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海量的五朵金花
作品名称:大碱沟 作者:李百合 发布时间:2015-05-25 22:53:54 字数:5314
“走,咱们上馆子,小张,把草原站的老蔫和副站长都叫来,咱们到饭店给沈站长接风。”
沈承志听到陈局长吩咐勤务员小张的话,称自己为沈站长,倒有点不自在了,见陈局长根本没有同自己商量征求自己意见的意思,也就随着陈局长走下楼来……。
冬季里小城的道路积满了冰雪,又光又滑,到处可见有追尾肇事的车辆。沈承志坐在陈局长车的后座,望着陈局长的背面,想陈局长肯定是一个心胸豁达、明亮的领导,有这样的领导就要比心胸狭隘、小心谨慎、疑律重重的领导容易处得多,也许以后自己的工作能展开手脚。
捷达轿车停在一个叫太阳升大酒店的门口。沈承志随陈局长下了车。
“这个酒店是粮食局兴办的实体,规模在咱们县来说,也就算可以了,上、下三层,装修还算可以,诺,”陈局长用手指了指酒店对面:“那是粮食招待所,住进也蛮舒服的。”沈承志点了点头。
两人上了三楼,一边上楼陈局长一边说,还是粮食局的老吴有主意啊,在咱县率先办起两个经济实体,不但解决了好多的下岗职工就业问题,还能给单位创收,单位来个人、去个客的,有招待的地方。他这酒店十分讲究,一楼是大厅,供普通的食客吃喝,星期礼拜天,单位谁家娶个媳妇,搞个什么生日庆典什么的,可以变成礼堂,能容纳二、三百人呢。二楼是普通单间,三楼是豪华间,有卡接OK,大啊!可以边吃、边听、边看、边唱。
陈局长说完这句话,望了望沈承志含笑说道,“但你可别误会了,这个地方还算正规的,老弟别家没等搬来,就要找陪*睡的。”
两个人哈哈大笑着推开了一个单间的门,这个单间有三间房那么大,靠一边有一张可供20余人就餐的圆形转盘式大桌,其部局和风格都是仿高级宾馆建造的。尚有两间房的空间,可能用来供人们跳舞的;靠东墙放着一台29英吋的彩电,还有影碟机、麦克风之类的。
餐桌旁边已经坐满了人,见陈局长和沈承志来到都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这个是咱局的张副局长,主管常务的。”沈承志赶紧上前握了握手,“以后多靠领导眷顾。”畜牧局是一正四副。还有其他三位副局长,陈局长也都一一做了介绍。介绍完四位副局长之后,又介绍了畜牧党委的副书记,接着是组织委员、宣传委员、纪检书记和工会主席、会计,这几位都是女性,都很年轻,二、三十岁的年龄,最大的好像也只不过是三十刚出头似的。张副局长说,这几位是咱们畜牧局里的“五朵金花”啊,小沈初来乍到可得向人家多学习、学习。我们的“五朵金花”不但长相好,而且酒量也好,不知道沈老弟酒量如何?我可知道当大兵的可都能喝呀!
