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渔舟唱晚
作品名称:大碱沟 作者:李百合 发布时间:2015-05-26 04:52:38 字数:4094
会议结束之后,张勇文把沈承志叫到旁边说:“沈站长,碱草甸乡大户村的支部书记程亮今晚请客。他是主角,今晚务必让他赏脸,地点都定好了,在通往碱草甸乡的公路旁的渔村。”
沈承志很不高兴,“你答应了?”
“我?我才没呢。是开会前他来的电话。”
“你告诉他,我不去。”
“别介,你这是干什么,人家程支书就是为了沟通沟通感情,酒菜说都订好了。”
“哪个老程?”
“就是上次在太阳升大酒店请咱们的那个大个子,光头锃亮的那个。”
沈承志想了起来,如果不参加,以后的清理工作全依赖于这些“土皇帝”,他若在具体工作中处处给你打埋伏、使绊子,一些事还真不好办。
“去吧,沈站长。”张勇文见沈承志有了犹豫,便好像有所求但又很难开口的样子督促道。
“那好吧,你最好也邀上单组长一同参加,还有其他四朵金花都能参加的尽量也让她们参加”。沈承志想了想,为保险起见,还是邀上一些女同志比较好一些,这些村支部书记天不怕、地不怕,啥事都能干得出来,别喝完了再邀你上歌厅或尽餐时再叫上什么“三陪”小姐。有了女同志就好办了,因为男同志想干这种事,有了女同志在场是很碍眼碍事的,特别是同一单位的。
“起,沈站长,人家是单独邀的你,干吗把这些老娘们都叫上啊?”张勇文很难为情。
“唉,勇文,你就别磨叽了。你若是不叫上她们,我就不去了。”沈承志说道。
“官场如战场,而官场的一个重要窗口就是酒场。承志,进了机关,你以后酒场的时候多着呢。别看普普通通的一顿饭,里面蕴含着许多玄机。提议喝酒要按次序,要把话说全说透;提议了,又不能和领导称兄道弟,那样领导会认为你不尊重他,又不能显得极为尊重,又不能一味地拍马屁,那样别人的单位的人会以为领导太官僚了,把下属约束得无拘无束的;酒场上说话注意的分寸老大了、老多了。记住,不管你喝多些,喝到什么程度,酒话要掌握得恰到好处,实在没话,说黄段,唠黄嗑,不论是领导,还是一般工作人员都喜欢,但千万不能说实话。因为你说的第一句实话,都有可能成为在坐的某位秘密‘内参’的第一手素材,及时而不失时机地马上反馈到领导的耳朵里,这要比路透社或是中央内参还要快捷、准时。”坐在酒桌前,沈承志就一再想汪思齐对他说过的一番话,便在内心就不断地告诫着自己。
落了座之后,张勇文告诉沈承志,“五朵金花”只来了两位,其他几朵都说有事。沈承志见来的这两位,一位是出纳员单丹青,一位是年龄最小的麦克,就说,程支书太客气了,今天让你破费了。怎么其他三位金花,没肯给程支书记的面子。沈承志意在说明,程支书事前是邀请的她们“五朵金花”,而不是专门邀请的他沈承志。
“破费什么啊?不见外了?也没什么,我这里啊,在西林湖打了两只‘老捕儿(大雁)’,又肥又大,就想起兄弟、姐妹们来了,只是和沈站长啊只见过一次面,喝过一次酒,就专门找了你们几位。薄酒素菜,薄酒素菜。张主任,那三位金花,怎么没肯赏光。”程亮转过头来问着张勇文。
“人家都有事了。”
“什么事呀?”
“起,看你这话问的。人家女人有什么事,方便跟你说呀?”张勇文向着程亮说。
沈承志就笑。
程亮也哧哧地笑起来。
单丹青说,你们男人啊,竟往歪处想。女人有事咋的了?女人有事,非得是那事儿?谁规定女人有事儿就是那事了?
“哪哪事儿啊?我说单组长,你是不是想歪了?我们可不知道你说的那那事儿,是啥事儿。”张勇文说。
“行,行,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高尚,我们的张大主任。”单丹青说完就笑着把手中揉成一团的餐巾纸扔到了张勇文的脸上。
“君子动口不动手。”
“德性!什么君子啊?”
张勇文张了张嘴没说什么,只嗤嗤地笑。
程亮也乐了。
“那好吧,别看我们的五朵金花只来了两朵,也不惧你老程。”麦克笑着对程亮说。
“那是,那是。”程亮赶紧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显然,单丹青和程亮已是非常熟悉的了,在整个的进餐过程中,好像是专门和程亮站在一个战线上,一直劝沈承志喝酒。
麦克对这次草原专项清理工作的人事安排很是不满。她单丹青有什么呀?不就风骚了一点吗?这么好的活,局长就能看到她,你看把她显摆的。于是她就自然而然地站在了沈承志一边。
酒至半酣,程亮亮亮的脑袋,喝得闪闪的、亮亮的。他说:“沈站长,不,说官名见外了。沈老弟,我村……,大啊,那草原有六万多亩,说句实话,你们机关干部,清水衙门,要不要承包点,也赚点外快?”
“说什么呀?不是说了吗,不谈工作,罚。”沈承志有些不高兴。
“唉,沈大哥,这可是你的不是了,人家老程大哥是照顾你个生活呢,工作以外让你做点买卖,你倒狗咬吕洞宾了,我看该罚的应该是你。”单丹青说着,同时拿着眼光瞟着沈承志。
沈承志见了她的目光,赶紧回避着,躲在一旁。
“就是,沈站长刚从部队来的,怎么就这么官僚啊!”张勇文也见缝插针地说道。
“我?……”沈承志用手指着自己,“我官僚?”
