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作品名称:《雪莲》 作者:雪域格桑 发布时间:2015-05-13 20:59:06 字数:6320
4家丑风暴
最先发现雪莲怀孕的是母亲董梅。
一向活泼调皮的雪莲,突然变得寡言少语起来,而且面色憔悴,精神猥琐,甚至厌恶吃饭,只要不喊她做事,她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睡觉。董梅看着女儿不对劲,要她找医生看看,可雪莲把头摇得象拨浪鼓,硬说自己没得病。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雪莲端着饭碗躲在院墙边发呕的情形,让董梅给瞧见了。毕竟是过来人,毕竟是作过母亲的,一个令她惊惧的猜疑闪过脑际,那脑袋便“轰”的一下热爆了,就在眼前黑了一下的那一瞬间,端在手中的碗也当啷一声滚落在地,划了几个圈才咚咚咚地立稳脚跟。
雪莲听到身后的响动,惊慌转身时,撞上了母亲惊异、愤怒、痛心的眼神和表情。
她凄惶地想要夺路逃命。
站住!你,你是不是……?
母亲的话虽然没说完,但对于心知肚明的雪莲,象是砸在心坎上的千斤铁锤,让她羞耻,痛苦,不知所措。
从雪莲眼泪汪汪的眼睛里,母亲的不祥预感得到了证实。这个平时逞强的女人,不由压着嗓门叫了一声天,怔怔地立在地上,仿佛看到头顶的天要塌了。天哪,天哪!这叫什么事啊?
这时雪莲的四嫂白秀芬和四哥常贵祥也闻声出了堂屋门。
“妈,你这是怎么啦,碗怎么落地上了?”贵祥问着话,弯腰把饭碗拣起来。“没啥,有点头晕。”董梅踉跄几步,侧身斜靠在顶梁柱上,一手捂着脑门有气无力地回答。
贵祥上前抓着母亲的手臂,担心地说:“要不请医生来看看,顺便把妹妹也瞧一瞧,我看这几天她好没精神,是不是有什么病呢?”董梅神色异常凝重,她叹着气轻微摆了几下下头,“妈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雪莲……雪莲她,她也用不着找医生”。贵祥坚持劝言,说“妈您就别硬撑了,看你脸色渗白怪吓人的,有病没病找医生把下脉放心些。您先歇着,我这就去请医生,反正我已经吃好了。”说着就要抬脚出门。
这时,妻子白秀芬闪身挡住了他的去路,一副讥讽的表情。她压底声音阴阴地说,“你想让全村人看你们常家的笑话吗?还看不出你妹妹得的什么病?那是怀娃儿害口!”
妻子莫名其妙的疯话把贵祥给打愣了,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紧接着一个带着飕飕风响的巴掌甩在了白秀芬的左脸颊上,发出一声水庞庞的“啪”,接着传来他粗狂的吼叫,“你这个坏了心肠的,我叫你胡说!”
冷不防的这一掌,把白秀芬打了个踉跄。她捂着发红的脸委屈得尖声嚎叫起来,然后口无遮拦地破口嚼起常家的先人祖宗来。
雪莲扑通跪倒在母亲脚下,热泪飞瀑,“妈,您打我踢我骂我吧,是我一时糊涂闯下大祸,丢了家人的脸啊!”转身又向贵祥哀求:“四哥,求您千万别去找医生,求你啦!妈,妈,呜——呜——”。雪莲抱着母亲的腿,浑身颤抖得犹如筛糠。
“啊!天哪,你真的是……谁,哪个孽畜是谁?是谁啊!”贵祥疯狂叫嚷着,随后听到一声更加响亮的耳光扇在他一向宠爱的妹妹的脸上。
“你个吃狗屎长大的人,还在这里傻问是谁?看不出来家里出内鬼了啊?”白秀芬似乎忘了刚才挨得那一巴掌与她的嘴有关。
家里的掌柜子常顺,听到屋外的吵闹哭叫也溜下炕头出了堂屋门。眼前几个几分钟前还在说笑吃饭的人,此刻哭的哭,闹的闹,骂的骂乱成一团。很快他便听明白了家里生发的祸事。这个五雷轰顶般的噩耗,一时间仿佛在一向要强的男人的血管里注入了一管空气——铁青的脸色逐渐扭曲,两膑的血管突突暴跳!他一扬腿把缠着他腿脚的那只老狗踢出几米远,然后扭头吼道,“老四,你还不快去找那杂种呀!”