“唉,说什么呢?当大兵的怎么的了?可别欺负我们这些当大兵的,没听电视里阎维文唱吗?什么、什么当兵才是人。”
众人都大笑起来。陈局长和被介绍完的都落了座。介绍完局里的,张副局长又介绍了草原站的站长,这时的服务小姐就把酒菜都端了上来。
不知是谁安排的,偏偏把沈承志安排在陈局长的对面,夹在“五朵金花”的中间,沈承志觉得尴尬极了,还不敢流露出来,所以显得挺局促的。
菜很丰富,有炖西林湖的小野生鲫鱼、狗肉、羊肉,另外还有一种肉,服务员报菜名时称“长脖老等肉”,沈承志小时候就知道,西林湖里有一种巨大的水鸟,叫“长脖老等”,特傻,人船到了近前,还不知道飞,直着长长的脖子傻在那看着,像是束手待毙。爹打过好几回这样的长脖老等了,这在逢年过节家里买不起猪肉、羊肉的时候,是节日里一道上好的美味佳肴了。还有两道菜,一个是西碱沟里专吃蚂蚱和青草的野鸡炖蘑菇,另一种是西林湖的野鸭子。转桌中间摆放的是一盘大鲤鱼,糖醋做法,红黄颜色泛着光,还滋滋地响着呢。
大家都知道陈局长还从来没如此规模地招待过分配来大学生,也许是冲着沈承志是转业军人的原因吧。
酒是平海县本地的碱草甸乡大户村烧锅佳酿出的高粱烧,陈局长不喜欢喝瓶装的牌子酒,说那酒都用敌敌畏、糖化酶勾兑的,喝了上头,头疼,所以机关酒风也是擅喝当地的小烧酒。
服务小姐给每个在座的杯子里都倒满了酒,侍立在身后。
杯子是二两半的杯子,都满满一下,沈承志感到惊讶的是,“五朵金花”的杯子也是满的,而“五朵金花”中竟无一人有推诿、搪塞之意,居然毫无畏惧,非常坦然。
沈承志在部队时,也曾和战友们喝过大酒。都是战友们从各自的家乡带来的,有烈的、有醇的、有曲子味的,他觉得都挺好喝的,喝个斤八的时候也是有的,所以显得也颇为坦然。
陈局长首先端起了酒杯:“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我们局又增添了新生力量,承志是刚从部队分配到我们局的,我看过他的简历,很不简单。不但是连级干部,还是营里、团里的文艺骨干,吹拉弹唱样样皆通,可谓文武双全,我说过吗,军队就是锤炼人的大熔炉,承志能从军队这所大熔炉里走出来转业到我们局里来工作,实属我局的荣幸。军人吗,我相信是能够有魄力,扎扎实实地完成好他的本职工作的。我说的第一层意思,西碱沟大草原,是生你养你的地方,是你的生命之根,是你的第一故乡,今天荣归故里,从事的工作仍然与草原有关,可谓返璞归真、贡献故里;第二,军队是你成长的摇篮,是冶炼你成钢的熔炉,你的营盘、你的部队、你那行军的路上,搭建起来的帐篷才是你的第二故乡;第三,今天你转业安置在我们局,可以说,凭你这么优秀的人才就是留在部队,或安排进大一些的城市都不是太费周折的事,可承志不忘故里,毅然决然决定回到家乡工作,决心要为家乡的经济发展大展宏图,实属可钦可敬,确实把咱们的畜牧系统当作自己奉献社会、报答父老乡亲立身之地的第三个故乡了。为此,我代表局党政班子成员首先敬你一杯,在此基础之上也提一点要求和希望吧。”
听到陈局长说到这里,沈承志赶紧像要领圣旨一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擎杯,恭恭敬敬地望着陈局长。
陈局长用手摆了摆:“你坐下,坐下,站着喝酒不算数,要罚两杯的。”
沈承志赶紧又坐了下来。
“希望你吧,以后要配合老袁,袁成录站长,尽快进入角色,把我县的草原监督管理安全等项工作抓实、落靠,干出起色,干出成绩。草原站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人员严重超编,过去是好单位时,就有人抢破脑袋往里挤,挤来挤去,人员冗杂,人浮于世,粥少僧多,落下这么个不景气的局面,这以后老袁你要领着承志多熟悉熟悉工作。”
袁成录已50多岁了,头发已近花白一半。他平时处事不苟言谈,不善与人来往,但不乏幽默。他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一个“蔫”字,听到陈局长说到这些,就连连点着头,点一下头说声“那是,一定!”、“那是,一定!”