“对呀。”
“我一个臭当兵的,一个大钱没有,老婆、孩子都要养活不起了,哪有钱承包草原?快,别打这种念头。还我官僚?得,勇文,你可饶了我吗?”
“人家也没说立即就向你要钱啊。”单丹青嗔怪地望了望沈承志。
“别,别,我迷糊,乘早打住。”沈承志说完比划了下叫停的手势。
麦克说:“什么意思啊,程大哥,是不是想拉沈大哥下水啊?人家沈大哥不愿意就不要勉为其难了。”
单丹青听了麦克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你这小骚狐狸,不就仗着比我年轻几年吗?是不是这几天又痒了,陈局长没干老实你啊?心理有了这恶毒的想法,但不能说出来,于是就笑了笑,“好,谁也甭说这事了,再有说的,一个字,罚!”
酒后,无故事,程亮显得有些怅怅的。因为沈承志是和张勇文、单丹青、麦克一起坐着一辆车走的,有了女同志的搀和,就不能再要求人家泡澡、洗桑拿和按摩了,也就没有了下面的那些事了。
还别说,沈承志这一举果真奏效。
全县草原资源专项清理自查自清工作各乡镇按照工作方案的要求如期进行,但雷声大,雨点稀。据沈承志了解的情况,有的乡镇根本没按照全县的要求进行了认真地块丈量、清查林木的棵数、盘点库存现金、盘点固定资产;更没有认真地清理显失公平的合同、数量明显不符的合同,不符《合同法》程序不规范的合同等,即便是上报了一些数字,也都是一些虚假的数字,里面的水份相当大。
乡干部也好,村干部也好,都有着农民般的一种狭隘的小智慧:不想得罪人,整出事来,上下都不好交待。
沈承志就综合组的汇总表,分析了当前开展自查自清工作,乡村干部思想认识上存在的顾虑,提出了一些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他先是将这些存在的问题的意见建议形成汇报材料,向陈兴义局长进行了汇报,后又和陈兴义局长一起到了县政府佟亚彬副县处进行了汇报。
佟亚彬说,清理草原的事,毕竟事关某些乡、村干部的切身利益。有些乡、村干部在承包草原的问题上,不但有染指参股的问题,还有直接承包的,让他们自己的刀儿,去削自己的把儿,是万万不能的。这样吧,兴义局长,你们回去马上组织个清理整顿组,这个组长必须选一个公道正派、责任心强敢闯敢拚的同志任组长,从土地局、财政局、审计局、农业局、公安局、检察院抽调专职人员进行,我们的下一步检查验收工作,要记住工作中的原则,既不要缩手缩脚、徘徊不前,又不要不讲大局,影响当前的政治稳定。我的意见是以稳定为大局,采取灵活多样的方式,彻底摸清全县草原资源的家底、各乡镇的家底、村集体的家底、畜牧局的家底。
从县政府回来之后,局机关草拟了一份抽调各部门人员的名单,注明了这些人员的职务,上报到县政府,经政府常务会议研究通过之后,这个由沈承志为组长的清理工作组就形成了。陈兴义主持召开了一次清理工作协调会议,参加的人员有工作组的同志和各乡镇的畜牧站站长,提出了要求,明确了这次清理的原则、内容、方法步骤。最后一点是车辆和经费问题,局里派出两辆车专供清理工作组使用,县财政将拨付专项经费,保证车辆的用油和工作组的用餐等其他经费支出。各乡镇要大力配合,土地、农业、财政、审计、公安、监察、检察等部门要各司其职,各尽其责,切实把清理工作抓实、抓靠、抓出成效,达到预期的目的。
会议结束之后,沈承志又主持召开了工作组会议,明确了各部门人员的责任分工。
土地部门负责用GPS仪器测量草原地块的面积,测量哪个地块就由乡里找到经营者和承包者共同确定界限进行测量。可在具体动作中,难题出现了,让乡里找经营者、承包者,乡里找不到人;让村里找承包或经营者,村里也找不到人。没办法,沈承志和工作组的其他同志研究,要通过广播电视等媒体发布一下消息。
第二天,平海县电视台就播发一条公告。公告指出,凡15日内草原的经营或承包都不能按县工作组的要求报到的,原有草原承包合同经县公证处公证、县法院强制执行,原有合同作废,草原承包权由县政府收回。
这一办法果然奏效。第二天,工作组在清理碱草甸乡的草原时就来了几个承包者和经营者,还算挺配合工作,都分别说出了草原地块的边界。但用GPS实际测量的结果与合同上的面积,差别很大,实际面积远远大于合同上的面积。于是有些承包者或经营者就与土地局的工作人员争论,说你们这是啥仪器呀,能准吗?别拿个破玩意唬弄我们老百姓。
没办法,土地局的工作人员就采用了他们提出的办法进行绳拉测量,测量的结果和GPS测量的结果误差不大。这些承包者又说了,你们测量当然是偏向你们了,我们自己测量。在工作组的监督下,他们又自己测量,与GPS的结果也基本相符。这回他们就无话可说了。这个喜欢挑毛捡刺的承包者,正是碱草甸乡大户村的一个村民,长得很膘悍,穿的棉大衣没有系扣,带幅很大的黑墨镜,他在村里挺有地位,是碱草甸乡有名的“屯大爷”,向来在村里是说一不二。有两个跟着他的农民都点头哈腰地称他为“奔儿哥”,他名字叫王奔儿。
王奔儿把沈承志拉到一边悄悄说,哥们,都养家糊口地,不容易,能否赏个脸,少报点面积,说完用手比划比划。
沈承志微笑着摇了摇头,“少报面积,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这有从各部门中抽调的工作组全体人员说了算,有乡村干部和群众,我不能开这个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