贵祥恍悟,从院子里捞起一根木棍去找卷毛。
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白秀芬又幸灾乐祸起来,“现在找,哼,黄花菜都凉八辈子了!”爷俩瞪着牛眼气急败坏地闯进了卷毛的房间,一眼看见那空着的衣柜,爷俩异口同声地嘣出一句“狗日的卷毛!”
5追魂归体
“别这样要死不活的躺着,来吧,我扶你起来,我们到外面的阳台上去透透气好不好?瞧瞧窗子外面,多灿烂的阳光啊。我说莲莲,听大嫂的话,睁开眼,只要你瞅一眼那金灿灿的阳光,心里的黑暗就会消去一半呢。你不信啊?哎,看你,这么不吃不喝也不吭气的四天了,人是铁饭是钢,再好的身板也抗不住一个饿字啊!再说了,多大点事啊,你不要看得比命还重,不就是破了身,不就是怀了个娃吗,你和卷毛做那事也属两厢情愿,怪就怪这小子敢做不敢当啊,这一出事,不知道逃哪里躲身去了。你是知道的,家里人都多么喜欢他的,上次我就听妈唠叨,要不是家里有四个儿子,招女婿让人家笑话,她还真想把你们凑成对儿呢。”
此时此刻,那个布满血痂,一直闭合着的嘴唇动了一动,那肿泡的眼角处,冒出一行缓缓蠕动的泪水。几天来,那泪囊里储存的水源,在主人一次又一次无言的悲咽中透支干了。
自称大嫂的女人,握着雪莲冰凉、无力的手,继续劝导:“雪莲,你说句话呀,别这么折磨自己了。瞧瞧你那个脸色哟,我都不敢给你拿镜子,怕是把你自己吓着了……”
“妈真说过那样的话?”
听啊,那个干涸的、感觉要冒烟了的嘴巴里,终于发出了这么一句低哑的声音!这声音竟把一旁劝说的女人吓了一跳,仿佛那声音不是眼前这个像僵尸一样躺在炕上的小姑子发出来的,而是从头顶上,黑夜里从窗户外面飘进来的。
她这是第四次带着满心的期望,来规劝这个丢了魂的、一心要绝命的小姑子活过来,可是眼前的小姑子,要么两眼直楞楞地盯着屋顶,要么合上眼默默流泪。这个是个活物却又不像个活物的躯体,不吃不喝不声不响地躺了四天了。所以对刚才听到的那声音,她怀疑是不是产生的幻觉。她立起身,睁大眼睛盯着小姑子的脸,想要证实是不是幻觉。她问,“莲莲你在说话吗?刚才你在和我说话对吗?”雪莲微微地点了下头。大嫂惊喜而激动地捏紧了雪莲的手。此刻她从雪莲投来的目光里,发现少了些厚重的迷雾,而那个幽深的空洞,似乎隐到迷雾后面去了。
突然,雪莲用劲半仰起上身,满眼期待地望着大嫂说,“你说爸妈会原谅卷毛对吗?”