“三个故乡凝聚的感情都寄予在这杯酒之中,我们一口闷尽。”说完自己带头,一扬脖一口将一杯酒全部饮进。其他人也都跟着扬头一口饮进,有的还发出啧啧咝咝之声,像是舌头被蝎子蜇了一下,但都是船到货到,话到杯空。沈承志也非常感慨,便也跟随着一饮而尽,杯酒下肚顿觉精神豪迈许多,兴奋许多。
按照局里班子的排名,各班子成员都纷纷提酒,只不过是力度要比陈局长小得多,半杯或少半杯依次提议,依次一饮而尽,大概想到如果每人都倒上一杯,提议不到一半满桌的人就都得趴下或是想到“功高不能盖主”吧,没有陈局长的暗示,就不能倒超过陈局长的量。但尽管这样倒下来,每人的酒量也皆已达到了八、九两之多。
轮到“五朵金花”倒酒,组宣监和会计四位都是略微点滴一点,点到为止。最后一朵金花是会计单丹青。她刚提起酒瓶,陈局长就嚷嚷,“都说你们五朵金花是巾帼不让须眉,怎么都倒那么点,不够上眼药的,丹青,这回你可不能倒得太少了。”
单丹青望着陈局长笑了笑,酒的作用,使她红晕潮生,越发显得妩媚动人、春光乍泄。她眼神迷离着,在几位男性间扫来扫去,娇柔无限。
“好吧,那我就代表几个姐妹多担一些,我与各位先生满杯,四个姐妹还是少倒一点吧。”
“说什么呢?男女平等吗?啊,就这么个平等,谁都知道酒这玩意喝多了遭罪。来人去客,你们不喝让领导喝吐血呀?”陈局长方正的黑脸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得紫黑了,对单丹青的话他不依不饶。
“就是吗?”其他几位班子成员随声附和。
“陈局长,我看还是不倒了,大家都没少喝,就这么招吧,到此为止或点到为止。”沈承志有些招架不住了,他上眼皮和下眼皮直往一起凑,好像仇深似海要打架似的。他真见识了,机关干部喝酒真是不服不行。早在部队时,有的战友就形象地说,机关干部有五大:喝大酒,扯大*蛋,装大*B,吹大牛,搞大破*鞋。
“不行,承志咱们军人可不能退缩,军人永远冲锋在前,我是营职干部转业的,你是连职干部转业的,你说,说,这军人以什么为天职?”陈局长的嘴说话也有些瓢了,含语有些不清。
“军人,陈局长,军人当然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了。”
“明白怎么还不喝呢?喝。”陈局长激动地一拍桌子,批着单丹青,“丹青,人家承志是怜香惜玉,我,……没门,倒,倒满。”
单丹青妩媚地一笑,又望了一眼沈承志,“好吧,那我可就盛情难却了,姐妹们,别装熊,咱们五朵金花今天也好让承志大哥开开眼界,都打起精神。”没见她怎么用劲,用筷子微微一撬,一瓶啤酒“嘭”的一声起开了,盖子蹦得老高,掉在桌子上,打了几个“旋儿”便稳稳地躺在桌面上。
“不行,这可不行,丹青,谁让你倒啤酒了?这可不对呀?”
“好,好。”单丹青刚要把啤酒交给服务小姐。
“慢,丹青,莫怪老陈不讲情面,以往酒场啥规矩?”老蔫袁成录站长也变得兴奋起来了,不知是故意使坏,还是真有此规矩。
“好好,船到货到。”单丹青手把瓶咕嘟咕嘟扬眉凝睇居然一口气也未缓,把个一瓶啤酒喝个底朝天。
“佩服!!”大家一致恭维。
“丹青就是海量。”
“有海量的人就能出息,丹青今年才28吧,还能找个婆家。”老蔫袁成录说道。
“老蔫,有你的。别给我整事,不就一瓶酒吗?要不咱俩单挑?”
