倾耳细听了听:“车胎扎了,一定是!”说完就坏坏地笑。
  “唉,你咋就能听出来呢?”
  “我,”王奔儿对着雪莲指着自己:“我,顺风耳,这还不知道,哈哈。”
  雪莲撇了他一下,“看把你能的。”
  孩子睡得沉沉的。
  王奔儿吃完了饭便迫不急待地要脱衣服。
  “唉呀,你着啥急啊,像打了多少年的光棍似的,我不得收拾收拾吗。去,先穿上,我把大门关上,关了灯的。唉,听话听到没有。”声音细细的,声音本身就是一种诱惑力。说完便麻溜地收拾好碗筷,往锅里一放也不刷,往里浇了两瓢凉水,用围裙擦了擦手,洗了把脸,进里屋对着镜子描了描、画了画、涂了涂之后又喷了点香水,才走出屋去,到了大门口中,一阵东张西望,见程秃子家院子雪亮,人声嘈杂,就把大门上了锁,进了屋里又挂了二道门,才一阵风似的脱衣上炕。
  ……
  亚当和夏娃在一个索罗门的房间里,会想些什么?干些什么?
  ……
  云雨之后,雪莲儿擦着王奔儿背上的的汗:“今晚回去吧,我看老程家院子里的灯老亮了,你媳妇肯定在她家呢,家里没人不行。”
  “不是,雪莲,你啥意思啊?”
  “唉,去,不就那么回事吗?你媳妇那大破鞋跟着那个老程秃子全屯子人谁不知道啊?我是说她有可能得帮助程秃子家给工作组做饭。往哪想去了。”
  “哼。”王奔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闷哼了一声又躺了下来。
  “唉,你还不走啊。”
  “我走什么走啊。回去睡那老冷被窝子,自己憋气死了。我才不回呢。”
  “那你上老程家把你媳妇揪回来,跟她睡,你亲她,摸她,吃她奶就好了。去!去!去!”
  “唉呀,我亲她?长得像猪八戒他二姨似的。”
  “我就纳闷了,你说她长得那么丑,那程秃子咋就喜欢呢?唉,你说她哪好?”
  “你不说不行啊?”
  “行,她好看,漂亮,是美连仿。那你还找我干什么?咱俩这么过下去,你就不考虑考虑我的感受。你倒好,乐意了,就来住一宿,扒了扒屁股就走人。你拿我当礼拜天过呢?”
  两人再也没有说话,彼此都沉默不语。
  一会雪莲就沉沉地睡去了。王奔儿翻身打滚地就是睡不着,“他妈的,你个程秃子,让我带绿帽子,还坑我……”他越想越气,于是就披衣下了炕。
  “你干什么啊?”雪莲朦胧中问了一句。
  “好像吃肥肉吃多了,可能拉肚了,我得出去上趟厕所。”
  雪莲没在意,翻了个身又沉沉地睡去。
  王奔儿披着他白天穿的那件貂皮大衣就直奔程亮家去了。他是光着脚去的,一是怕出声,二是怕留下他的足迹,便蹑手蹑脚的直奔程亮家的羊草垛去了。他蹲在羊草垛旁观望了一会儿,见四下里鸦雀无声,便顺手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火柴,点燃了羊草。
  东北的冬季大草原风吹物燥,羊草很快就燃烧了起来。他赶紧跑回到雪莲家,锁好大门,拉上二门,连脚也没来得及洗就钻进了雪莲的被窝。
  “啊呀!”雪莲一声惊叫:“你这个死鬼!咋这么半天呢,凉死我了。这脚咋还湿了呱叽的呢?”
  “别把孩子吵醒。拉肚了,肚子还疼呢。”
  “快把脚伸进被窝底下,让炕烙烙,咋不拉死你呢。”
  此时,天边已呈鱼肚白,大户村的上空腾然升起了黑黑的烟雾。
  沈承志是被喊叫声惊醒的,他一翻身就从炕上下了地,见外面火光冲天,许多村民都叫嚷着救火。风刮大火的声音、村民喊救火的声音、杂沓的脚步声连成一片。他赶紧穿上鞋。这时的程亮也着急忙慌地进了屋子:“沈站长,不好了!车和羊草垛都着火了。”他还着脚,赶紧在地下墙根处找了一双鞋蹬上。
  沈承志走出门外,见整个院子都被笼罩在火光之中,不禁惊得目瞪口呆。
  程亮来回踱着步:“这一定是王奔儿那家伙干的!你们公安的就该抓他?就任他这么地无法无天、伤天害理吗?”