大嫂激动地连忙应承说,“会的莲莲,会的,会的。”
雪莲叹口气躺下,幽幽地说,可事都这样了,又能如何呢?当时我劝他去给爸妈求个情,最多让爸妈打一顿也就过去了,可他吓得象要掉了命,死活不敢。
大嫂劝解说,卷毛也才十六岁,还太嫩,担不起事儿,一害怕就想到逃了,等想明白了就回来了。
雪莲望着屋顶,不知是给嫂子说还是给自己说:“他会回来的,他不会就这么丢下我和他的骨肉,他会回来的。”
大嫂接话说,“我想也是,他除了这里哪还有什么人家去投呀,在外流浪几日就知道寒苦了。来吧,你靠在我身上坐起来。哎,要是象你这样出点事就要死不活的,恐怕这世上早就没啥人了,人一辈子谁还没有个坎坎坷坷的,不是这事就是那事,即使是最平常的吃喝拉撒睡,各家也有各家的难处,各人有各人的不如意。这人吧,那些死了的,两眼一闭就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一了百了。可是活着的呢,就得好好的活着,你愁,你恼,你恨,折磨的是你自己,与别人何干?干吗跟自己过不去呢!天大的事,你要把它想大,它就大得压死人,你把它看小了,也就轻松的挺过去了。就说象你这种少女失贞啦、未婚先孕啦这等事吧,要咱中国人看,就认为是大得不得了的事,可是放在外国,就没那么严重了,去年就听‘溜瓜嘴’说,有个什么国家的女人,在自己的女儿来潮后,主动给孩子的书包里塞上避孕套呢……呵呵,别那么看着我,我当时也骂了溜瓜嘴,说他胡扯蛋,他却满认真的要跟我打赌呢。他那人经常在外面跑,谁知道从那里拣得这说道。不过有句话不是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嘛,有这样的传言,也许天下真就有这样的事呢。好啦,咱们去阳台吧,这么好的阳光你不想晒一晒啊,再这么卧着就要发霉了。我们先喝一点鸡汤,现在可能已经凉了,我去热一下。”
门外传来雪莲妈董梅的话,“我已经倒锅里去热了,很快就好了。”董梅一直守候在门口,听大媳给女儿开导。知道女儿愿意下床了,做母亲的终于像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盏灯,心里宽慰许多,至少不再寻死觅活的折腾了。几日来,重压在老人心口的超乎寻常的愁苦,就像一把利刃,生生的削去了周身的一圈肉,原本瘦俏的脸上堆积了三张脸的皱纹。
在大嫂三番五次的拯救下,雪莲那颗原本要交给阎王的魂魄,算是被拽回来了。她在大嫂的帮扶下下了床,过度虚弱的身体打着飘,脚底下像是踩着云。她嘘口长气,抬头定了一下神,悠悠地移动着脚步,朝着屋外的阳光走去。
支撑雪莲坚强站起来的力量,源于一个梦。这个梦,在事发以前,她就开始做。卷毛是梦里的主人。她曾经给卷毛说过这个梦。梦是一个小家,院子里栽着被繁硕的果子压弯了枝头的果树,房屋的椽头上一路挂着菜瓜,丝瓜,云豆角等的藤枝,嫩闪闪的叶子连成一片纱幔,遮挡着夏日的暑气,她们把桌椅搬到这令人迷醉的落荫里,和心爱的人一起逗着小猫小狗或小鸡还有小孩,享受着二人或三人或更多人在一起娱乐的那份惬意。