老蔫赶紧闭上嘴,双手在前面乱摆,示意服了。可不敢跟喝。
人说,老蔫你真熊,叫男人,都不如一个女人,就比划比划吧。
老蔫说,好汉架不住驴将,我可不上当。
“就是。”最大的一朵金花发话了:“什么呀,你学草原绿野鸡叫呢?不就是喝酒吗?虱子来例假,多大个*事啊?!丹青,给大姐先倒上。”
“河边有草,多嘴是驴。好,大姐可来劲了,是男子汉的就不要退缩。来,小姐杯杯都给我满上。”
老蔫无话可说了,“你们女人来劲了,我们男人可受不了。切!你们折腾吧,看能作到哪去?”
大姐就用筷子打了老蔫一下,老蔫你贼心不死,消停地喝酒得了,这么多菜也堵不住你的嘴。
单丹青不缓不急,慢慢地举起杯子,一双俊目流盼着每一个人的脸:“今天这杯酒是敬承志大哥的欢迎酒,我们五朵金花虽都各是名花有主,但在这种场合,此时此刻的心情与彼时彼刻的心情是截然不同的。”
“那能怎么样呢?”老蔫红着脸笑着说。
“老蔫,你来点正经的,怎么蔫*骚蔫*骚的呢?”倪人儿数落着老蔫。
“我咋了,还蔫*骚呢?骚就骚呗,还有蔫的?蔫了你能发现啊?”老蔫仍还贫着。
单丹青斜眼瞅了瞅老蔫继续说道:“刚才,陈局长也说了,军队是个大熔炉,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正如咱们的官场,是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人生匆匆而过,晚上一闭眼睛,早晨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天过去了,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如果晚上一闭眼睛,早晨没有睁开眼睛,那可能一辈子就过去了。咱们平海县有40多万人口,茫茫人海,岂但是五百年前的擦肩而过,换来今生的回眸一笑,能够工作在一个单位里,朝夕相处、患难与共、荣辱共享,实属上帝安排的缘份。佛说:五百年前的擦肩而过,才换来今生的回眸一笑。缘分天注定!让我们今天又结识的一位新同志、好哥们,能够战斗在同一个战壕里,我打个样,这杯酒干喽!”一扬脖杯酒进肚,她复把杯子倒过来,杯子中干净得竟然滴酒不存。
“豪杰!真乃女中豪杰,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诸位,别给我们男子汉丢脸,干。”陈局长连竖大拇指一口干尽杯中酒。
酒场立即活跃起来,达到了高潮。
张副局长说,“承志老弟,听说你在部队吹拉弹唱样样皆通,你就给大家唱一首歌吧,以祝酒兴,大家说是不是?鼓掌!”
沈承志觉得在这种场合不唱上那么一首、两首实在是扫了大家的雅兴,于是就说,好,既然大家有如此雅兴我就唱。
也许你告别,
将不再回来
共和国的旗帜上
有你血染的风采
……
一首《血染的风采》,字迸珠玑、字正腔圆。那宽广而又不失婉约的音域,那粗犷而又不失细腻的韵律,直令在场的每个人都情不自禁地为之手舞之、足蹈之,近而大家一起唱了起来……。
你是否理解
是否明白
共和国的旗帜上
有你血染的风采……。
这首歌刚刚结束,单丹青首先站了起来,潮红而兴奋的面颊泛着少有的春光,从沈承志的手中接过麦克风。“承志大哥一首《血染的风采》,果然超寻拔俗,名不虚传。今天,我就代表我们五朵金花,班门弄斧,把一首《望星空》送给大家,大家说,好不好?”
沈承志这才注意起单位这个会计,她不但生得灿灿然,如仙如姝,而且其口才更是高人一筹,似乎不在专业的主持人之下。“彼尔彼兮,彼君子兮,三日不见,如隔三秋兮。”他有一种感觉,这种感觉促使他相信是他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即使是对他美丽贤淑的草雪儿,也是绝无仅有的。
夜深沉,望星空,
我在寻找一颗星,一颗星
他是那样的明亮
他是那样的深沉
那是一双多么深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