  昨晚临睡前,沈承志已用程亮家的电话,向陈兴义局长把一天的工作情况汇报了一下。
  陈兴义局长听了很是气愤,说这不是明目张胆跟党对着干吗?这么晚了,你们就先在老程的家住下吧,大户村地处偏僻,离乡里、县里都非常远,明天我再增派两辆车供你们使用,再让他们多带几副备用的车胎,明早赶到。至于扎车胎的事,你让他们公安部门的两位同志去调查,他们自有他们的法律程序。不要紧,承志,遇到的困难是暂时的。你说的情况我明天就像佟亚彬副县长进行汇报。县领导对于扎车胎一事肯定会有一个明确的提法的。他想了想,最后又说,不给提法,我就找他们评理!这算什么呀?还算不算法制社会了?好了,你们抓紧休息吧,这就一两点钟了。
  沈承志说“好,局长,打扰你睡觉了。”
  唉,说啥呀,再份我被打扰了,也比你们在老大雪咆天的草甸里强啊。你们辛苦了。承志啊,好好干,你是好样的!我撂了。
  没想到天刚亮就遇到了着火一事。
  沈承志问程亮:“能不能是自然发生的火灾?”
  “什么内燃?啊?他自己就忽地着起来了?那能可能吗?我在这儿当支书这么多年了,还真没遇到这种事呢。”
  “不是,我是说是否不是人故意的,是不是谁家倒灰或行人路过柴草垛扔过一个烟头什么似的?”沈承志强调着。
  “啊呀,我的沈站长啊,你想想这火是早晨三、两点钟着的,那时还黑天呢,冬天没啥农活,谁有病啊,起那么大早去倒灰或蹲在羊草垛那抽烟啊?”
  沈承志点了点头,对公安的两位同志说,你们抓紧向你们局里把情况汇报一下,尽量要简短一些,但必须要把情况说清,把昨天王奔儿闹事、打架,还有咱们车胎被扎、羊草垛和车辆被烧等事都阐述明白,说出我们怀疑的理由,听侯公安局领导的指示。
  公安干警赶紧用电话向公安局的主管副局长左向南同志进行了详细的汇报。左向南让他们别离开电话,事态重大,他要向闫肃局长直接汇报,请求是否拘捕嫌疑人。
  不大一会儿,左向南副局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命令他们两位干警立即对王奔儿的住所进行监控,待碱草甸乡派出所人员赶到立即实行抓捕,切忌打草惊蛇,有情况可以直接向他汇报。
  早八点,公安局召开了一次班子会,会议研究,针对碱草甸乡村民王奔儿妨碍公务,且有纵火破坏的重大嫌疑,与会人员认为,这是一起严重的具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行为。公安局立即成立了一个专案组前赴碱草甸乡大户村进行案件侦破工作。
  大户村的两名公安干警接到左向南局长的电话后,赶紧把与局里沟通的情况向沈承志进行了汇报。
  沈承志把拳头握得紧紧的,“领导对咱们的工作还是重视的。我就不信这种邪恶势力,我们的党、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政府会制止不了它!”
  火势渐熄,但羊草垛都已化成一片灰烬,所增的是没有殃及到其他村民的房屋;两辆车虽已救出,但已烧得车胎全爆,玻璃烧炸,显然已经报废,没有当场爆炸伤及人群,已实属万幸。
  两位公安干警已对王奔儿的家和寡妇马雪莲的家实施了监控。
  程亮满头满脸的烟熏火燎哭着腔对沈承志说道:“自家的200多只羊被活活烧死、呛死大半,四、五十吨打好的草包全部化为灰烬。”
  沈承志说,你抓紧给碱草甸乡的党委书记、乡长打电话,让他们在尽短的时间内,马上赶赴大户村,乡派出所人员马上就会来到。县公安局将派专案组前来侦破此案。
  不知是被呛出来的眼泪,还是激动的,程亮一把一把地揩着眼泪,满脸一道一道地像涂了墨,走进屋去打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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