卷毛听了这个梦很受感动。他拉着她的手,用黑亮黑亮的眼睛里能让人颤栗的眼神告知雪莲,他要努力把这个梦变成现实。于是他们共同构想,共同展望,并共同期待。这是个只有他们俩知道的梦。
现在,因为中途出了岔,让这个梦变了一下脸,就像水盆里的那轮明月,被突然落下来的一个东西打破了平静,但水面上的涟漪散去后,那轮明月依旧会恢复它的原貌的。啊,只要卷毛回来了,她离实现那个真实的梦就不远了。
6畏罪潜逃
四年前,常家因家庭矛盾不可调和,不得不进行了一次大分家。
那时侯,四个儿子都成了亲,每年都有小孙子出生,忙的做奶奶的董梅顾东顾不了西。几个妯娌间也是暗地里都较着劲,口角不断,是非连连。尤其是老四的媳妇白秀芬,性情偏激,伶牙俐齿,是个能饶人处不饶人的自私又刻薄的女人,特别喜欢在几个妯娌间东走西窜传闲话挑拨离间。有好处她从不嫌多,遇着吃苦吃亏的事,就缩手缩脚,牢骚满腹,不说在家里好吃懒做,生产队里出工,社员们也都不愿和她同组。白秀芬尤其看不惯小姑子在家里受宠,时不时制造点摩擦碰撞一下。所以,几个嫂子中,雪莲和秉性温厚、开朗耿直的大嫂处得好,和四嫂之间可谓是横眉冷对了。分家那天,当常顺给儿子们宣布了分家决定后,几个儿子都不约而同地争着和父母一起过。常顺很为儿子们的孝心感动,但他最后还是把眼光移到老四身上,说老四年轻不成熟,娃儿们也小,需要他们老两口扶持一把。其实老两口另外还有一层考虑,就是小儿子性子不够刚,怕跟着媳妇受气,要是有他老两口撑腰,儿子的日子会好过一些。所以,分家的结果是老四两口子跟着父母继续住在老院里吃大锅饭。雪莲和四嫂之间只好继续演奏痛苦的交响曲。
好话不出门,瞎话传千里。尤其是牵涉到男女关系的事,更是有着非常的穿透力。几天来,常家的丑闻,在幸福大队风一股雨一股地散布。人有百口,口有百舌,那闲话传得越来越离奇,故事编得越来越精彩,一夜之间,幸福大队的不少男女老少,都用先见之明的口气声称自己曾经见过卷毛和雪莲的“花前月下”,见过他们眉来眼去、你亲我爱等等的不齿行经,很多个带着无限感慨的“怪不得”也应运而生。
以后的日子,常家大院不再有往日的宁静。全家老小笼罩在了不敢出门、害怕见人的沉闷憋气的阴霾中。
住在外面的三个哥嫂,轮流过来劝解两个老人和雪莲。心如刀绞的董梅害怕女儿想不通寻了轻生,时刻守护在身边,紧锁的愁眉里能拧出一碗的苦汁来。常顺阴沉着脸窝在炕上,手里那把老汉杆,已经把几个月的烟叶提前消耗掉了。
白秀芬是唯一不知愁滋味的例外,她当着丈夫,理直气壮地大放马后炮。说她早就看出这俩狗崽眉来眼去的样子,你们倒好,把这么大的男女当耍娃娃看,现在惯出事来了吧。哼你们里里外外的常家人都瞧不起我白秀芬,可老娘我再差劲也做不出羞辱祖宗的下流事。还是老天有眼,报应来了……
“怪不得人人都瞧不起你呢?你连热闹都不会看!你再要阴阳怪气地嚼舌,小心我还揍你!”贵祥举拳头在女人眼前晃了几下。以前看着有些怕老婆的老四,似乎对妹妹的这件事非常的敏感,只要一刺激,他便怒气冲天!
白秀芬见丈夫瞪着布满血丝的虎眼,还是有点怯嘘。她鄙夷地撇了一下嘴角,没有了水色的脸上,洋溢着洋洋自得的欢欣——她想说的都说出来了,就等听的人慢慢去消化吧。
雪莲因为和卷毛干了那事儿,就有了变化,就是从一个姑娘变成一个女人的变化。她的变化没显现在她的身体表面,只体现在她看卷毛的神色上,还有她给卷毛说话的语气上。这个变化别人不容易看出来,连作为亲生母亲的董梅都没察觉出来,但四嫂白秀芬却看出来了。母亲没发觉,是因为她压根没往那方面想过,白秀芬发觉了,是因为她一直饶有兴致地关注着这两个眉目传情的青年,并凭着女人的直觉监测。但她没有吱声,她把自己装成一只猫,隐藏在老鼠洞口,静静地等待着老鼠露出马脚,然后逮住,以此验证自己判断的正确性。事实证明她判断对了。
平时倍受冷落的白秀芬,借着这次事件在村妇们中间美美地“火”了一把。人说“家丑不可外扬”,可常家的丑全让白秀芬给事无巨细地揭了个底朝天。口无遮拦也罢,但她却为了渲染气氛,不惜添油加醋,说到细节处,绘声绘色,令人捧腹叫绝。越来越多的村妇们觉得互相传话听不过隐,总想亲耳听听白秀芬的描述,所以有人就找一些不相干的由头和白秀芬答腔套话,而白秀芬讲到最后,对热心的听众都会送一句诚恳的结束语:“这些话你可千万莫给别人说,我是看你实诚,才说这么多。哎,毕竟是件丑事嘛,对不?再说要是家里知道了还不怪我?呵呵!”
原来雪莲每月的例假一向不准,刚开始后的一年多,她只经历了四次,中间总是隔好几个月,后来次数多了,但停经两三个月的毛病依然存在。所以这次停经几个月,她虽然因和卷毛偷偿了禁果而慌张,但总怀一份侥幸为自己壮胆。直到后来她感觉小腹日日隐胀,而且腰也变粗了,这才怀疑可能出事了。于是瞒着家人,不惜跑远路到乡上,找那里的一个中医把脉问诊。老中医看罢笑嘻嘻地向雪莲道喜。当时的雪莲却犹如遭遇了雷击,一阵天旋地转——惊恐、羞愧、悔恨……她记不清那天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卷毛一听此事,一时呆成木鸡,不知所措。半响后,喃喃叫起苦来,“闯下大祸了!咋办?咋办?”雪莲在一旁擦着眼泪,用哀求的目光盯着卷毛说,“你敢不敢找爸妈去说呀,现在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法子呢?”
卷毛一听让他去坦白,更加的恐慌寒栗,“不行不行,姨夫那脾气,肯定当场要劈了我!”他毫不含糊地回绝。
随后的几天,卷毛像掉了魂一样精神恍惚,尽量躲着家里人。雪莲劝卷毛说也许结果不会那么可怕,可是一提到去坦白,卷毛便满眼的恐惧,头也摇得非常坚决,嘴里总推说让他再想想。
雪莲心里的那点期望被卷毛的猥琐怕死一下浇灭了。她只有躲进屋里愁肠百结,唉声叹气。更没想到就在母亲发现她的秘密的前夜,卷毛不声不响地溜之乎也。
那时候孩子快四个月了,药物流产难度较大,到城里引产,听说要提供结婚证,更糟糕的是,雪莲誓死护犊,不愿拿掉她认为无辜的这个小生命!母亲和几个嫂子轮流说尽了好话,反反复复分析她生下这个孩子的严重后果,但雪莲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她要等,她认为卷毛会回来,肯定会回来!他逃跑,是因为太害怕,只要恢复了理智,就会勇敢回家,就会勇敢的来承担自己的责任的,所以她死也要等到那一天。
雪莲要把孩子生在娘家,这事可就天理不容了!自家人还没说啥,村里的外旁人开始为常家操心犯愁了。有好心人找到贵祥说,“贵祥啊,这事你爸妈糊涂,你也跟着犯糊涂吗?你可不能让你妹妹把孩子生娘家门上,那是要招血灾的哟,财神爷也要遭晦气,你们常家可不能毁自个儿呀。”贵祥回家把那好心人的话转达给父亲,常顺在鞋帮上敲着旱烟杆,瞪着血红的牛眼喷一句“放他娘的狗屁!”他嘴上这么反击着,心里却忌讳的更深。他想好了两步路,一是找个合适的人家劝女儿出嫁,一是在自家庄廓外面盖一间屋子,让女儿在哪里生娃。